“东儿，小东，快来呀！”东厢房里传来母亲赵艳花惊恐而又虚弱的声音。

　　睡在中间客厅的小东，听见母亲的喊声翻身下床，穿过过道，迷迷瞪瞪地来到母亲的房间。他拉亮了灯，顿时睡意全无，惊骇地瞪大了眼睛。只见屋内，母亲被反捆着双手，跪靠在东侧的单人床边；而父亲则血肉模糊地躺在双人床和单人床之间的地上……年仅16岁的男孩子浑身筛糠，发出了恐怖惨人的喊声“姐姐……”睡在西厢房的大女儿小梅惊醒过来，冲向父母亲的房间。

　　2000年8月18日深夜，平谷县马昌营乡一偏远的村落，男主人郑忠德在家中遇害。这一突如其来的惨案，打破了仲夏夜的宁静，也给这个百十户的村庄带来了不安。

　　没有人听到看家狗的叫声

　　19日凌晨1时20分许，平谷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值班室接到马昌营派出所的报案。大队长崔启东率领重案组、峪口责任区刑警队的侦查员以及法医、现场勘查技术人员等一行人，立即驱车赶往案发现场。随即，局长武延年、副局长王连和得到消息后，也先后来到了发案地。

　　经现场勘查，初步确定为图财害命。死者被用管状铁器狠命击打了数下，喉咙处有一呈管状的戳痕，应是当场毙命；在死者的身旁，有一个被打开的手包，驾驶证、身份证等散落在双人床上，据死者的妻子赵艳花讲包内大约有三四千元钱不见了。

　　惊魂未定的赵艳花断断续续地叙述了案发的经过：“夜里我听见嘭嘭几声响，醒来时发现有两个人影站在我的床边，上来就把我的嘴给捂住了，其中一个人一边捆我一边说，不准出声，要不然把你也弄死。之后，我便昏过去了。过了一段时间，我醒了过来，在床边蹭掉口中堵的毛巾，喊醒了儿子。”至于这两个人是谁？长得什么样？赵艳花则说不清楚了。

　　郑家是一个四口之家，郑忠德44岁，赵艳花39岁，女儿小梅18岁，儿子小东16岁。在这个村里，郑家生活水平在中上等，几年前靠养鸡发了家，在村东头盖起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如今还养着900只鸡，家中购置了两部农用运输车，还养着一条大狗和3只看家鹅，的确是高宅大户的气派，很令人羡慕。

　　“汪、汪、汪”“嘎、嘎、嘎”，院内的大狗和看家鹅不停地向进进出出的侦查员们狂叫着。这引起了专案组的注意：案发时有谁听到了狗和鹅的叫声？赵艳花及其女儿、儿子均称当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当即，武延年局长、王连和副局长和崔启东等刑警骨干研究了一下，明确了侦破方向：一、这应是熟人作案，有可能是图财害命，但也不排除仇杀的可能；二、立即围绕郑家周围的人进行调查访问；三、继续对发案现场进行进一步的勘查，以期找寻到犯罪嫌疑人的蛛丝马迹；四、对死者进行尸检，确定作案凶器。

　　案情朝着情杀方向转折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大早儿，郑家的周围便聚集了众多的村民百姓，神情紧张、窃窃私语，有一种人心惶惶的感觉。民警们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一种压力和责任。

　　在案情分析会上，武延年局长说，这种恶性案件在农村是不多见的，影响相当大，县委、县政府也在关注着此案，我们必须尽快破案。这件案子的发生又是在刑侦、预审刚刚合并之后，刑侦大队正式成立，这对你们刑警也是一次考验。

　　侦查员们兵分几路有条不紊地开展着工作。晚上，侦查员们回到大队会议室，对一天下来的工作作了汇总。

　　负责调查郑家关系人的一路反馈说，郑忠德一家在这个村里，与街坊和四邻相处的还算和睦，只是在几年前盖房时因房地基的问题与房后的邻居有过摩擦，过去的几年里，两家虽来往不密，但也相安无事。在对房后邻居的调查时排除了他们家人作案的可能；两年前，曾有人在夜里向郑忠德家投掷砖头，砸破了西厢房的玻璃，差一点砸到郑小梅的脑袋上，但始终不知是何人所为；近一两年没有听说郑家与什么人有过深的矛盾。

　　通过对尸体的检验报告分析，侦查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出了一种推断：从伤口情况判断，作案人出手之狠，就是要置人于死地，如果是熟人作案，应该对郑家的经济状况有所了解，但现场所盗钱数却不多，应该排除图财害命的可能，而应是仇杀或情杀。

　　当夜，王连和副局长在听完了侦查员们的案情分析后，要求专案组把工作的重点放在赵艳花和两个子女身上，看看是否能从他们的嘴里找到一些郑忠德所不为人知的东西。

　　第二天，侦查员反复地做着赵艳花及其两个孩子的工作，最终，赵艳花和小梅支支吾吾地说出郑忠德曾对在他们家帮工的两个外地女孩有过不检点的行为，这两个女孩为此相继离开了他们家返回原籍。

　　案情似乎朝着仇杀、情杀的方向转机。

　　死者妻子疑点上升

　　随着对现场的进一步细致勘查，越来越多的疑点开始露出端倪：床上、地上有大量的血迹，而手包上却无一滴；大衣柜里还存放着4000多元钱，屋内的抽屉均未被翻动过，有伪造图财害命现场的嫌疑；从现场遗留的铁屑看，估计凶器是一截4至6厘米的铁管子，铁屑均匀地分布在双人床和单人床上。那么，如果真如赵艳花所说她当时是躺在单人床上的话，单人床上的铁屑应该有一处空白，然而事实却非如此……赵艳花的疑点上升。

　　第三天，崔启东大队长再次率领专案组来到郑忠德的家，开始关注赵艳花这个农村妇女。

　　赵艳花像所有的农村妇女一样，黑红的面庞，非常朴实，她的个头不高，显得比较瘦小。这两天里她虽然一直沉浸在丧夫的悲哀中，但几乎没有眼泪，又给人一种非常镇定、刚强的感觉。会是她干的吗？这个瘦小的农村妇女能狠到杀死亲夫的地步吗？专案组不想也不愿相信这件事与她有关。但随着与赵艳花的进一步接触，在言谈中她越来越不能自圆其说，漏洞百出；特别是专案组的侦查员在房间内搜查证据时，她的眼神是游离的、复杂的，似乎在乞盼着什么。

　　当郑小梅犹犹豫豫地交给专案组一封信时，案情出现了明显的转机。这是赵艳花在春节前离家出走时写给郑忠德的一封信。这封信是女儿给父亲洗衣服时发现的，她留了个心眼儿，悄悄地收了起来。作为女儿，父亲母亲的不和她是清楚的。母亲读过书，学上到了高中，是好强的人，也是好面子的人。在周围邻居面前，父母装着没事人一样，而私下里两个人经常怄气、吵架，母亲曾因父亲对她不好而自杀过两次，但都被家里人及时发现。这封信写出了母亲渴望得到父亲的爱和对父亲的怨恨，觉得活得太累了，打算离家出走不回来了。最后，家里人还是把母亲从她河北的娘家找了回来。

　　奔赴河北寻找两个帮工女孩的侦查员反馈回消息：郑忠德确实有拈花惹草的毛病，两个女孩都曾被他欺辱过，这事赵艳花是知道的，并骂过郑忠德。但二人没有作案的时间。

　　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到了赵艳花的身上。会是她吗？会是她一人所为？还是另有同伙？但此案应该与她有关！至少她是知情者。专案组决定传唤赵艳花。王连和副局长对侦查员们交代说，在你们把赵艳花带到县局时，要注意观察一下她，看看她的反应，假如上车后一言不发的话，那么这个案子就八九不离十地告破了。

　　去公安局的路上她没说一个字

　　第四天的夜里，专案组按计划将赵艳花带上了警车。果不其然，在村庄距县城30多分钟的路上，她没说过一个字！

　　在预审室里，赵艳花显得很老实，问什么说什么，对一些不能自圆其说的疑点，就以“这事真不是我干的”，“我当时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来搪塞专案组的审讯。其间，有时会不自觉地陷入到自己的思维状态里，不住地唉声叹气：我的两个孩子太可怜了！直到24日晚上9点多钟，她终于承认：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她还给自己冠以一个正当的理由：郑忠德没有人性，欺负外地女工，她杀他是为民除害。

　　尽管赵艳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杀害郑忠德的动机和经过以及杀人后如何伪造的现场，但专案组仍然有些许的疑惑：床上、地上有大量的血迹，但为何赵艳花的身上却没有？杀人的凶器———铁管，为何不见踪迹，赵艳花说不出其准确下落；赵艳花双手被反捆，是如她所说自己捆上去的吗？她有那么大的劲，打出如此重的伤口吗？还是……

　　就在赵艳花承认犯罪事实后的第三天，笔者和电视台的记者对她进行了采访。当问及她将如何面对自己的两个子女时，赵艳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当问她是否知道“杀人要偿命”这句话时，她愣磕磕地凝视着电视镜头。这一夜，她一眼未合。天放亮时，她要求提审。她说出了一个男人的名字。杀死她丈夫的人叫秦石海——郑家的邻居并且是赵艳花的姘夫。

　　郑家和秦家两家相邻，平时来往频繁，好得像一家人一样。郑忠德是本乡本土的人，年轻时家里穷，在河北省某县工作的大哥便把妻子的姨表妹介绍给了郑忠德。赵艳花是小县城的姑娘，又上过高中，虽然相貌平平，但心气很高，尽管嫁到的是农村，但毕竟可以成为北京人了，更加上年轻时的郑忠德相貌英俊，赵艳花对自己婚姻还是非常满意的。然而，郑忠德似乎并不喜欢她，或许是农村青年愚昧的大男子主义观念，他从不去想赵艳花的感受，仅仅把她当作生育子女和满足其生理需求的工具。随着生活越来越富裕，赵艳花对丈夫也越来越失望。秦石海出现在赵艳花的感情生活里，是在去年的7月份。平日两家交往过密，在郑忠德外出的时候，秦石海总是帮助赵艳花做这做那，慢慢地赵艳花喜欢上了比她小一岁的秦石海。在一次送货的路上，两个人发生了性关系。此后，两个人背着各自的家庭暗地里发展着不正常的关系。直至今年春节前，赵艳花离家出走后，她对郑忠德彻底地失望了，产生了与秦石海光明正大、长期厮守在一起的念头。她提出了离婚，但郑忠德不同意，尤其在郑忠德对外地帮工女孩实施不轨行为后，她竟然产生了杀死丈夫的念头。她说服秦石海帮助她完成这一计划。秦石海一开始并不同意，直至8月15日左右，他没拗过这个孤注一掷、情绪疯狂的女人，同意了赵艳花设计的杀人计划。8月18日深夜12点，秦石海事先藏在郑家东边的田地里，赵艳花在屋里看着郑忠德睡熟后，便拉三下厕所的灯，然后打开东侧门，看住院内的狗和看家鹅；秦石海进屋实施罪恶的杀人计划，并将赵艳花反捆上，伪造了图财害命的现场。他们想得太美了，却忘了有这样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赵艳花交代后的第二天凌晨，秦石海在家中被抓获，同时在他承包的鱼塘旁的小河沟里，起获了作案工具———一截自来水管和血衣。

　　两个家庭就这样被毁掉了。郑家的一双儿女至今不能接受母亲杀害父亲的现实；秦石海本分朴实的妻子也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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