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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利芬的电视论文——面对面的交流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11月21日13:31

  市面上有关采访的书真是不胜枚举,每次硬着头皮看完后总感如同嚼蜡。书中各种采访技巧和方法在书一合上之后就会忘得干干净净,再谈到采访时脑子中仍一片空白。所谓采访这个法那个法只不过是后人归纳总结所致,即所谓的事后诸葛亮。尤其对那些非新闻专业而又涉足新闻的人来说,那些看起来复杂无比的采访方法极易让人陷入一种不知所云和不得要领的笨拙之中。

  采访的重要性在近年来的新闻性节目中越来越被重视,精采的采访总是让人长久地记得那个记者甚至记得他们当时提问的神情。这种采访在节目中出现的次数不仅与节目的质量成正比,更重要的是他将记者的形态逐渐立体地呈现出来。

  在《东方之子》、《时空报道》和《焦点访谈》这三个栏目中曾经出现过一批优秀的记者,也许是形象记忆不易消失的缘故吧,每次想起他们总会想起他们提的那些问题连同他们当时的音容笑貌。

  电视采访究竟是什么?与其它传媒相比,除了具备一般采访所应有的特点外,多出的一点就是观众能看到记者的形象。这多出的一点既使电视采访与其它传媒相区别,更使记者的提问不仅仅只在问题本身,而由其记者的形体形象、面部表情、提问的语气和采访对象的交流状态等一系列因素共同构成了记者采访的有效质。所以每当采访的重要性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提及时,我头脑中总会闪现出一幕幕的采访情景。在这些情景的回放中,或许会对电视采访本身有一些灵感式的感悟。

  情景之一:白岩松在《东方之子》中采访黄志红

  在这个人物的采访中,一贯严肃的白岩松的谈兴自始至终很高,这种谈兴既不是那种探究式也不是激将式的,从当时交流的气氛来看,黄志红似乎是找到了一个能侃心里话的哥儿们。所以,她才那样尽情地诉说着她的恨和她遗憾她的欢乐甚至于她不太愿意告诉别人的事情,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的黄志红在那时也许真的忘记了那个令很多人紧张的摄像机,而只是感到眼前有一个愿意且能理解她的哥儿们。在一个能关心自已的爱和恨并且在问话和语气中能透示出自已的爱和恨有些被超出想象地理解了的时候,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呢?所以一个无所顾忌的黄志红在屏幕上性格那么鲜明,那么活脱,那么敢做敢为!

  如果不看片子,只是列出白岩松提出的问题,我们能强烈地感受到电视采访与其它传媒的采访的区别。在这个人物中,有几个比较特别的问题是这样的:1、你有没有恨铅球的时候?2、出名前后有什么变化?3、经常会想到自已的年龄吗?4、五年前说自已有一个大的目标就是建立一个幸福的家,那么现在这个家筹办得怎么样了?(对方说相信预感)5、那么你能否预感一下26届奥运会比赛的成绩?(正值奥运会之前黄志红作为一个新闻人物被采访,到这个问题时就点题)

  可以设想一下,如果黄志红只是收到这几个问题的文字,而不是跟白岩松面对面地交流,收到这样几个问题的黄志红看到第3和第4这两个问题时我们不敢猜测她是否会不快,单就字面理解,对于一个至今未婚的女性来说,这样的问题似乎有些欠妥或者说在提及人家的痛处。但屏幕上与白岩松面对面的黄志红却在兴致勃勃地回答着这些问题,这并不完全是得益于黄志红的大度,更重要的是,白岩松是在理解她和关心她的情景中不失时机地轻轻递上这些带刺的问题的。我记得白岩松在谈到黄志红的成家时面部表情是极其地轻松和柔和并带着某种期待着好消息的样子,所以,黄志红在看到这样一个问题时,她似乎没有理由不将自已的真实想法告诉眼前这位好心肠的哥儿们。我之所以说黄志红是看到这个问题而不是听到,是因为在人与人面对面的交流中人的注意力不仅是在用耳而更重要的是在用心感受着对方,心灵感受的是一个气场,一个整体。所以上述五个问题在电视上变得不仅不刺眼,反而显得那么入情入理。

  在这个人物采访中如果说黄志红是一幅人物画,那么白岩松则为这个人物铺垫了一个充满着桔红色的、让人感到温暖的底色,只有底色与前景的相匹配,一幅画才显得那么协调、生动。

  情景之二:王志采访模范人物李国安

  这个采访选在了李国安最熟悉的水井旁边,荒郊野岭,北风呼呼。采访者与李国安都站着,好象是李国安刚干完活。王志问:

  我的一些朋友知道我要采访你他们说你这样干究竟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实际上一针见血,一下子问到了许多观众想问的问题上,李国安在这样一个众人都想知道的问题面前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不仅如此,这样的问题让他不得不说真心话说老实话。采访英雄人物最忌的就是人物在说着自已言不由衷的语言,说着官话和套话。在一个究竟为了什么的强调后面,被采访对象很难再继续掩饰自已。

  在李国安打开话头谈到他的经历后,接下来王志又问:

  以前的某一段日子有没有委屈?

  每个人生活中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委屈,而英雄人物遇到的委屈以及对待这委屈的态度似乎更引人关心,而当一个英雄人物在谈到自已的委屈时,它也就与观众迅速地接近了,这样观众对他的理解也就慢慢完成了。有了上面两个问题的交流,采者与被采访对象也就熟悉多了,于是,下面就可以进行一系列的稍稍尖锐一些的问题。接下来王志问:

  别人都认为你是个英雄,你自已怎么看自已?

  这个问题实质上是将公众对英雄人物的期待和英雄人物对自身的评价这一对矛盾扔给了采访对象。在这个矛盾面前,采访对象不得不阐述自已为什么认为自已不是一个英雄的理由。而这种阐述恰恰是采访对象表现自已与常人不一般境界的最好的机会,在不知不觉中,采访对象的精神境界和较为深入的思考一一展现在观众面前。而这时,在观众理解英雄人物的基础上,采访者又完成了对英雄人物形象的塑造,人物在这里得到了升华。

  人与人面对面的采访如果能达到有一种较为默契的交流感,那么这种采访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这种交流式的交谈采访将不断诱导观众从而使采访过程充满着智慧。

  法拉奇的采访多半是一气呵成不露痕迹,在她的采访中可以说兼容并蓄着多种采访方法。这种综合运用的结果就是让对方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已的准备丢掉脑后从而被她牵着鼻子走、从而达到她的采访目的。她就是用这种办法全方位地活化一个个难以对付的政坛人物。如果一定要归纳她的采访方法,那么她的方法可以说是交流法,一个对采访对象十分熟悉的记者与各种政坛人物的全方位的交流。无论她所面对的采访对象是多么狡猾,一开始是多么敌意或者是谨地提防她,但最后他们都殊途同归,那就是被她诱入她采访的开阔地。

  法拉奇总能在采访对象身上找到打开他们的钥匙,或者说打开他们思维的缺口。她之所以能达到这些目的得益于她对于人物几乎是全方位的准备。她对每一个人物的素描就是对采访对象的速写画,在这种速写中对人物进行总体的把握和理解。她在采访中一般不带上任何价值评判色彩,以便顺利将对方的心境调整到一个与自已合作交谈的境地,在这种办法中她甚至还首肯对方某些观点,但在首肯之后必定又出奇不意地扔出另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她是集观察法、激将法、追问法、交谈法、迂回法、引证法、诱导法、出奇不意法、运用矛盾法、抓住话中话的办法等等为一体的采访方法。仔细研究她的问题,你会发现她从不在一个人物身上用同一种方法,她能随着人物情绪的变化而转变打法,从不拘尼于一种所谓的方法,所有的方法只是手段,而达到她的采访目的则是关键。

  说到人与人的交流,我想起了谢晋导演的《最后的贵族》的结尾。女主人在父母双亡、恋人分手之后怀着绝望的心情来到了自已的出生地威尼斯。在水边,她遇到了俄罗斯的流浪艺人正在如泣如诉地拉着小提琴。他问女主人公你来自哪里,她说来自上海,恰好这位艺人也曾在上海流浪过,他说,那时在上海,连俄罗斯的雪都觉得是温暖的。听到这样的回答后,女主人公眼里充满着莹莹的泪水,将自已身上仅存的钱财全部给了这位流浪艺人,请他再拉一次刚才的那首曲子,艺人明了这位天涯沦落人的心境,一遍又一遍深情地奏响着他们心底共同的思乡思亲的哀鸣,此时,桌上的红玫瑰静静地开放着,威尼斯河上游船穿梭往来,鸽子悠闲地觅食,这对海外的游子在最短的交谈之后找到了此时此刻最为深入的共鸣。

  我之所以在谈到采访时引用了这个电影片断,完全是为这两位文化背景生世经历迥异的人能在音乐声中、能在筒短的语言中达到交流的默契而感动。对于一位要面对各种各样人物的记者来说,如果能找到一种打开交流的钥匙该是多么的幸运和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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