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冕是极有风采的，连同他周围的空气。

　　无论是他坐着还是站着，让人都觉得应该给他身边多留些空间。即使他混同在一群人中间，你都极容易将他认出，因为他身上洋溢着热情、永远勃发向上的精神和那种时时能让人感受到的诚恳总在向外辐射着，因着这种辐射的强度你就将他与别人区分开来了。

　　当然他也有愤怒和悲凉的时候。当有人肆意躏踏草坪和随意吐痰之时，他神色恼怒且不免长吁短叹；当本世纪那轮带血的残阳就要滑向西边的天际时，在他的文章中时时让人在回望苦难的二十世纪之时悲凉之后他又能似孩子般畅想未来，这让我们常常私下琢磨他那信心的原动力来自何处？

　　谢冕其实已名副其实是一位有威望的长者，然而与他在一起却从未让人感觉这是位老教授老学者。有他在场只会让话题更多、气氛更热烈、每个人的神色更自在。因为他高兴起来袖子会挽得比你更高，激动起来掌声会比你拍得更响。曾经有一个北京大学的新生真诚地让我谈谈谢冕。我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谈起。只是对她说如果你参加谢冕主持的讨论会答辩会什么的，谢教授在给著名学者加开水的同时也会给她的茶杯加上一些。我不知那个同学是否满意我的答案，但我一直认为谢老师的这个动作许多人做不到。

　　一般来说，大多数成功者哪怕是不太成功的长者，都习惯于与年轻人谈如何做人。他们像上帝般打量着年轻人的退步和进步、成熟或幼稚，并适时地给予指导性的意见。谢冕似乎从不在如何做人的问题上费口舌，你可以告诉他你的过失、你的狂喜、甚至你曾经有过的悄悄的得意，也就是说你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当作了你的一位相知多年的朋友，当然，你同时也明白了如何做人。

　　总是在心绪低落得糊涂地对人类失去信心时，常常这样想，这世上毕竟还有一个谢冕。

　　1994.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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