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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要将周庄一分为二古镇景观面临“致命”威胁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12月03日03:00 浙江青年报

　　最近浙江三镇和江苏以周庄为首的三镇在联合国专家的建议下，联合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江南古镇首次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加之6大古镇联手出击，使得这一重大事件频繁出现在各大报纸的醒目位置，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极大关注。

　　正当联合申报处于“紧锣密鼓进行中”这样一个状态时，11月7日，《建设时报》就10月24日联合国专家考察周庄的情况，刊发了一条对申报相当不利的新闻，新闻的焦点是一条即将横穿周庄古镇的公路——但这条路以前却从未在大众的视野中出现过。

　　这条新闻中是这样描述这条路的出现的：“日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中心顾问马里诺斯先生和兰德女士前来周庄，了解未来申报过程中如何应对遗产的可持续发展措施时，令他们大惊失色的是：一条刚竣工的公路出现在视野之中。且了解到这条公路还将穿镇而过。”随后两位专家立刻就这条路的修建问题，致函苏州市政府和《建设时报》，表现出了强烈的关注：“周庄的文化旅游事业的发展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是这条在古镇中心附近穿越的道路设施，已成为这项事业的发展甚至是周庄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严重障碍。”

　　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周庄在旅游及古迹保护方面已成为一个全国品牌，在这次联合申报中，周庄更是站在了龙头老大的位置上。加之联合申报犹如木桶效应，一块木板不够高，整个水桶就是废品。如若周庄“出师未捷身先死”，这次联合申报必然是死路一条。

　　这条公路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那么这条公路从何而来？带着种种问题，记者进行了一系列关于公路的采访。

　　公路和周庄相隔一条十米的小河

　　由于媒体还未详尽刊发过类似的消息，记者为谨慎起见，决定先打一个电话核实一下。电话打到了苏州市交通局。考虑到种种因素，记者在电话中以一个有房产在周庄的外地居民身份出现。当记者以怕拆迁为由询问是否有这样一条路存在时，苏州市交通局的人士称的确有公路将在周庄附近穿过。当记者又问这条公路是否将穿镇而过时，对方称只是从附近过，绝对不穿过周庄。苏州交通局的说法与媒体说法显然有出入。为一探究竟，记者赶赴周庄。

　　周庄在行政区划上属于苏州市下属的昆山市(县级市)，与苏州市的另一个下属市——吴江市隔河相望。当记者从周庄古镇中走出5分钟以后，就进入了吴江的地盘，并站到了新闻中所提及的那条公路上。

　　路不是很宽，大约两车道不到。离周庄很近，也就半公里多一点的样子。吴江境内的路段已经全部修筑完毕。公路在一条大约十米宽的小河面前戛然而止。河对岸就是周庄。看得出来，工程已经停了好久了，但绝没有完工。在路的尽头，有许多汽车由于急刹车而留下的轮胎印记，显然不少司机没有料到这条路会突然在这里停止。

　　公路从何而来？

　　苏州市政府对此避而不答。当记者要求采访交通局相关人士时，遭到拒绝，该人士称现在不好回答关于这条路的问题，因为上面正在研究。

　　阮仪三教授替苏州市政府和交通局回答了这个问题。同济大学教授、全国历史文化保护名城保护专家委员会委员——阮仪三先生从1984年就开始进行江南水乡古镇的调研工作。并曾亲手规划过这6座古镇，故被称为“古城保护人”，对于这6座古镇的每一样事物，他都了然于胸。

　　这条公路是苏州市所实施的市域环线工程，目前已修至周庄南门口的是南线道路，计划是穿过周庄镇中心并连接周庄大桥后打通昆山南北公路。

　　“这条公路的修建计划是两年前苏州市政府提出来的，并在人大会上通过的。”阮教授对此不以为然。“但他们并没有征集专家的意见。当时他们自己提出了两个方案，从路程的远近来讲，现在实施的南线计划是绕了个大圈子，远了。计划一通过就有许多人表示反对，不光是我们专家了，其他许多各个方面的人士都提过反对意见。我个人就给苏州市政府写过三封信，前年12月一次，今年1月和2月又各有一次，但并没有得到回音。”

　　“尽管屡次呼吁，但这条路还是建起来了。”阮教授谈到现状有点无奈，“今年年初在北京开会时，我们一些专家就向建设部反映这件事。建设部对此非常重视，专门发文要求江苏省建委对此事予以高度关注，江苏省建设厅立刻派了个检查组到周庄去检查，当时检查组的领导是建设厅的一个副厅长，他特地找到我，说大家都妥协一下吧，采取个折中的办法，路桥还是照建，但严格控制车流量，保证周庄不受到影响，给苏州市领导一个面子。但是桥一旦修起来了，大量上海、苏州方向的车子过来，你怎么控制？在这么近的情况下，严格控制车流量是一句空话。如果周庄这样一个有价值的古镇得不到保护，领导的面子算什么！”

　　反对之声甚高

　　年初，全国十几个古迹保护方面的顶尖专家汇集苏州，就这条公路的修建问题和苏州市领导以及各方面的人士展开探讨。所有的专家都一致要求停止这条路的修建。有专家当面和分管这条路的副市长说：“这条路不能建。”该市长当时答应了这个要求。但实际上这条路的修建一直没有停止过。

　　昆山市政府和周庄镇政府对这条路的修建也一直持保留态度。

　　所以当今年6、7月间吴江路段修筑完毕后，周庄路段一米都没有修。在今年苏州召开的“三讲会”上，周庄镇的领导被严肃批评，原因是不服从上级领导。目前有消息称苏州市政府要把两个持不同意见的镇领导换掉。为了给周庄镇政府施加压力，苏州市政府派了一些政协委员和5个相关局的局长去现场实地考察。考察完毕后，大家都认为有必要修建这条路，但随即就有局长打电话给相关专家，称自己也是没办法，其实自己是认为没必要修这条路的，但领导要修，又有什么办法呢？

　　“说得通俗一点，这种做法实际上是助长了农民‘吃大户’的思想。”一位专家如是说。

　　申报世界遗产悬了

　　“这条路已经对这次的联合申报产生影响了。”阮仪三教授说话很简练。

　　1998年，周庄被列入世界历史文化遗产预备清单名录；1999年，周庄开始申请单独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项目。今年，在联合国世界遗产中心专家的建议下，周庄开始和其他5个古镇联合申报世界文化遗产。

　　由于联合申报这种形式在世界文化遗产的申报过程中是首次出现，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中心给予了高度重视，希望籍此次申报的经验，让此次申报成为一个样板。并于今年5月间，邀请了相关专家和6镇的镇长赴法德等国考察培训，以期能让保护及申报工作进行得更完美一些。

　　相应这6个镇及上级领导都对此事给予了高度重视，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对古民居进行保护，对环境进行大力整治。仅今年有关污水处理及河水净化处理，周庄镇就投入了3600万元，由此可见其决心之大。昆山市委书记、世界文化遗产申报小组组长季建业今年11月27日专门就申报工作批示：“控制水、气、视觉等方面的污染，整治环境，明年争取再抓几件事，提高服务质量，倡导文明服务，确保申报成功。”

　　所以当他们见到会对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有不利影响的事物时，会做出比较强烈的反应。当联合国专家看到那条路时，阮仪三教授当时就很冲动地说要躺在这条路上，不让他们继续修，如果有汽车过来，就让他们压死好了，如果压死了，影响会更大。联合国的专家和周庄的一位镇领导也很激动地表示如果这条路一定要修的话，他们也要一起躺到这条路上去，以身体来阻挡这条路的继续。

　　周庄价值何在？

　　周庄镇位于苏州市东南30多公里，旧名贞丰里。现行政区划归属苏州市下属县级市——昆山。周庄在春秋战国时期是吴王少子摇和汗越摇君的封地，始称摇城。北宋年间(1086年)，周迪公郎信奉佛教，将庄田13公顷捐给当地的寺庙为庙产。后人为纪念周迪公郎，遂将贞丰里改名为周庄。周庄自此而来。

　　地处江南水乡，虽经历了900多年沧桑，但由于种种原因，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交通不便，使得周庄仍完整地保留了原来水乡集镇的建筑格局。周庄也因此成为江南水乡名镇的最典型代表。

　　周庄1984年开始修复沈厅，从此大力开始发展旅游。从1995年开始，旅游产业进入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平均每年旅游收入递增35%以上。1999年客流量达到120万，门票售出80万张，仅此一项收入就超过4000万元。2000年，门票价格由35元提升至60元，但游客数量反而有所上升。

　　这条路是否非修不可？

　　两年前，当这条路的修建计划刚刚通过时，就有记者采访了周庄镇旅游公司的陈总。陈总很谨慎地表示对两个方案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但他对记者表示这样一条路从经济角度来讲肯定是不合算的：“我们测算过，一天最高峰时要从那条路上通过2500辆车，但这2500辆车并不是平均地分布在24小时之内的。一般会集中在一天中的两三个小时内，而现在修建的那条路连两车道都不到，交通会顺畅吗？很难说。但要拓宽的话，古镇必然就完了。”于是他对记者提出了第三个方案：“如果单从旅游的角度来说，我觉得如果采用水上交通这样一个形式会对旅游事业的促进更有好处。这一点可以从浙江的千岛湖得到证明。”

　　为什么苏州市政府修这条路的决心如此之大？

　　据说这条路的修建和苏州市府的大旅游计划有关。

　　“他们这样做，是为了照顾吴江的芯塔和芦墟两个镇搞旅游开发，利用周庄的品牌来带动这两个镇的发展。如果是大家共同发展也好，但公路要穿过周庄，这就是以牺牲周庄为代价来换取这两个镇的发展。”阮仪三教授说起这件事显得很激动，“文件上并没有这么说，但苏州市的领导当面和我说过上面的意思。对此我坚决反对。苏州市政府以牺牲这样一个有如此价值的江南古镇来换取一点点利益，这绝对是一种短视。”

　　这条路的出现会影响周庄和其他古镇的联合申报吗？

　　本来这次联合申报就有一定难度。全国的“申报预备清单”上有61处竞争对手。联合国官员景峰透露，要考虑国家与地区之间的平衡，达到20处的国家申报速度要放慢。而中国目前世界文化遗产数量已经达到23处，所以说这次申报的难度是存在的。虽然说这次的6镇联合申报是一种新形式，但新形式并不表示申报就一定会成功，必须将准备工作一步步地做到家，才会有成功的希望。但这条路的出现给每一个关心这次申报的人心头上重重地压上了一块石头。周庄悬了，联合申报悬了。

　　如果申报失败，浙江参与申报的3个古镇将受到什么影响？浙江省内相关人士对周庄此次出现的情况表示担忧，因为在这次捆绑式的申报中，周庄应该算是主心骨。如果周庄申报失败，浙江的3个古镇必然与世界文化遗产无缘。从旅游的角度来讲，申报成功的结果与申报失败的结果将会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从保护江南水乡名镇的角度来讲，申报成功无疑将会使这3个古镇进入保护——发展——再保护这样一个良性循环的轨道。周庄此次出现的问题，浙江的3个古镇有足够的理由予以关注。因为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条路将何去何从？“这条路应该立刻拆掉！”这是所有反对派共同的呼声。有专家称，武当山为申报成功拆了一万多间房，承德避暑山庄也是一万多间，龙门花了几个亿来整治环境。11月30日，刚刚成为世界文化遗产的都江堰等地也都投入了上亿的资金对环境及违章建筑进行了大力整顿。“江南水乡城镇在中国及世界的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阮仪三教授对这些名镇的价值所在认识得很清楚，“而周庄、南浔等古镇保存了完好的原汁原味的江南水乡城镇的风貌，是江南水乡地域文化的集中体现，它是中国和世界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古镇就是文物，是文物就具有文物的特性：不可复制性。被毁了就再也恢复不了了。”阮教授一字一顿地讲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