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除夕夜

　　大年三十这天，家住云南省邱北县腻脚乡腻革龙村公所十字卡村的彝族农民周保华一家，脸上写满了甜蜜的笑意。61岁的周保华忙碌着清扫屋子，杀鸡宰鸭，粘贴门神对联；45岁的妻子王双兰忙出忙进，一会儿抱柴，一会儿洗菜，一会儿淘米，一会儿担水；恨不得将辛苦一年的丰收都在这天享受完似的。9岁的女儿周艳萍被母亲使唤得轱辘转，“萍儿，给我找菜去!”“萍儿，给我添把柴!”“萍儿……”小艳萍没有半点不悦，声音脆响，不时还“咯咯咯”地笑个不停。6岁的女儿周艳琼和4岁的儿子周艳龙跟着大人们蹦蹦跳跳，“过年口罗!过年口罗!得穿新衣裳新裤子口罗!”19点许，全村鞭炮齐鸣，周保华家已万事齐备，供桌上点亮了香灯，摆上忙了一天的酒饭食。

　　正当周保华一家欢欢喜喜地围桌说笑着吃年夜饭的时候，正当全村人都各自在享受着天伦之乐祝福着新的一年平安无事的时候，突然，周保华家的大门“嘣”地被人踢开了，一个魔鬼似的蒙面人似从天而降，左右手各紧握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周保华一家被惊呆了。儿女们惊叫起来，周保华及妻子呆了片刻便在大脑里头闪念“贼”。慌乱中双双本能地提起板凳向恶魔打去。恶魔的一双眼睛从蒙面的黑布里射出凶狠的幽幽蓝光，躲过飞来的板凳后便凶猛地向周保华扑去。周跳到墙脚，抱起一个盛酒坛奋力扔向恶魔。恶魔又躲过酒坛，更是疯了一般，两手紧握匕首再次扑向周保华，罪恶的匕首照着周的腹部猛刺。周一声惨叫，鲜血喷射出来流满一地，接着恶魔左手的匕首又深深地刺进了周的胸部。被害人的惨叫，鲜血如注，更使恶魔淫威大振。他疯狗一般，左右开弓，乱扎乱砍。周倒地后，恶魔疯狂地转身向王双兰和三个孩子。周家一声声惨叫，屋子里血肉横飞，不到十五分钟，满屋横尸。周保华死在饭桌左下方，周妻王双兰死在饭桌右上方，4岁的小儿子周艳龙死在饭桌下面，9岁的大女儿周艳萍不知什么时候爬在床上平静地死去。小女周艳琼锁骨中了一刀后钻在床下，忍受巨痛，不敢呻吟。这一切都被除夕夜的鞭炮声和人们的欢乐声掩盖着。唯有洞察世间一切事理的“上苍”发怒了，原本晴朗的除夕夜，突然阴风惨惨，大片大片的乌云遮住了小山村，似不忍目睹这惨景。恶魔见周家全部断气，便窜进房间翻箱倒柜，出门后还用匕首敲烂门外的灯泡后扬长而去。

　　闻警出击

　　2月6日(大年初二)14时，邱北县公安局突然接到腻脚乡派出所打来的惊天电话，报称：“腻脚乡腻革龙村公所十字卡村的村民周保华家五口人被杀死4人，杀伤一人。”局长李孟昌家也突然响起了刺耳的电话声，他一把抓过电话的同时，心就悬起来了，多年的公安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来电话，肯定发案了。果然如此，李局长接报后，这位一向沉着冷静、身经百战的人民公安，惊出了一身冷汗。震惊之余，李孟昌来不及理顺自己的思绪，立即拨通了副局长闵文鸿和刑警大队干警的电话……。

　　5分钟后，一辆辆闪着警灯的警车驶出了邱北县公安局……。赶到现场，经现场勘查，被害人周保华、王双兰、周艳萍、周艳龙已尸体僵直。周保华夫妻肢体扭曲，惨不忍睹，还不满4岁的周艳龙还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只有9岁的女儿周艳萍平静地躺在床上，还盖着被子。后来得知被子是幸存者不满6岁的周艳琼深夜从床下钻出来为她的姐姐盖上的。盖上被子后，小艳琼惊恐地躲在房间里，疼痛、恐惧、饥饿、寒冷死死地包围着她。时间长达60多个小时，直到大年初二上午9点多才被一个到她家买酒的村民发现。但她几乎变成痴呆，不敢说话，只是睁大一双恐惧的眼睛看着人们。

　　仇杀?财杀?情杀?……一连串的疑问在李孟昌他们的脑中产生。

　　勘查现场后，没有发现罪犯留下任何破案线索，但这一切都不容李孟昌他们多想，立即把案情报告了县委政府，同时迅即报告文山州公安局和云南省公安厅。很快，云南省省李嘉廷、副省长黄炳生对案件作了重要批示，要求公安机关必须坚决破案，挽回影响，维护社会稳定。同时要求省州县立即调集精兵强将，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破案。

　　群英汇聚

　　2月7日上午，文山州公安局副局长罗应邦率刑警赶赴现场。

　　在这样一个和平繁荣团结和睦的社会里，在这喜悦祥和的大年除夕之夜，在新千年之初，竟然发生邱北县公安史上没有、春节期间全省最大、手段最残忍的凶杀惨案，岂不让人惊魂，让人悲愤呢!因为此案影响极坏，手段残忍，又发生在大年三十，所以此案于2月7日上午被定为文山州公安局督办案件，当晚又被定为云南省公安厅督办案件，2月11日又被定为云南省公安厅特别督办案件，案级逐步升级。

　　接到省长的批示后，省公安厅迅速抽调了刑警总队副队长赵立功率侦察处长、技术处副处长、侦察一科科长等侦技专家共7人于2月7日晚上风尘仆仆地从昆明赶到现场，与州县抽调的精干侦技人员组成八个警种62人的“2.6”专案组实行现场合署办公。

　　寻蛛觅迹

　　发案地是一个两地州(文山与红河)四县市(邱北县、砚山县、弥勒县和开远市)毗邻，10个乡(镇)交接环绕的地区。受害者单家独户，又值除夕之夜，幸存者年龄幼小而且受到极度的惊吓，现场勘查几乎没有任何线索，一团乱麻，如此案情，如何侦破?专案组一点头绪没有。怎么办?怎么办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专案组组长李孟昌、副组长闵文鸿等领导心急如焚，他们清楚地知道，因案件的重大和案件的特殊性，如果破不了案或者让罪犯逃出邱北地界，这不但不能向上级党委政府、人民群众以及周家的亡灵和幸存的小艳琼交代，而且更是邱北县公安局的莫大耻辱。然而，他们更明白，急，急不出线索，只有在这千头万绪中理出一个头绪。李孟昌果断地作出决定：将周家的幸存者周艳琼送到医院让医生护理，并派三位女民警陪伴她，一是严格地监护，二是与她接触交往，让她消除内心的恐惧，恢复神志和记忆，她一定能够提供有价值的破案线索。接着李孟昌又反复召开专案组领导会议，确定了一条切实可行的侦破方案：一是迅速给案情定性；二是在验尸中寻找线索；三是依靠群众提供信息；四是普遍撒网逐步排除嫌疑对象。在这一整套的方案中，定性至关重要，只有准确的定性，才有正确的侦破方向，为破案赢得时间。当时有两种意见：一种认为是财杀，因周家烤酒，歹徒可能认为有钱并且在周家翻箱倒柜。但如果是财杀，那就意味着大海捞针，因为财杀者不一定是附近村寨的人，完全有可能是县外，州外乃至省外的流窜人员，即使是本乡本土的人，就近邻而言，两州三县一市10个乡(镇)如何下手?另一种则认为是仇杀，从歹徒作案的手段来看，歹徒下手之狠毒，是罕见的。周保华所受的刀伤，有一刀从左锁骨窝直插胸腔，而不满4岁的周艳龙的左手掌从虎口处一刀砍至掌底，若非仇杀，歹徒下手不可能如此残忍。到底是财杀还是仇杀?专案组一时也难以定论。

　　正当专案组一筹莫展，组长李孟昌寝食难安的时候，法医得出了结论：死者身上的刀伤有两种类型，一是单面刃刀伤，一是双面刃刀伤，而且致命伤均是双面刃刀伤，甚至死者身上均有双面刃刀伤和单面刃刀伤。这一发现就像漆黑的屋子里突然透进一丝亮光，为专案组指明了方向。死者身上均有两种刀伤，说明凶手是一人，因为，绝不会两人同时去杀同一个人。这也为专案组提供了寻找特定凶器的线索。幸运的是就在这时，幸存者经过三位女刑警和医生的精心护理，神智完全恢复，而且记忆十分清晰。省刑警总队副队长赵立功毅然作出决定：“小娃的话可信”。首先，她肯定地记得，凶手仅是一个蒙面人。蒙面，说明凶手认识被害者，反之，则蒙面无益。又结合那凶狠的双刀，只有有仇人才如此凶狠。左手握刀，右手也握刀，若非有仇，绝非如此。这就为专案组准确定性提供了依据。属于仇杀性质，凶手必定是与死者结怨的人，这就不会是很远或外地的人，而且一定有人知道死者生前与哪些人结怨，侦破范围便一下子缩小数倍。接着有村民来报，距死者家60多米的水塘里发现一块黑布，干警们火速把黑布打捞上来。真是苍天有眼啊!细看黑布才发现，是一块撕下来的衣襟，中间剪开一条缝，还有用缝纫机缝制的痕迹。这与幸存者周艳琼提供的线索完全相符。这肯定是作案之物，这一重大发现，使案情有了转机。专案组果断地把案情定为仇杀。

　　案情被确定为仇杀后，专案组顿时热情高涨，省厅的侦技人员利用现代化模拟侦破技术，依据6岁幸存者的讲述模拟出了凶手模样和发案现场，有效地协助了案件的侦破。在寻找与案件有关的线索中，干警们走访了400多户村民，与2000多人进行了交谈。通过群众的大力支持，在调查中干警们查明，腻脚乡腻革龙村公所大红地村21岁的苗民陶树飞，生性懒惰，劣迹较多，曾先后与死者周保华于1996年和1999年两次结怨，并且结怨较深。案发后其面部受伤，其母行为异常。在密搜过程中，民警们又在陶树飞家门前的乱草中找到了一条黑色衬衣领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经侦技人员对比，两布皆为黑色，而且整体分裂痕迹同一，又经幸存者提供犯罪嫌疑人作案时蒙面的情形，专案组认定陶树飞作案嫌疑最大。据此，专案组松了一口大气，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干警们的艰辛获得了超值回报。

　　告慰山河

　　“立即追捕陶树飞!”指挥部发出了命令，但陶树飞2月6日与妻子项兰花外出“踩花山”一直未归。专案组即刻组织民警全力追捕。民警们风餐露宿，冒风雨战严寒，途经两地州4县市10个乡(镇)十一个村公所三十八个自然村，行程一千多公里，于2月12日上午10时30分，在冲头乡大转弯村终于将犯罪嫌疑人陶树飞及陶妻项兰花抓获。专案组从审蒙面衣料为突破口，在民警强大的政策攻心和灵活快捷的审讯技巧面前，犯罪嫌疑人陶树飞，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颤抖着交待了全部犯罪经过。陶树飞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邱北县检察院提前介入，在案件破获三个小时后，于2月12日晚八时实地签批了逮捕令。

　　陶树飞为什么要凶狠地残杀周保华一家?这是所有的人都十分关注的问题。经过审讯得知，陶树飞与周保华仅是因两件小事结怨而动杀机。

　　那是1996年的一天下午，家住大红地村的陶树飞到位于十字卡村的吃水塘拉水，途经周保华家房后，一大石拦住了路导致陶拉水的牛车翻车，陶建议周保华将石头搬开而发生争吵，周保华追到陶家打伤了陶；1999年大年30，陶树飞的三哥陶树标到吃水塘拉水，周保华的小女儿周艳琼爬到陶的牛车上，不小心从车上掉下来，致使鼻流血，周为此带着孩子到陶家吵闹。陶树飞因此怀恨在心。

　　陶树飞认为周保华1999年大年三十晚去他家吵闹，也便想2000年大年三十晚上去刺杀周报仇。于是2月4日，陶树飞撕下了一件黑衬衣的后衣襟，把领部扔到门前的刺丛里，自制做蒙面布，同时找来两把长似短剑的匕首磨快。吃过年饭后，约20点许蒙面闯进了正在吃年饭的周家，一阵乱杀乱砍之后，又闯进房间翻箱倒柜。他曾听人说，周保华有一支20响手枪，但枪没有找到。陶离开周家来到水塘边，把蒙面布和匕首往水塘中一扔并在水塘里洗洗手，又转回周家，见周家尸横满地，确认人已全死，便慌忙逃离现场，这才幸存了那不满6岁的小艳琼。

　　陶树飞回到家中，告诉母亲和妻子说：“周保华一家被我杀死了!”母亲和妻子惊恐之余，赶忙帮助清洗他身上的血迹，并帮助烧毁了带血的衣裤。2月6日借踩花山之名，携妻逃窜……这就是陶树飞犯罪的因果。这是一个多么悲哀的结局啊!为了那么一点点小事，酿成了震惊省内外的大悲剧!

　　审讯结束，歹毒的陶树飞带着民警在距被害者家60多米的吃水塘里打捞出那两把作案凶器，当两把还滴着血水的匕首从水塘中捞出时，经过七天七夜的奋战，震惊全省的“2.６”特大凶杀惨案彻底告破。

　　2月13日上午，十字卡村小学校的操场上涌来了十里八村的人民群众，7天来笼罩在内心深处的恐惧顿然消失了，人们都为“2.６”特大凶杀案的侦破而吹呼。在十字卡村召开的公捕大会上，专案组组长、县公安局局长李孟昌坚定地宣读了逮捕令，对犯罪嫌疑人陶树飞和涉嫌包庇罪的陶母杨秀英和陶妻项兰花实行公开逮捕。邱北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高寿品站在操场高处，高声而庄严地宣告：“经过七天七夜、风餐露宿、披星戴月的艰苦作战，云南省‘2.6’特大凶杀案终于告破了，这是省州县侦技人员密切配合的结果。实践证明，这是一支忠诚党、忠诚人民的公安队伍，是一支精干的公安队伍，是一支会破大案能破大案的公安队伍。‘2.6’特大凶杀案的告破，它表明了我们的法律不容践踏，我们的人民不容欺辱，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警车呼号，鞭炮齐鸣，数千群众欢呼着，簇拥着警车缓缓前行，苍天微笑了，大地微笑了，江河也微笑了……(初识、竹君、南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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