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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原江苏南通副市长潘宝才的堕落之路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12月18日16:49 江海晚报

　　2000年12月15日，对于54岁的潘宝才来说是一个终身难忘的日子。在迎接新世纪的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这个原来担任南通市副市长职务的潘宝才，被南通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一审判处无期徒刑；同案犯、他的妻子申淑兰犯受贿罪被一审判处有期徒刑5年。

　　从农民儿子到“贪市长”

　　追溯潘宝才的人生轨迹，人们不难发现，他从一个农家子弟逐步成长为一名副厅级干部，最后蜕变为人民的罪人，这一变质的过程不是一天就完成的，潘宝才的堕落之路再一次为世人敲响了警钟。

　　1947年1月28日，潘宝才出生于海安县角斜，他的母亲是一名普通的农民，父亲是一名普通的工人。1966年到1970年，他在农村担任大队党支部书记期间，一直兢兢业业、奋发努力，很快就成为同级干部中的佼佼者。1970年11月，他被保送到全国一流名牌大学上海复旦大学哲学系攻读哲学专业，3年后以较优异的成绩取得了哲学大学普通班学历。回通后，中共南通地委安排他在地委宣传部工作。

　　当时的潘宝才，工作上依然勤奋卖力，加上大学专业对口使其工作得心应手、尽显才华，很快博得了领导的肯定。短短一年之后，潘宝才就被提拔为中共如皋县委副书记、县革会副主任。此后，他就一级一级地往上升，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27岁就当了副县长(县革会副主任)，以后一直比较顺利。十年副处，十年正处，五年副厅，像我这样的经历还不多见。”1974年11月起至案发前，他先后担任过如皋县委副书记、革委会副主任；西藏自治区浪卡子县委副书记；南通地区农科所副所长、所长、党委书记；如皋县(如皋市)县长、县委书记；南通县(通州市)委书记；南通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南通狼山旅游度假区管委会主任。在各级领导岗位上，他一直拥有“实权”，尤其是担任南通市副市长之后，他具体分管城建、交通、国土规划、城管、环保、旅游、建工建材、人防等部门的工作，手中经常拥有上百万、上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可以随意调度，他的一个批示就可以减免有关费用几十万、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他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某块土地由谁开发、某项工程由谁承建……可以说，在南通，潘宝才大权在握，成了赫赫有名、叱咤一时的人物。

　　想不到他当上“县太爷”、副市长之后十多年的今天，他却以一个罪人的身份出现在法庭上。12月5日，经南通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认定：潘宝才于1988年12月任如皋县委书记，1990年11月任南通县委书记，1993年起任南通市人民政府副市长，主要分管城乡建设、大交通和重点工程基本建设、国土规划、环境保护、人民防空等方面的工作；1994年3月兼任南通狼山旅游度假区管理委员会主任。潘宝才在担任上述职务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在职务提升、工作安排、承接工程业务、调拨资金、减免缓缴有关工程配套费、减免购车大交通集资费等方面谋取利益，与被告人申淑兰共同受贿4起，非法收受他人钱款计人民币234140.62元、红木家具一套(价值人民币35800元)，合计价值人民币269940.62元；被告人潘宝才单独受贿63起，索取、非法收受他人人民币379168.96元、美元10400元、港币3000元、日元20000元以及手表、冰箱等物品，物品价值人民币109146元；被告人潘宝才的财产和支出明显超过其合法收入，其来源不明财产计人民币795968.33元、美元9147元、港币9000元、日元20000元。

　　“三讲”中露出了狐狸尾巴

　　位于南通市中心的八仙花苑，潘宝才曾经拥有一套装修豪华的住宅。仅换购、装潢住房一笔，潘宝才与申淑兰就从中收受贿赂价值人民币20多万元。此事还得从头说起，90年代初，由于县委书记潘宝才的关心，某干部终于遂了多年的心愿，被提拔为某局副局长；1993年，潘宝才担任南通市副市长后，仍对其格外关照，多次为其兼任的建筑公司承接大型宾馆等工程打招呼，该干部对潘的长期照顾非常感激。当潘宝才在将军园的两套房子需要装修时，正好给了他报恩的机会，马上安排装潢，先后购买了55000余元的装潢材料并将这笔费用纳入了同期某宾馆工程成本作了支出。老谋深算的“潘市长”夫妇于1995年5月又向其索要了该材料费的发票，拖至1996年8月，他们才结算了6000元装潢人工费，而5万余元的材料费双方就再也不提了。1997年底，潘宝才夫妇觉得八仙花苑的住房更好，遂商定将将军园的两套住房换取八仙花苑的新房。为此，“潘市长”想到了曾经找其申请减免、缓交有关费用的八仙花苑某开发商，然后由申淑兰出面与该开发商签订了换房协议，并让其进行了高档装潢，从中他们又捞到房屋置换差价款17万余元的好处。1999年4月30日，潘家搬进了装修一新的八仙花苑新房。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他入住新居才7个月后，他的特大受贿要案就东窗事发了。同年下半年，南通市的市级领导班子根据中央和省委的统一部署，开展了以“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为主要内容的党性党风教育。省委、省纪委和市委根据群众的反映曾找潘谈话，希望其对是否存在换房谋私问题讲清楚。但潘一直很自负，对组织的关心搁之一旁，潘讲：“房子的事我没有个人问题，完全经得住考验。”不过潘的自负是表面的，内心其实已经很紧张了。省里要求其在“三讲”未通过前，对近年来分管工作中的情况好好作些反思，认真剖析自己，可他是怎样反思的呢？

　　案发前，潘宝才与申淑兰通知了一些亲戚和好友到他家，对有关住房及装潢中的问题订立了攻守同盟。同时，将多年受贿得来的巨额财产分散转移，据其自己交待共分了6处。另外，老谋深算的潘宝才在自己八仙城的住处还留了部分现金、存折、手饰和字画等等。今年初，组织上根据掌握了解的情况仍想对潘予以挽救，但潘自认为有所准备，在省纪委反复找其谈话后，态度依然强硬，不愿讲清楚自己的问题。不过，潘在家里是再也坐不住了。在南通，他频频找有关领导“汇报”、解释；为了寻找对策，他频频找有关法律界的人士咨询；不仅如此，他还带着其密友一起赶到省城，设法通过有关途径打听省纪委对其问题的态度……为了回避问题，消极对抗，潘宝才、申淑兰夫妇双双住进医院“治病”。在医院里，又向关系较密切的某个行贿人借来手机，以防用自己的手机联络布置时泄露了他负隅顽抗的丑行。并且再三关照申淑兰：“万一纪委来找你谈话，你就讲没有问题。”

　　1999年11月24日，省纪委对潘宝才宣布对其进行党内审查。同年12月5日，此案移交省检察院，经检察机关和纪委的共同努力，进一步掌握了潘宝才巨额受贿的重要证据，潘宝才被迫交待了部分问题。同年12月29日上午，按有关规定，对潘宝才立案侦查。当日下午，省检察院决定对潘采取刑事拘留，2000年1月12日决定并依法执行逮捕。由省纪委和省、市、县三级检察院组成的几组侦查人员，对潘宝才这个狡猾的“狐狸”进行着艰难的侦查。潘宝才在审讯中，仍然作着最后顽抗，时时故布疑阵，虚构事实。时时避重就轻，不愿如实交待自己的问题。与此同时，潘宝才的家中也更加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进一步的移赃毁赃活动。潘宝才被依法审查后，申淑兰与其失去了联系。但身为政法干部的“申副政委”，也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她深感大势不妙后，又对家中留下的以及原来潘宝才藏匿的巨额赃款、赃物，再次进行了转移藏匿，并将大量存款化整为零，到各银行用假名字或假借其他亲戚的姓名重新存起来。然后再将这几十张共计百万元的存折一一安排好，将存折、现金和其他高档、贵重物品分头隐藏起来，试图对抗到底，妄想能滑就滑过去……

　　通过广大群众的帮助，纪检、检察机关花了大量的精力，又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并及时对受贿共犯申淑兰立案审查。先后出动警力上百人次，踏遍北京、上海、南京、武汉以及南通市区和海安、如皋、通州等县(市)，寻找行贿人、证人等涉案人员数百人。在大量的事实面前，潘宝才、申淑兰的心理防线终被突破，嚣张气焰渐渐收敛。虽说交待中仍然真真假假，但经过侦查人员的缜密侦查，终于查清了潘、申的大量犯罪事实。

　　受贿从1988年的第一次开始

　　根据潘宝才自己的交待，他受贿的第一笔钱是1988年发生的。当时，如皋某局为一建筑项目请“潘书记”带队到武汉商谈借款事宜，该办事处同意拨给如皋1000吨平价钢材。如皋某局拿到钢材后，转售得差价60余万元。为感谢“潘书记”带队出面，周某到潘办公室送给其1万元。有了这第一次，潘宝才收受贿赂就如江河决口，接连不断。尤其是在90年代之后。潘宝才利用担任县长、书记、副市长等职务上的便利，给他人以经济上的实惠、工作上的支持、政治上的关心，自己从中大肆受贿。某公司为了感谢潘对其公司的关心并希望继续得到“潘市长”的支持，先后分6次送给潘1.4万元和2000元美金；某建筑企业负责人为了感谢潘对企业的关心和帮其家属办护照，先后送给潘价值7400元的音响一套和2万元人民币等等。潘宝才蜕化变质过程中，受贿最多的是其利用手中批准减免有关配套费、附加费、人防费等实权，以权谋私。如某房屋开发公司总经理为感谢潘宝才减免有关费用和支持关心该公司工作，先后送给潘人民币1.5万元、19829元的高档厨具1套、3500元的西门子冰箱和1台洗衣机等；某房地产开发实业公司开始因没有向潘送礼，在有关事项的申请中潘宝才总是借故推诿拖沓，后来听说找潘办事是要送礼的，遂带着一些“薄礼”找他，但因数额太小，问题仍旧不得解决。有人说，礼太轻，不顶事，要多送。于是由该公司的经理、科长先后送给潘22200元，结果，礼送到位的第二天就批下来了。仅南通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指控的1996～1999年期间，他就收受10多家开发商贿赂，计人民币30多万元、美金1300元。

　　其实，无论是对开发商还是对被其提拔关心过的老部下、分管的下级单位或部门，无论是出面为某企业承接业务谋过利益，还是为在基层工作的同志解决过一些难题，潘宝才完全忘了自己是一个共产党员、是人民的公仆。他所做的一些工作本来就是自己应尽的责任，但他私欲难填，几乎对所有上门送礼者，总是来者不拒、见钱眼开。知恩图报与开门纳贿参加搜查、扣押潘宝才案件物品的检察官们无不为潘家中的巨额钱财和高档物品所震惊。银行存单藏有69张，共计人民币100多万元、美金1.7万元，绝大多数是万元以上的存单；现金藏有16笔，共计人民币18万余元，美金3000余元，日元4万元，港币8000元。另藏有金戒指、宝石戒指、金项链、金挂件、金手镯、金佛等36件，计人民币5万余元；家有世界名牌的“理光”、“奥林巴斯”相机、摄像机、“三菱”空调、“西门子”冰箱、“TIBMRE”音箱、功放，“小黑马”健身器、纪念卡、工艺品等价值人民币8万余元，单一只红釉天球瓶工艺品就值7300元，2只象牙工艺品就值2.2万元；藏有各种世界名牌手表14只，总价值超过3万元。其中“LONGINES”即俗称“浪琴”表就有5只，还有“英纳格”、“梅花”、“铁时达”、“天王”、“天霸”、“CYMA”、“瑞士罗曼表”等等，单一只“铁时达”就值4000元。附庸风雅的“潘市长”也藏有不少名人字画，经专家鉴定，64幅字画共价值人民币4.99万元。另外，还藏有各种红木家具和工艺品40多件，价值人民币7万余元，从牧童、钟馗、财神到释迦牟尼佛，从木鹰、木牛、刺绣马到波斯猫，从沙发、茶几、餐桌、餐椅到办公桌、逍遥椅；房间里也是全套红木家具，大木床、大木柜、梳妆台、电视柜等等一应俱全；客厅里大、中、小红木花架就有5只，各种规格的红木帆船也有不少。

　　据侦查人员反映，潘宝才的高档物品应有尽有，光清点数字4个人就用了3天时间。从以上这一组令人震惊的数字中，不难看出潘宝才贪婪聚财到了惟财是贪的地步。生活中，行贿人也总是能投其所好，知恩图报，送钱送礼的物品和时间都选择得恰到好处。从潘宝才利用职务上的便利非法收受他人财物构成犯罪的200多次受贿中，绝大多数行贿人都在“潘县长”、“潘书记”或“潘市长”为他们办事、给他们关心以后，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其生日、住院、儿子结婚、父亲去世或节假日之际，送上“贺礼”，其中，仅春节慰问一项就有人民币11万余元、美金1900元。长期以来，潘宝才开门纳贿，在党政机关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滋长了腐败的风气。由他分管的原南通市交通局局长管贵方、副局长朱志以及该局局长助理卢林等，也因巨额受贿被检察院依法查处。而在此之前，他们中的不少人都纷纷向“潘市长”行过贿，如管贵方从1996年春节到1999年6月潘住院，先后行贿1万余元；朱志从1996年春节到1999年8月先后行贿6000元等。而潘宝才收受他们的贿赂是将正常分管的权力当作了权钱交易的生财之道，完全将“人民公仆”的义务抛在脑后，结果导致上梁不正下梁歪，最终成为阶下囚。

　　从如皋绿园到江苏绿园

　　潘宝才判刑之前被押在江苏省看守所。省看守所位于省城近郊，没想到“省看”正门口楼房上竟是秀丽的书法题匾——“江苏绿园”。看到“绿园”的匾牌，不由得联想到潘宝才案件中的一个重要行贿人郑某，他在如皋也有一个在全省乃至在全国也小有名气的“绿园”。人们既没想到省看守所的正门也挂有“绿园”匾牌，更没想到“江苏绿园”内的花草树木也全部是由郑某公司种植的。

　　提起郑某，此人虽然没有多少文化，却与身居要职的潘宝才一直“玩”得不错，交情很深。有了潘的极力“关照”，郑某确实承接了不少大型绿化工程项目，如南通外环北路、宁通公路南通段、204国道南通区段等等，用他们同行的话说：“吃了不少肥肉”。当然，潘宝才也在郑某身上得到了不少好处。如有一项工程，郑专门找到潘。为了在众多想接这项工程的公司中让郑顺利拿到，潘亲自打电话给原南通市交通局局长管贵方，并让管带着具体分管这一工程项目的处长，说是郑要请他们吃饭。管贵方一听，潘市长亲自出面代郑请其吃饭，感到郑是个“特殊人物”，得罪不起。后来，郑果然顺利拿到了这一工程。事后，郑少不了又要往“潘市长”家多跑几趟，既要表示感谢，还要请“潘市长”继续关照。因为郑某在为结算收取204国道有关绿化工程款的问题上，一开始是受阻的。然而，“潘市长”手中有的是权，在潘直接关心下，市财政拨付了300余万元绿化工程款给郑，从而，使郑顺利拿到了这笔款。多年来，郑某靠着“潘市长”这棵大树发了大财，自然，他也不会忘记给潘的好处：1995年至1999年，郑某先后送给潘宝才钱物等计人民币14万余元，美金2000元。此外，郑某还为潘宝才提供了不少实“贿”。如潘家一年四季的花木盆景都是由郑从“绿园”拿来按时调换；潘家过春节由郑陪他们到深圳、厦门欢度；潘全家人到全国各地旅游，郑自然是全程陪同；潘过生日，郑也到上海的大饭店帮其操办；连潘生病，郑也立即买了不少公费不予报销的药品送给潘。郑某加大“感情投资”，自然博得了潘的欢心，也取得了潘的信任。潘宝才视郑为亲信、知己，许多秘密都跟郑讲，甚至连他感到要“出事”(即被立案审查)以及“出事”后怎么办也是首先想到了郑某，并与郑某就有关贿赂问题订立了攻守同盟，还将一只装有物品价值人民币50万元左右的密码箱交给郑保管、隐藏，妄图蒙混过关。用潘自己的话讲，“郑这个人比较牢靠！”郑也确实“可靠”，他将潘交给他保管、藏匿的财物又转移到其在上海的另一个“铁哥们”处，害得侦查人员在追查扣押过程中费了很大的周折，花了大量的精力。如今，潘宝才从“如皋绿园”走到“江苏绿园”，不知作何感想？

　　昔日常在“如皋绿园”指导工作的“潘县长”、“潘书记”，他刚进“江苏绿园”时人还很胖，大号的手铐戴在那双肥手上都觉得紧，到后来，手铐戴在他手上已松松的了。他自己介绍：“前后共瘦了三四十斤。”看来，住在“江苏绿园”的日子确实并不好受。我们从潘自己讲的“五个痛苦”中可见其现在的心境，潘讲：“在看守所被关押后，感到很痛苦：一是带手铐，二是拍人犯档案照，三是查监时蹲墙角，四是有事必须喊报告，五是天天与盗窃、强奸犯等关在一道……想想现在的处境，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我犯了罪，对不起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千不怪、万不怪，只怪我自己。”潘宝才，一个曾经权倾一时的副厅级干部，如今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其教训是非常深刻的。如果他能时时、处处检点自己，如果他的妻子是一个拒腐拒贿的廉内助，如果有人早一点给他敲敲警钟、打打招呼，恐怕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么一步。然而，当初不可一世的潘宝才又能听得进谁的话呢！关键是他长期以来将党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忘得一干二净，不讲学习、不讲政治、不讲正气，用其自己的话讲就是：“放松了世界观的改造，从一个副市长沦为一个阶下囚，是罪有应得……我现在很后悔，感到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培养我的老领导。”潘宝才对自己的下场已感到后悔，但悔之晚矣！(施剑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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