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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东都商厦在玩火！谁在助火？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12月29日15:20 南方网

　　12月25日晚21时35分，河南省洛阳市老城区的东都商厦丹尼斯量贩发生特大火灾，正在二、三楼施工的部分民工以及四楼歌舞厅内的200多人被大火围困。记者闻讯后火速赶往现场，26日0时45分，大火方被扑灭。截止目前火灾造成309人死亡，全部为窒息死亡，其中男135人，女174人。数十人被送往医院抢救，有7人现已出院。

　　火灾震惊党中央、国务院，朱镕基等国家领导人作出批示，国家经贸委副主任石万鹏率领事故调查小组26日下午抵达洛阳，要求尽快查清事故原因，严肃处理，并通报全国引以为戒，进行安全防火大检查，确保生产生活安全和社会稳定。

　　火灾是怎样发生的

　　洛阳东都大厦的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以下是一个逃生者的自述：

　　李铁军(男，39岁，妻子郑爱玲，38岁，皆为下岗工人，承包东都商厦二楼一商铺，洛阳大火幸存者)。

　　当天晚上我们带两个亲戚在东都商厦二楼上货，干到9时20分左右，底下一楼有人大叫一声，我以为是喊抓小偷，没在意。两分钟后，上来一个丹尼斯的小伙子，喊“起火了！”我问咋样了，马上到二楼西北角的楼道口看情况，看到黑烟从三楼往下倒灌，一下子顺着楼道涌进来了，全是黑烟，浓得很。我就去拉墙上消防栓，锁住了，我使劲拉了两下，水龙带拉出来了。那个小伙子拉着水龙带往一楼跑，我就去拧水龙头。糟了，水龙头没水！这时赶紧和小伙子一起把通道口的大门关上，不让黑烟进来。

　　这个时间二楼早就乱了。在场的东都商厦的刘副经理已经打了119消防电话，我就转身往二楼西南口的一扇窗户那儿跑。整个二楼只有这个窗户没封死，其它的全封死了。我砸了玻璃，跳上窗台，问楼下情况，商厦管理科的一个人说从西南口通道可以下去，但刘经理说一楼有个铁栅栏门锁住了这个出口。我又跳上窗台，再问一次，楼下人喊，铁栅栏门已经砸开了。

　　这时候二楼全是烟了，我和商厦的一个保安赶紧组织人下楼逃命，不让人太挤了，否则谁都出不去。我扯下我爱人的护袖，一人一个，捂住鼻子，拉上我内弟，还有我的连襟，跌跌撞撞往楼下冲。刚到楼梯的转弯处，电就停了，一片漆黑。我们跌跌爬爬，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最后总算出来了。

　　出来后，就听到三楼、四楼的人砸玻璃，有玻璃块掉下来，我们赶紧撤进一个小巷子。转身再看，三楼四楼没人砸玻璃了。估计他们已经晕倒了，这个时间不过一二分钟。

　　我们出来后，三楼四楼就有火苗了。

　　消防车来得很快，但就是进不去，无法靠近东都商厦，进口处都让临时建筑堵住了。还是我跳上第一辆消防车，拉住后视镜，把他们带了进去。

　　但是又没有水，消防队员急得不得了，到处找水。第一个水龙头也是我帮他们找到的，大家一齐用力，把水接上了，可是水打不到三楼四楼。等到云梯车到了，又把三辆消防车倒回来，云梯车再上去，喷水灭火，这时火已经烧了一个小时了。

　　玩火的商厦

　　一把大火，顷刻之间，300多条生命灰飞烟灭。事后才知，“12·２5”洛阳大火并非纯粹的偶发恶性事故——

　　——东都商厦早就在“玩火”。

　　据记者了解，在洛阳市消防部门眼中，东都商厦和东都歌舞厅问题严重。

　　首先，有关法规明文规定，歌舞娱乐场所一律不准设在建筑物的三层以上，而东都歌舞厅竟然设在四楼，而且由于原是商场建筑，楼层间距很高。群众反映，商厦楼层间距至少在四米以上。

　　其次，早在三年前，东都歌舞厅就存在消防通道不符合要求等诸多问题，但至今没有解决。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近两年，东都歌舞厅历经洛阳市消防部门18次检查，消防部门对其先后4次下达整改通知书，今年还作过1次勒令停业整顿。

　　也是事后才得知，东都歌舞厅的“玩火”行径不仅在洛阳出名，在河南省也是挂上号的。

　　据了解，河南全省共有40家单位和场所存在重大消防隐患，洛阳市的这个东都歌舞厅就赫然名列其中。

　　今年11月中旬至12月初，河南省消防部门对这40名“玩火者”进行检查，结果发现，仍有12家没有进行整改，东都歌舞厅又是赫然在列。

　　到了12月25日，圣诞节的晚上，当四五百名新潮或者并不新潮的人涌进洛阳市老城区这个歌舞厅时，震惊人世的惨剧还是发生了。

　　这只能说明两点，一、消防部门的那些三番五次的检查并没有起到实际作用；二、东都歌舞厅仍在“玩火”，按照河南有关方面的说法，是继续“违章经营”。

　　谁在助火

　　从现实来看，并不是东都歌舞厅一家在“玩火”，在它的周围，还有一群助火者。　　

　　据李铁军、郑爱玲夫妇介绍，东都商厦局部四层，地下一层。原来，一至三层全是商厦内部职工承包柜台，自己经营，四层是个体歌舞厅，地下租给个体商户卖家具。

　　前不久，一楼租给在河南零售业颇有名气的丹尼斯量贩，东都商厦顺势将二楼三楼全部租赁出去，不再由自己职工经营，并且允许二层三层的新商户自己在商厦内部安装装修各自的店铺，搞店中店。为了吸引顾客，商户大都花较多的钱搞装修，这给消防安全带来了隐患。

　　更糟的是，东都商厦为了尽可能多地出租经商面积，竟允许各商户将所分摊到的商厦窗户封死。李铁军说，商户都是用板材将窗户全封死，再装柜台，这样，整个二楼三楼其实已经全封闭。

　　还有，原来商厦二楼以上有四个通道，但由于经营者太多太乱，最后只有一个出口可以下到一楼丹尼斯超市。

　　所以，在12·２5洛阳大火燃起之前，整个东都商厦实际上近乎全楼封闭，只待大火燃烧，充分燃烧。

　　李铁军提供了两个细节，一是他最早发现浓烟时，浓烟是从楼上往下“倒灌”的，即浓烟无法排出，先上升至顶层而弥漫全楼。二是他所在的二楼只有一扇窗户没有堵死，他才得以跳上去寻问逃生路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而这扇“惟一”的窗户没封死仅仅是因为那家商户还没来得及装修。

　　在东都商厦外面，消防通道也被堵塞，致使消防车辆长时间受阻。商厦正门入口被一个地下商城的入口临时建筑堵住，左侧是一长排做小商品生意的铁皮房子，属典型的违章建筑。据说，因为这排房子，当地人大代表(也有说是政协委员)还和主管部门多次交涉过，但因部门利益，它像生了根一样赖在那里了。

　　火患！火患！

　　“3-29”焦作大火旧痛未消，“12-25”洛阳大火卷土又来，此情此景震惊河南全省。

　　12月26日下午，河南省委、省政府召开全省安全生产及安全工作紧急电视电话会议。河南省委书记陈奎元说，各级党政领导都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为人民谋利益，当然要保障人民的生命安全。江泽民同志要求我们按照“三个代表”的要求去做，我们连人民的生命都不能尽心尽力去保护，还怎么去实践“三个代表”？中央一再强调抓落实，我们把中央抓安全、保平安的指示落实到哪里去了？行政执法、安全消防等部门对于不符合安全要求、有重大隐患的公众聚会、游乐场所为什么视而不见，为什么禁而不止？

　　他还说，谁也不要以大家都很辛苦为理由遮掩失误、互相迁就。

　　河南省常务副省长李成玉也说，事故直接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但其根本原因是一些政府管理部门和少数领导干部严重官僚主义，缺乏责任心和事业心，是工作不实、措施不力所致。一些部门和领导满足于一般号召，以文件贯彻文件、以会议贯彻会议，工作浮在上面，对基层安全生产和安全工作状况心中无数，一旦发生事故，则互相推诿，惟恐承担责任。本报记者李玉霄(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