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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一职工过劳死家属索赔30万败诉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1月03日10:35 南方网

　　上海静安区第六粮油公司职工唐英才连续7个多月每天工作连值班达17小时，后猝死店内。静安区法院认定，晚上值班时因为可以睡觉而不算是“工作时间”，故对其亲属以侵权为由要求粮油公司赔偿一次性死亡补助金、经济损失和精神抚慰金的请求不予支持并判败诉----

　　炎炎盛夏猝死店内唐英才亲属索赔30万元

　　2000年10月16日，中国首例“过劳死”案在上海静安区人民法院开庭，原告、死者的亲属要求被告静安区第六粮油公司赔偿30万元。由于上海市劳动局官员不承认有“过劳死”一说，此案引起社会各界人士的广泛关注。11月28日法院对此案作出一审判决，原告败诉。12月13日，死者的胞兄唐英杰向上海市第二中级法院递交了上诉状。

　　事情发生在1998年的夏季，上海连续半个多月气温徘徊在37℃至39℃之间，赤日炎炎，骄阳似火。8月14日这天，与往常一样，56岁的静安区第六粮油公司职工唐英才11时30分下班离店，顶着烈日乘公交车赶回家，到家时已近中午1时。下午5点不到，唐英才出门去值夜班。

　　8月15日早上6时30分，该店职工上班时发现，唐英才已死在店内。死时他身穿长袖工作服，脚穿“解放跑鞋”，当日的气温是39℃。

　　公安局侦查结论：店内物品摆设整齐，无搏斗翻动痕迹，店内保险箱完好，排除他杀和自杀。

　　尸体鉴定：唐英才生前患有陈旧性结核性胸膜炎，左侧胸膜腔前含干酪样坏死的机化包裹物以及左肺萎陷、肾上腺陈旧性结核等。因为外环境的变化，机体代偿功能丧失而衰竭死亡。1

　　怕丢饭碗逆来顺受唐英才7个多月每天工作值班17小时

　　庭审中，唐英杰告诉笔者：

　　唐英才终生未婚娶，5岁时曾患过结核性胸膜炎，病愈后半个世纪以来从未复发过。他性格内向，很自卑，平时总是忍气吞声、委屈求全、逆来顺受。在以后的工作中，他唯命是从，叫干啥就干啥。

　　他所从事过的工作绝大部分是紧张且劳动强度大的体力活，从未请过一天病假。1988年，唐英才由街道有关部门介绍进粮油公司工作，公司领导曾对唐说：“你这么大的岁数，不是我们收留你，还有哪家单位会要你？”由于店里每晚要有人值班，于是，值班似乎成了唐英才个人的“专利”。1997年底，领导通知他以后天天要在店里值班，当时他对店领导说，如此值班恐怕人吃不消。店领导带着威胁的口吻对他说：“吃不消你就回去，现在人多的是……”唐英才怕丢了饭碗，只好认了。自1998年1月6日起，他就天天在店里白天干活晚上值班。

　　所谓“值夜班”，对唐英才来说，其实就是集保安、勤杂、送面条和营业于一身的差使。

　　唐英才每天下午5时不到出家门，晚上6点半以前必须到店里接班。接班后他一个人再营业两个小时。关门后，他还要干一二个小时的勤杂活，揩灰、拖地板等，然后才吃晚饭，每天不到夜晚11时休想上床。每天4点钟左右他又得精神恍惚地起床，尔后拆铺、洗脸、刷牙、接收外单位送来的熟食。然后，空腹骑着劳动车去万航渡路56粮店提切面、馄饨皮、饺子皮等，再挨家为客户送货。送好面条后他才开始用早餐，紧接着又做营业员的工作，直至上午11时30分下班。不论严冬酷暑、刮风下雨，天天逾此。

　　只有每星期二，他上午9点左右可以回家，这天就是他所谓的“休息天”，即送好面条后就可以下班。可下午5点不到，他又走出家门去上班了……

　　从1998年1月6日一直到8月14日他死的这天晚上，他整整连续值了7个多月的夜班！平均每天工作连值班17个小时。2

　　从未请假从不看病粮油公司称不能为“奉献精神”打官司

　　被告方粮油公司在法庭上介绍：

　　1998年4月，经街道介绍，唐英才进了公司工作，当时他是待业者，46岁，作为一名合同制工人。10年来，唐英才在工作中表现是不错的，认真负责，叫干啥就干啥。他性格内向。

　　当初是唐英才主动提出要在店里值班的。他说家中没空调，条件较差，店里每月发给他200元值班费。他在店里值班是可以睡觉的。他的工作时间是六小时，每星期二休息。他从来不去看病，也从未请过病假。

　　唐英才每月工资600多元，他说每月要交给家里500元，家里的米、煤等费用还要由他来承担。平时唐英才上班带一只饭盒，带来的菜主要是蔬菜，有时也吃咸蛋。我们认为唐英才的死主要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的，哥嫂对其非常刻薄。心情不愉快，也是其病故的主要原因。

　　再说，焦裕禄就是因为长时间超负荷工作而劳累致病致死的，这是一种奉献精神，值得社会赞扬，怎么能为此而打官司呢？3

　　值班不能视作工作一审法院驳回原告各项赔偿请求

　　2000年11月28日法院对此案作出一审判决：唐英才由于生前患有多种疾病，因内外环境的变化致其机体功能失代偿而衰竭死亡，其死亡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其自身的疾病所致，内外环境的变化是导致其死亡的次要因素，本院对原告主张导致唐英才死亡主要原因系唐英才过度疲劳的意见不予采纳。被告在安排唐英才工作的行为中，安排其在早晨5时30分至上午11时30分工作，每周工作六天但不超过40小时的行为，未违反劳动法的规定，唐英才在该工作时间内的劳动强度亦未超过法律规定的标准。而被告安排唐英才值的夜班，不是要求唐英才继续完成其在日间的工作，唐英才在值夜班时可以睡觉，故唐英才的值班内容与劳动法规定的工作并不相同，不能简单地将单位安排可以睡觉的值班等同于劳动法规定的工作，故原告诉称被告在安排唐英才工作的行为中有违法行为、被告对唐英才构成侵权的意见，本院不予采纳。由于原告不能证明被告对唐英才的死亡有过错，故本院对原告以侵权为由要求被告赔偿一次性死亡补助金、经济损失和精神抚慰金的请求不予支持……4

　　超时工作严重违法一些司法界专家倾向支持原告

　　2000年12月13日，唐英杰向上海市第二中级法院递交了上诉状。二审中，他请了上海赫赫有名的大律师邬华良作为辩护代理人。邬律师认为：本案的焦点是粮油公司对唐英才的死亡有无过错？唐英才的死亡是病死还是因过度疲劳引起的猝死？粮油公司安排唐英才连续七个多月值夜班算不算劳动时间？唐英才的死亡没有明显的致死病因，法医鉴定中陈旧性的结核性胸膜炎、肾上腺陈旧性结核及左肺萎陷，都不是导致猝死的病因。这些病情在10年前唐英才进单位时已经作了书面说明，而且10年间从没因这种病就诊的记录和病假。而连续七个多月的工作、值班，摧毁了唐英才的健康，导致唐英才在值班时猝然死亡。在唐英才死亡的原因中，连续疲劳工作这一因素成为主要因素。因此，粮油公司必须承担赔偿责任。

　　专门研究劳动法的专家、华东政法学院经济教研室主任董保华副教授认为：此案中唐英才每天工作连值夜班17小时，连续7个多月，按我国综合计时法计算，超过规定工时也是要承担责任的。值班时可以睡觉，这样的值班算不算工作呢？此课题值得深入研究。在法律条文还不十分清晰的状况下，我个人认为判决应向职工一方倾斜。

　　上海天宏律师事务所主打民事案的资深律师吴平认为，我国劳动法规定：用人单位由于生产经营需要，经与工会和劳动者协商后可以延长工作时间，一般每日不得超过一小时；因特殊原因需要延长工作时间的，在保障劳动者身体健康的条件下，延长工作时间每日不得超过三小时，但是每月不得超过36小时；用人单位应当保证劳动者每周至少休息一日。事实上，唐英才每天工作长达17个小时，并且持续7个多月，中间没有一整天的休息。这些事实严重地违反了我国《劳动法》关于劳动者工作时间的规定。至于“值夜班可以睡觉，所以值夜班不同于工作上班”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既然被告需要人值班，说明这个值班对其是必要的。而对于唐来说，就意味着负有许多工作责任，如不得擅自离开岗位、防盗、防火以及处理和应付夜间可能的突发事件等。可见唐在被告的允许下值夜班时可以睡觉，则该睡觉也是在值班，属于上班范畴。

　　此案已引起全国多位专家学者的高度重视，二审结果将受到更广泛的关注。5

　　□小资料关于“过劳死”

　　“过劳死”一词缘自日本，最早出现于日本七八十年代经济繁荣时期，它并不是临床医学病名，而是属于社会医学范畴。在日本它被定义为：由于过度的工作负担(诱因)，导致高血压等基础性疾病恶化，进而引起脑血管或心血管疾病等急性循环器官障碍，使患者死亡。

　　在过去的5年，日本有数位市长因严重的疲劳而“过劳死”。有人统计，日本每年有1万人因过劳而猝死。(南方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