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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TV《经济半小时》：广东有个癌症村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1月08日22:55 中央电视台

　　广东省翁源县上坝村在历史上是一个鱼米之乡，当地曾经流传着这样一句歌谣：有女要嫁江河村，不愁吃来不愁穿。歌中的江河村指的就是今天的上坝村和小镇村。但是如今这句歌谣却变成了：有女不嫁上坝村，缺衣少吃多癌症。上坝村成了远近闻名的贫困村、癌症村，当地的人们谈之色变。这一切都是因为村口的那条河。请看中央电视台《经济半小时》记者朱海峰的报道。

　　记者一到上坝村，就有人告诉我们，一个月前又有一人死于癌症，这已经是村里2000年第10个因为癌症死去的人。在上坝村村委会，村干部何寿明拿出了村里的死亡人员登记表告诉我们，从1997年到今年2000年死亡人数有40多人，90%以上都是死于癌症。最年轻的是何远添，男，1980年出生，死于皮肤癌。据不完全统计，从1986年起上坝村死亡的250人中，因癌症死亡的就有210人，占死亡总人数的84%。而除了癌症之外，皮肤病、肝病也是村里的高发病。近20年来，村里有400多名青年报名参军，但几乎无一体检合格。村民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村口的那一条河。

　　这条河有个学名叫横石河，但是当地的村民都叫它红河或者是黑河，因为这里一年四季流淌的河水不是红色的，就是黑色的。这条河是上坝村最主要的水源，当记者来到河边时，浑浊的河水和铁锈色的河滩分外刺眼，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全部结上了一层白色晶体。同时记者还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村民说，这是硫酸的味道。村干部何来富告诉记者，他们不敢喝河里的水，洗衣服都不敢用这个水。用了这个水手就会发痒，手脚都烂掉。据了解，村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在村庄上游的一个河流交汇口，记者见到，一边是水清如镜，草长莺飞，一边却是寸草不生，鱼虾绝迹。鸭子一下水就会死掉，快的四五个小时就死掉，慢的三天四天它就死掉。果然，记者在村里没有见到一只鸭、一只鹅，却看见了大片大片抛荒的土地。

　　村干部何寿明遗憾地说以前我们这个地方，这一片全部都是良田，现在没有人敢要了。这个田现在种粮食的话，一亩田一百公斤的谷子都打不到。据了解，目前上坝村直接用污水来灌溉的农田还有1600多亩。据有关部门检测，上坝村的河水、农田土壤里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其中土壤中铅超标44倍，镉超标12倍。目前，村民的生活用水几乎全部依靠井水，家家户户一口井成了上坝村一个特有的景观。那么，河水的污染到底来自哪里呢？何来富说：“按照环保部门讲的，说毒水是大宝山矿区流出来的毒水。”大宝山是我国的一座特大型矿山，位于上坝村上游十几公里的曲江、翁源两县交界处，其矿产资源十分丰富，有铁、铜、铅、锌等多种金属矿。从1970年起，国家正式对大宝山进行全面开发，上坝村的河水就是从那里流下来。那么，是大宝山的矿水造成了污染吗？记者就此来到大宝山矿业有限公司。广东省大宝山矿业有限公司董事长李应儒说：“我们也很同情上坝村的群众，我们认为这方面大宝山有一定的责任，但不是主要责任。”他介绍，为治理废水，大宝山矿业公司先后修建了8座堤坝，总投资达到3700万元，基本上做到了所有的工业废水回收利用。记者来到了公司最主要的一个废水排放口。大宝山矿业公司生产处副处长陈尚基介绍，废水总的排放口就在这里，我们这个坝一般是不排水的，因为我们现在矿山的选矿水，是全部利用这个槽对坑尾矿坝的水来选。我们是舍不得废水往外排的，我们还要回收利用的，我们的循环水的利用率达到90%以上。在大坝脚下，记者看到，只有少量废水从坝内渗透出来，但水质已经清澈见底。而就在这股清水的另一边，却源源不断地流着黄泥水。陈处长告诉我们，这些黄泥水都是农民非法洗矿点排放的，也是造成上坝村河水污染的主要原因之一。在大宝山，这样的洗矿点随处可见。

　　在大宝山矿区的一个个体选矿点，个体老板开采出来的矿，就是在这种地方经过清洗加工，加工出来的废水，在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情况下，就直接顺着这条沟往外排放。这种选矿点在大宝山矿区一共有29个。

　　在现场作业的民工告诉记者自己在此干了差不多五年了。私人老板对废水从不处理。就这样下去的。而除了这29个洗矿点之外，在大宝山矿区，还有一些大规模的民间选厂。它们的危害要远远大于洗矿点，上坝村河水中严重超标的各种重金属主要来自这些污水。记者的出现显然令一些选矿厂措手不及，在一家选矿厂，原来敞开的大门立刻关上了。记者想办法从围墙的豁口走进了工厂的生产车间。

　　当记者来到这里的时候，还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在轰轰地响。当记者进到工厂里的时候，发现厂子里的工人已经全部都走了，发动机也已经停了，但是当记者手摸在发动机上面的时候还感觉到非常烫。记者接连走访了几家选矿厂，都未能找到厂里的负责人，也未能看到它们的排污许可证。广东省环保局监督处徐小华告诉记者，这些洗矿点也好，选矿点也好，它们都没有经过环保部门的认证。那么这些没有经过环境认证的选矿厂到底是怎么上马的呢？据了解，由于大宝山矿业公司是省属企业，其利税直接上交韶关市和广东省，一些地方政府就打起了大宝山的主意，擅自批准或默许农民非法采矿、洗矿。从1984年开始，大宝山非法民采的现象就十分严重。矿区周边的采矿窟窿星罗棋布，最多达102条，民工超过了3千人。据统计，仅仅从1995年到1999年，民采矿产量就高达900多万吨。民采的泛滥直接导致了环境的急剧恶化。在一个民采矿现场，记者意外地遭遇了一位女矿主。

　　她对着记者的镜头说：“不用你拍，拍什么拍。我现在不是在采矿，我是在搞泥巴。按照国家的矿产资源法，住在哪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不是？只要你在大宝山生存一天，是不是我们的生活就要你们大宝山照顾？是不是？我问你是不是？”面对这种掠夺式、破坏性的民采，大宝山矿业公司曾多次向省市政府及有关部门反应。但是，非法民采开了关，关了开，反反复复，愈演愈烈。如何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问题，还上坝村山川秀美呢？

　　广东省大宝山矿业有限公司董事长李应儒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时说：“这个问题我想主要还是在政府，在当地政府。我认为这些周围的民采矿其实不是民采矿，其实是官采矿。为什么呢？如果是民采的话，我想政府一声令下，很快就会收掉。那为什么大宝山的民采从1984年开始，16年的时间，省政府派工作组、发文将近10次左右，为什么杀不下来？如果没有很硬的后台，我想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

　　广东省环保局监督处副处长徐小华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是：“应该说地方政府也好，都还是比较重视的，也曾经组织过调查。比较难管，因为地方力量也不太足，不可能老是在矿里，你走了以后他又来，跟打游击那样，这个确实很头痛。”采访时有一个民工指着山下发黑的河水问记者：“这会造成污染吗？”记者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饱受其害的上坝村村民听了这句话会怎么想？而面对几近疯狂的民采和笼罩在癌症阴影之下的上坝村民，也有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大宝山还是一个宝吗？当记者这样问大宝山矿业公司老总李应儒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然后说：大宝山还是一个宝——如果非法民采能够取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