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等数月的原柳州市电台记者熊倩日前收到了柳北区人民法院的判决书。让她失望的是，法院驳回了她的诉讼请求。她怎么也不明白，记者合法的采访权利为什么得不到保护——这起官司是2000年8月17日上午由柳州市柳北区法院开庭审理的，原柳州人民广播电台女记者熊倩状告柳北区民政局局长马晓明侵权。事情经过是：1999年12月10日下午，熊倩到柳北区政府采访，马晓明发现自己的讲话被录音后，强烈要求记者抹掉录音，否则不让离开办公室。熊倩被扣在办公室达2个多小时。电台有关领导赶来协商无效，被迫抹掉录音带，她才得以离开。熊倩作为原告要求被告公开赔礼道歉，并赔偿精神损失1分钱。官司本身并不复杂，却引起新闻媒体广泛关注，旁听席有一半以上人是记者。

　　不健康的信息引起记者关注

　　笔者面前摆着印制精美的柳州灵声信息台宣传卡，这是柳州市一些中小学生在校门前接到的。宣传卡上的内容充满诱惑：两性1+1、爱情公关战、避孕指南、粉红色信箱、脑筋急转弯等等，特别提醒，当BP机出现这个信息台的电话时，“一定要复机哟”、“说不定一段美丽的情缘就从这时开始”......

　　可是，熊倩却因此陷入无尽的苦恼之中。

　　市民李志刚神气十足地告诉记者，熊倩记者是因他的事而走上法庭的。李志刚是无业人员，爱人是下岗工人，每月只有百余元生活费，一家人的生计都成问题。他的儿子李小力虽然是小学生但也深知家庭的困境，当他收到信息台的宣传卡片时，被美妙的词语诱惑了，他要参加脑筋转弯抢答，因为答对8题可以得到奖金，可以让父母亲意外惊喜。李小力拨通了灵声信息台的热线电话，和信息台叫小燕子的姐姐聊了起来。“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帅?”“你是不是正在看色情片?”“你见过鬼吗?”在脑筋急转弯中，他每次答到最后一题时总也过不了关。这道问题是：一个经常离婚的女人是什么——李小力从此沉迷于打电话，结果听了信息台姐姐讲鬼的故事后，再也不敢一个人睡觉了。他在小学六年级时是中上水平，数学、语文均是A，但考初中的成绩排在全校500名之后。初中第一个学期的成绩在班上是40名，语文不及格。而他家的电话却由于欠下1319元电话费被停机。

　　笔者还接触到许多投诉柳州市灵声信息台的材料，也见到了一些背上高额话费的学生家长。柳钢职工黄钟平的免提电话传出“最近比较烦……”的歌声，知道是儿子用电话打信息台点歌时，马上喝令儿子放下话筒。但他毕竟每天要上班，管不住儿子，于是也欠下巨额电话费。柳州工程机械厂女工欧金凤更烦，她的儿子多次打了灵声信息台电话，与“姐姐”聊天，从1999年9月10日到10月29日就打了灵声信息台热线212次，欠下电话费6000多元。笔者来到她家里，见其家中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台过时的彩电。她的丈夫早逝，现在她和14岁的儿子相依为命，月工资200多元。电话机的外线已停机。据她的儿子说，灵声信息台的脑筋急转弯的问题有“毛毛虫非礼毛毛虫”、“打针打什么地方不痛”等。欧师傅接到了5924元的电信局话费催款单。欧师傅告上消协，2000年4月，经消协找灵声公司调解，欧师傅应付2960元，每月从工资中扣200元。现在，欧师傅听到电话响就莫名其妙地恐惧。家长们面对巨额话费感到惊讶，孩子们更是惊讶：不就是市话费吗，怎么1分钟收1元钱?而信息台的姐姐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记者仗义采访招麻烦

　　原柳州市电台记者熊倩对这种用不健康的内容诱惑青少年的现象十分气愤。1999年11月15日，她与灵声信息台约好采访后，来到灵声信息公司所在的电信大楼，准备坐电梯上八楼采访该公司，却遭到该大楼保安人员的阻挠。熊倩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后，保安否认该楼有此公司，并不顾她“核实情况”的要求，拽住她手臂往外拉，又当胸揪住她的衣服。受辱的记者拨打110电话，才解了围。此事到现在仍没有得到使熊倩满意的处理结果。

　　1999年12月10日下午，熊倩记者征得了柳北区党委宣传部的同意，并在宣传部有关同志陪同下到灵声信息台挂靠的柳北区政府采访，在一位副区长的办公室，熊倩摆出录音机采访该区民政局局长马晓明。采访结束时，马晓明发现自己的讲话被录音，要求记者抹掉采访录音，遭记者拒绝，双方发生争执，马晓明将办公室关上，不让记者离开，熊倩只好电告电台领导求助。在双方领导劝说无效的情况下，熊倩被迫抹去录音，此时，已被强行扣在办公室达2个多小时。?熊倩经过深入采访，所写《话费风波谁是谁非》一文于1999年12月15日、16日在柳州市电台的《龙城访谈》中播出，在柳州市引起了强烈反响。同时，熊倩经过再三考虑，决定将马局长告上法庭，以维护记者采访的合法权益。

　　得知此事后，广西新闻工作者协会给熊倩来信：“新闻记者在进行舆论监督时被诬告、被陷害、被攻击的现象，是不能允许的。我们将根据最高人民法院的规定，和人民法院一同保护记者的正当合法权益，使新闻机构和新闻记者更好地行使自己的职责，确保人民群众的知情权和舆论监督权的实现。”中国记协寄来了熊倩需要的材料，说：“我们始终支持你的正当要求。”熊倩对笔者说，她不仅在外和损害新闻记者采访权益的现象苦斗，在单位的日子也不好过，“台领导要我对此事写深刻的检查。2000年1月7日，我被裁减出柳州市电台。”法庭过招使用相同的法律法规?熊倩在解释为什么打这场官司仅索赔一分钱时说：“我可以索赔十万二十万，甚至更多。但我想，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我的精神创伤。这一分钱在现代社会生活条件里虽微不足道，然而从法律的角度上说，这一分钱所显示出来的价值就非比寻常了，它不仅保护我的人格和自尊，更是我讨回公道的一个证明或者说是依据吧。”在柳北区法院的庭审中，辩论的焦点集中在未经允许记者能否录音和马晓明的行为是否限制了记者的人身自由等问题上。双方律师引用的法律和相关规定几乎都是一样的，这些法律和规定是宪法、民法通则、中国新闻工作者职业道德准则等。但双方律师都感到有关法律和规定对保护记者来说显得太苍白，并且对是否赢得这场官司，都表示没有太多的胜算。他们也在呼唤新闻法早日出台。熊倩在休庭时对记者说：“这场官司那怕是100%输了，我也要用0.1%的勇气争取赢回我的自尊，因为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柳北区人民法院于2000年10月15日作出判决。认为，新闻工作者必须在宪法和法律规定的范围内活动，自觉遵守宣传纪律。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第四届理事会第一次全体会议通过的《中国新闻工作者职业道德准则》第三条“遵守法律和纪律”中指出新闻工作者“要维护和不得侵犯宪法规定的公民权利，不得揭人隐私，不诽谤他人，要通过合法的正当的手段获得新闻，尊重被采访者的声明和要求”。原告在采访时没有征得被告的同意且在被告无准备的情况下录了音，这是不尊重被采访者的行为，被告在得知其谈话内容被录音后有权要求原告消除录音。对于原、被告争议的第二点，被告的行为能否构成对原告的非法拘禁、限制人身自由，因这是属于另一种法律关系，在本案中不予认定和处理。

　　柳北区法院根据以上事实和理由作出判决：驳回熊倩的诉讼请求，案件受理费100元由熊倩负担。熊倩接到判决书后，于2000年11月10日向柳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递交了上诉书，决心要维护记者采访的合法权益，将这一分钱的官司打到底。

　　有律师认为，判决理由陈述的原告没有经过被告的同意，进行录音，因而法院支持被告强行要求原告删除录音的行为，这条理由不充分。记者有权对民众高度关注的事件进行采访，以满足公众对社会热点的知情权，熊倩的采访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熊倩采访行为是正当的。一旦被采访者同意接受了采访，至于记者使用的是录音机还是笔记，只是一种工作方式。用笔记采访内容与用录音形式记录，在法律上的效果是相同的。采访结束后，采访对象要求记者消除录音也应是一种侵权行为。

　　在笔者将完成这篇文章时，看到当地媒体的一篇报道，说备受柳州市民关注的李志刚夫妇及儿子状告柳州灵声信息产业有限公司和电信局等单位信息服务费及精神赔偿纠纷案，由柳州市城中区法院一审作出判决，一审法院认为，被告灵声公司为原告中学生李某提供信息服务中，不能证明已对原告李某公开了信息服务计费标准，违反了法律的有关规定，由此产生的信息费用应由被告灵声公司及热线合伙人刘立共同承担。原告的父母作为法定监护人，对李某不正常使用电话行为未尽教育监护责任，应承担一定的民事责任。原、被告双方均对判决不服，日前分别提起上诉。——(未成年人李小力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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