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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一县委书记惨死高速公路是事故还是谋杀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2月09日08:57 法制日报

　　一

　　2000年8月3日晚九时四十分左右。两道刺目的灯光划破漆黑的夜空，直插前方，一辆黑色2000型桑塔纳轿车风驰电掣般行驶在成渝高速公路主车道上。“咣———”突如其来的爆响惊破了夜的沉寂，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刹车后路面与轮胎的摩擦声。

　　又出车祸了！

　　晚10点15分。四川省资阳市雁江区公安局高速公路交警大队值班民警刘卫东、蒋恩军火速驱车赶到现场。

　　经初步勘查，牌照为“川OC0240”号的桑塔纳轿车前挡风玻璃右面被撞成网状向外凸出，右后门侧面脱落，车门玻璃被撞坏，左后门及右前门被卡住拉不开，右后轮被撞变形。公路右侧防护栏的三根立柱被撞松动变形，防护栏端头从车后门插进，车随着惯性前行，将防护栏朝前拉弯并拖离了轿车。车中乘坐三人，荣县林业局局长张正和，毫无损伤；驾驶员龙华胜，头部和脸部受了伤；此次车祸还造成一人死亡，死者是荣县县委书记杨文勇。

　　8月4日8点50分。雁江区公安局高速公路交警大队民警就事故经过对驾驶员龙华胜进行了讯问。据龙交待，他是荣县林业局公安科干部，考取驾驶执照后一直在林业局开车。8月3日这天，当他以120公里的时速行驶至成渝高速公路107公里处附近时，突然看见前方约三十米处的主车道上有几个圆锥标志，他便踩刹车减速，同时往超车道上打方向，以便避过标志后回到主车道。但他惊慌地发现方向不对，汽车不听使唤直冲路的右边。他急忙回方向盘朝左打，担心撞到隔离带，于是又把方向盘朝右边打回来，车子终于失控，也不知道后部怎么就挂上了防护栏，经过紧急刹车才停了下来。

　　这是一起典型的因紧急制动措施不当而造成的重大车祸事故，原因简单明了，调查似乎可以暂告一段落。

　　二

　　荣县突然笼上了一层莫明的阴影。街巷中飞短流长，人们纷纷猜测：到底是交通事故？还是蓄意谋杀？

　　杨文勇的死同时也引起了省委、省政府、省公安厅的重视。8月6日，省公安厅交警总队派事故处处长宋丰昌赴资阳与当地公安交警一道复勘现场，复验肇事车辆，很快就发现了疑点。随后立即成立了专案组。

　　专案组成员进一步分析研究案情后发现了龙华胜驾车肇事有着重要的疑点：龙驾车肇事，并自称系了安全带，可头部怎么会碰撞到前挡风玻璃的右侧，那么远距离却受伤，而安全带经检验毫无损伤，前挡风玻璃上方的后视镜也纹丝未动；张正和坐在前排副驾驶位，头部和面部却无伤，那右前挡风玻璃的圆形网状撞碰痕迹怎能形成？经分析后专案组认为：张正和驾车肇事的可能性极大，龙华胜很有可能是在替人顶罪。此时龙华胜经其单位担保，在雁江区高速公路交警大队同意下已于事发当晚返回了荣县疗伤，张正和也一道返回了荣县。

　　8月7日下午4点。三位民警在荣县中医院讯问了还在住院疗伤的龙华胜。

　　“8月3日晚的交通肇事到底是谁开的车？”

　　“我开的。”龙精神萎靡，神情恍惚。民警们开始耐心细致地宣讲政策法规，苦口婆心地为他分析利害关系。最后，硬撑着的龙终于松了口风：“是张正和开的车。”

　　“他是从什么地方开的车？”民警步步为营，紧追不舍地询问。“我们走错了路，从内江收费站调头后，张正和就提出由他来开。他说头有点晕，开车会好些。我们就交换了位置。”“当时杨书记说什么没有？”“没有说什么。那天他很疲倦，一直没怎么说话，我估计他睡着了。”

　　专案人员立即传讯张正和。但张拒不承认驾车肇事。

　　三

　　第二天上午，专案人员刘卫东、刘红在雁江区高速公路交警大队再次问龙华胜时，龙却对前一天的供述进行翻供，坚持称是他开的车。

　　“那你8月7日在荣县中医院所说的张正和开的车又是怎么回事？”“我说的是假话，是我编的。我想当时只有我们两人，没有别的人证、物证，所以就说是张局长开的车。”

　　晚上，专案人员同样再次询问张正和。张矢口否认自己开了车，并说龙华胜由于思想压力大在乱说，而自己不可能有杨书记在车上的情况下还去开车。

　　简单的交通肇事案变得复杂起来。雁江区公安局以涉嫌交通肇事罪，先行对龙华胜予以刑事拘留。

　　为进一步查明真相，刑侦技术人员提取了肇事车右前挡风玻璃夹层中遗留的毛发，连同提取的龙华胜、张正和的毛发，送往全国最具权威性的DNA鉴定机构进行DNA鉴定，并提取副驾驶位前仪表台上的三处血迹进行检验。

　　到过事故现场的村民反映，事故发生后，大约在8月5日，荣县林业局局长曾带了几个人去向他们了解情况，其中有个林业公安科长，还有两个律师。

　　“张正和本人应该最清楚那晚的情况，他带律师来了解什么呢？”专案组人员心里有些明白了。专案组还了解到张曾去看过停在坝子里的肇事车。为了搞清情况，专案组人员特地找了一个民警来演示张所说的自己从后排座位翻出来的过程，结果表明无论如何小心，都不可能不沾上后排座椅上的血迹。偏偏张身上没有一点血迹，而他自己也强调身上没有血。

　　8月15日，雁江区高速公路交警大队作出了龙华胜负交通事故全部责任的认定决定。这是在暂时还不能确定张正和是肇事责任者，而对龙华胜的刑事拘留时限将满所采取的策略性措施。关押中的龙华胜接到认定责任书后悲从中来，再次供述是张正和开的车，并向交警支队提出责任重新认定申请。

　　专案组人员再次询问张正和：“8月3日晚出交通事故到底是谁开的车？”“是龙华胜。”张正和始终不松口风，还拿出在荣县一家医院照的CT报告来证明自己头上有血肿，前挡风玻璃是他撞的。知名法医刘松涛仔细看过CT片子后，认定没有血肿。专案人员赴荣县找到那位当事医生时，该医生却吓得发抖，连声承认是自己搞错了。

　　可是8月22日，龙华胜在资阳市看守所又自认是自己开的车，说他对不起杨书记。当天雁江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了对龙进行逮捕。

　　四

　　8月23日，DNA鉴定终于有了结果，鉴定结论为：挡风玻璃上毛发系龙华胜毛发；副驾驶座前仪表台上的三处血迹经检验与龙华胜血型一致。

　　8月28日，专案人员向龙华胜明确了DNA鉴定结果，他又承认：“车是张正和开的，出事后，张局长和我站在杨书记尸体旁，张正和就对我说：‘老龙，你要顶住，情况你去说。’我说：‘情况我去说，以后你要照顾我。’”8月29日，在铁证面前，龙华胜还要翻供。9月4日，雁江区公安局副局长莫翔审讯龙华胜，他又承认是张正和开的车。“你原来的交待为什么前后不一致？”“当时思想矛盾、压力特大，想到杨书记死了，再加上张局长叫我顶住，我就承认了。”“你为什么要替局长顶罪？”“想到局长两次给我打招呼，托不过情。”

　　在被公安机关确认为肇事者后，张正和于8月30日被拘留。9月6日，资阳交警支队作出撤销雁江区高速公路交警大队认定龙华胜负全部责任的认定书。9月7日，雁江区高速公路交警大队重新作出了张正和在此事故中负全部责任的重新认定。9月12日，雁江区检察院批准逮捕张正和。张正和对其负全部责任的认定决定不服，向资阳交警支队提出责任重新认定申请。资阳交警支队于10月13日作出了维持张正和负全部责任的重新认定。张被认定负全部责任后，仍一口咬定是龙华胜开的车，在预审中拒不交待问题。

　　张正和一直扛到2000年11月20日，几乎已经到了众叛亲离之际，才开始交待问题。他交待的情况与专案组人员在侦查中所掌握的各种证据完全吻合。至此，荣县县委书记杨文勇惨死的真相大白。

　　2001年1月11日，张正和因交通肇事罪被判有期徒刑两年，缓期三年执行。(林小明王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