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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哪里人? 打工妹走进《午间一小时》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2月19日18:54 中央电台《午间一小时》

  责任编辑:汪永晨

  主持人:庄 丽

  嘉 宾:唐 灿(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科学研究所副研究员,92年以来开始从事外来人口研究,研究课题有:流动妇女研究,河南村研究,城市体制背景下城市下层劳动力市场研究等等,著有论文《河南村流动农民的分化》等,还先后参加过城市流浪儿调查、外来女民工中的性骚扰问题研究等课题,并均有论文发表。)

  冯小双(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杂志副编审,长期从事外来人口,特别是女性农民工的研究,尤其关注打工妹群体的情况,发表过多篇学术论文和调查报告,例如:流动的代价,河南村流动农民的分化)

  马女士(17岁到北京打工,8年后去深圳发展,并且在深圳拿到户口,又在北京结了婚)

  (音版)

  庄丽:听众朋友,您好!我是庄丽,欢迎继续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大型谈话节目《午间一小时》。曾经有位河北邯郸的听众写信给我说,自己是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女孩儿,中专毕业以后分配在邯郸工作,远离父母家人,在偌大的城市里,她常常有一种无处可去的感觉,于是她就把收听我们的节目做为一种情感的寄托,偶尔写封信给我,说说我的节目,聊聊她的生活。虽然我不能给她什么切实的帮助,但是我知道,这样的一种倾听和倾诉,能够带给她一点儿安慰。我曾经想,等有一天她在那个城市里找到她生活中的另一半儿,有了她的爱人,她的家,融入她所生活的那个城市,她便不会再有“偌大的城市无处可去”的感觉。后来因为学习的原因,我离开了那个节目,我们的联系便中断了,但这两天我听说了一个打工妹的故事,便不自觉地想到了那个邯郸女孩儿,想到了她的孤独和寂寞。如今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圈子里,操外地口音的人正越来越多,在生活中,你会不经意的问一问对方你是哪里人?在偶然的相识里,别人或许也会问你同样的问题。那么你是哪里人?你把自己当做哪里人呢?你是否愿意接纳那些来自外乡的人们?又或者你是否希望融入你所生活的那块土地?请你和我一起走进今天的节目,让我们来认识一位打工妹,听听她的故事,她的心情。

  庄:今天的节目,我们就把这位打工妹请进了录音间,请大家和我一起来听听她的经历,她的心情。

  庄:马女士您好!

  马:您好!

  庄:先让我们来认识你一下,你从哪里来?

  马:我是来自江苏农村。

  庄:哪年出来的?

  马:82年。

  庄:一下子就到北京来了,是吗?

  马:对对。

  庄: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当时一下子把目标选在了北京?

  马:当时听说北京这边的家庭要用保姆。

  庄:所以就来北京了?

  马:对,当时想的是北京和上海两个地方,但觉得上海那边的人比较精明,北京这边的人比较好。

  庄:那会儿你有多大?

  马:17岁。

  庄:您瞄准的目标就是在城市里做保姆?

  马:对,我觉得是个机会。

  庄:那你当时觉得能胜任那份儿工作吗?

  马:当时我就觉得心里没底儿,心里比较害怕,出来做饭带孩子,不知道城里是怎么样,火车也没见过,城里生活怎么样,不了解吧,心里很没底,但心里也不是很害怕,毕竟那时候还小嘛,北京也是很有吸引力的。可以去北京了,可以看天安门了(笑)还是很新奇吧。

  庄:当时你那种好奇感比恐惧感更大是吧?

  马:对对。

  庄:那你到北京来找到的第一户人家顺利不顺利?

  马:还挺顺利的,因为我在家的时候已经跟我在北京的一个老乡联系了。我老乡已经帮我找好了工作,我上午到的,下午就开始上班了。带一个十个月的孩子。

  庄:您觉得当时做得好吗?

  马:我觉得不好,因为我不太会带孩子嘛,来了以后,主要是一来不适应,在家里是比较自在的,但是在这里关在一个小屋子里,很不习惯,老想走出这间房子,却不让出去。一个十个月的孩子就抱在我手里,晚上还得带着睡觉,我就稀里糊涂的,好像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但是孩子不得不看,晚上你要给她把尿,抱起来把尿她又不尿,我又很困,于是就睡吧,第二天醒来一看,她就尿床了,天天尿床。那时候也是冬天了,后来小孩就拉肚子,晚上又尿床,这家人就对我不好,不想要我了,因为我不会看孩子嘛。孩子老病,老尿床。

  庄:他们怎么对你不好?

  马:他们吃饭的时候不让我上桌子,他们先吃,我在一边儿带孩子,等他们吃完了剩一点馒头啊,饭啊,反正也不多,就让我来吃,这样就吃不好。

  庄:那等于你刚到北京的时候,尤其在前头的这几天,一定很不习惯,很不适应,而且这家的主人,因为你没达到他们的要求,对你也不好对吧?我想你那会儿心里一定挺灰的。

  马:天天哭啊,那孩子也哭我也哭(笑)。

  庄:那怎么又咬牙坚持下来了呢?

  马:(笑)因为当时没钱回去了,除了买车票身上只剩下六七块钱了,再有就是我们村里的人说你在北京最多两个月就会回来。我觉得真可气,我说怎么也得干到春节。

  庄:那你后来是不是越干越好,越干越顺了?

  马:也不是,我总觉得不干怎么办,回去种地又不想种。

  庄:我听说你后来去深圳了,那你在去深圳之前在北京干了几年?

  马:断断续续做了八年。

  庄:是北京让你觉得不好,你就离开她吗?

  马:北京,就是说除了做保姆,就找不到再好的工作,当时我跟我现在的爱人认识了,存在着一个户口问题,很难解决,后来听说深圳那边要放得宽一些,我就去深圳了。

  庄:这个牺牲挺大的,已经和心爱的人很好了,还要一南一北,远隔千里。

  马:没有,当时认识的时候也很痛苦,因为很多问题嘛。我们88年认识,那时买油还要油票,买粮还要粮票,怎么办?你没有北京户口。生活就很难了,还不象现在,问题不像以前那么大,所以在一起很苦恼,还不如分开。

  庄:那当时是两个打算,一个是到深圳去试图解决一下户口问题,还有一种打算呢,是借这个机会看是不是会和男朋友分开。

  马:也有可能吧,我觉得如果说我去了也闯不出什么的话,那我们就算了。

  庄:可是到了深圳以后还挺顺利的,把户口问题也解决了。

  马:对,也挺难,去的时候一个人也不认识,当时也是抱着破釜沉舟的态度,你说找工作也找不到太好的工作,找男朋友也因为好多实际困难,也是很难的,所以后来我就说走吧,带了600块钱,去了就住在旅店里边,一个人也不认识,拿了《深圳特区报》满世界的跑,十七天,找到一份工作,最后六百块钱只剩两毛钱了。后来找到一份工作,对我来说好像改变挺大,因为在北京一直做保姆,到深圳找到的这份工作一开始做文员,但是我觉得我付出了很多。这份工作我非常珍惜,我觉得待遇各方面都很好,而且也体面,因为在公司里面嘛。所以老板说试用三个月,我是农村户口,要办暂住证,我们办公室里的主任是广东人,他很刁难,他们有一种自我保护意识,对外省人是很排斥的,但是经理是西安人,他没有排斥外来人口的这种意识,他觉得试用三个月,你行就留下,不行你就走,你的暂住证必须自己办,因为你是农村的。又是外省的,暂住证不好办,后来我为了留下来,确实很努力,三个人的活儿我一个人干,我元月一号离开的嘛,正好要春节了,他们走一个人,我就把他们的活儿接过来,都是内地的,他们春节放半个月的假。

  庄:您在深圳具体做什么工作?

  马:我在深圳刚开始应聘做文员,试用期过了以后我就调到销售部去了,做销售,当时跟我一起应聘去的有两个,一个是销售部的文员,一个是办公室的文员。我是应聘的办公室文员。三个月以后他们就把销售部的文员炒掉了。后来就把我叫过去了,销售部在深圳是比较好的部门,老板比较重视,不像在办公室换了谁都可以干,但是销售那边不是这样的。

  庄:嗯,那你在北京的时候,在去深圳之前做了八年,你一直都在做保姆,有没有尝试做其他的工作呢?

  马:怎么没有呢,但是很难,有时候你想去找工作,比如说三天找不到工作,你没地方吃,又没地方住,只好又做保姆了。

  庄:那为什么你到深圳之后就找到了呢?您觉得深圳和北京有什么不同吗?在这一点上。

  马:还是有不同,至少他不是凭关系吧,在这里我不凭关系就很难找到好一点的工作,但是在那里就不是这样的,我是拿着报纸找到的。在北京的话,像那样的单位可能比较难进了,很好的,都是地毯,当时我去应聘,一看这么多人,而且是在写字楼里面,还铺了地毯,摆了花什么的,我想他们肯定不要我吧,我写了一个简历就走了,但晚上我又打了一个电话,后来经理让我过去面试,我都不敢进去,我想一定不行的。

  庄:能不能告诉我们当时您是什么条件这家公司就聘用您了?

  马:我的经历吧。我就跟他说我现在只剩两毛钱了,还有一个是我在北京八年,这种经历,我也跟老板都说了。还有就是文凭,我在北京读过自费的大学,有一个大专文凭,老板他不光是同情我吧,我觉得说一个身上只剩两毛钱的女孩子,他也可能有这些同情心,但我觉得他还是觉得我比较能胜任这份工作,因为办公室里的文员就是大家抄抄写写啦,有什么杂活儿累活儿都让你去做,他找个研究生未必比我干得好,所以他也是觉得我很珍惜这份工作嘛,找了这么久也找不到。后来我想他肯定以为我会好好的干。

  庄:后来就在这家公司做得挺好是吧?一直做?

  马:嗯,一直做!

  庄:做了几年?

  马:六年。

  庄:你到深圳以后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而且那座城市也接纳了你,户口问题也解决了,那你为什么又回到北京了呢?

  马:为了孩子,为了丈夫,我爱人当时也考虑过他去深圳,但他不太适应,因为他在北京有一份挺稳定的工作,单位还分了房子,如果他放弃这些,还要从头开始,对他来说可能有难度吧,再说我也不希望他因为我放弃这些,所以不如说我来这么做,我一直都不是很稳定的生活,习惯了吧。还是我放弃吧,所以我过来了。

  庄:这是96年的事情吗?

  马:对,96年。那时候怀孕了嘛。

  庄:那到现在又有差不多6年了,那么这么6年有没有让你改变呢?因为这6年,虽然说你在工作,但也是应该有改变,让你有所提高吧。那这回回来以后,对北京有没有一个新的认识?

  马:来了以后,突然又束缚起来了,就好像一回到北京手脚被捆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深圳以后,我就觉得很活,可是到北京以后就有手脚被捆起来的感觉。因为它都要北京户口。我就很反感,不去应聘。到了北京以后,也托过一些朋友找工作,都是开电梯啊,蒸馒头啊,饭店里啊,我就不想干了。后来我想就算了,也不去费这个口舌,不去应聘了。这也没有关系,我想一些好的工作可能也轮不上我这样的人,后来我就自己干了,不去应聘了,我在深圳不是也干了六年了吗?我就到批发市场去拿货,去跑办公用品,自己干。

  庄:哦,可是我听说你现在是在打工妹之家工作。

  马:嗯嗯,那是在97年,因为我在深圳住集体宿舍,公司里面全部都是打工妹,打工仔,下班以后,到了晚上,大家玩得很开心吧,后来我从深圳回来,一怀孕吧,回来就像呆在鸟笼子里似的。以前认识的那些乡亲都回去了,就没有那种集体的氛围了,一个人很孤独,因为怀了孕就不用上班了,呆在家里感觉闷得要命,我觉得孕妇是不是也不太正常,老想着北京肯定有我这个群体吧?这个群体哪儿去了?怎么找不到。庄:您找过吗?

  马:我找啦,我打听了,没有啊。我就一下子到了我爱人的那个圈子里,那个圈子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我想了解的是我们打工妹现在怎么样了?而我爱人他这个群体就不了解这些,谈的那些东西我不感兴趣,我谈的那些东西他们又不感兴趣,所以就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当时心里就闷得要命,在家里七八个月吧,就想整天到哪里去,我住在东单,和我公公婆婆一起,他们对面有个协和大院,那里有个女孩儿抱了个孩子,

  一看就是当保姆的。我就觉得很亲切,自己人似的(笑)天天都等着她下来跟她聊天,她很小,十七八岁,但是我就很想和她聊,她呢,就是在人家家里看孩子,不是很自由的,我就天天等她,她有时候也下不来,她后面那个老太太老跟在她后面,那她就以为我怎么怎么,还不想要我跟她接触,可是生完孩子以后,有一天我看见了《人民日报》上面登了一个打工妹集体婚礼,一张照片,上面写的是打工妹之家,还有什么打工妹集体婚礼,旁边还有主编,主婚人等等,我当时就给她打电话,当时兴奋得要命,马上就去找《打工妹之家》了,当时三块钱就入会了,当时感觉,哇,一下子就找到自己要找的地方了。

  庄:那您这份工作是不是从某种意思上讲是一种心灵的寄托?

  马:对!

  音乐:《外来妹》

  庄:据我了解,有好多从外来的打工妹,她们到北京来了以后呢,她们非常想找一个有北京户口的先生,觉得这样呢,也成了北京家庭中的一员,我不知道你当时有没有这样的一个想法。

  马:我好像没有。因为我当时在他那家公司干过三个月的临时工。这样就认识了。我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幸福啊、快乐的感觉,没有,我觉得更多的是苦恼,怎么办?以后,户口问题啊这些,孩子的户口以后还要落到农村去。家里也比较反对吧,我的公公婆婆们。所以五年以后才结婚。

  庄:但不管怎么来说,大家来看来想呢,您嫁了一个北京的先生,在北京成了家,有了孩子,已经很稳定了,应该有一种归属感,觉得北京是我的家了,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心情和感觉?

  马:没有,因为我先生工作比较稳定,而且还分到了住房,生活还是可以吧,我爱人也是很理解我,而且很支持我,我干什么他从不阻拦我。对我各方面也是很关心,我能找到他,也是很幸福的吧。但是要说我是不是北京的一员?我觉得我还是个打工妹,是一个外来群体里的,不是北京人。要是让我填北京人、深圳人、农村人,我想我还是外来工吧。

  庄:那是不是仅仅因为你没有北京户口呢?

  马:不是,我觉得我这个身份还是属于这个圈子里吧。关系跟他们可能差不多,打开电视,什么假日旅游啊、什么贷款买房啊,这些都不属于我,对这些我都不关心。那一谈到流动人口,我就很关心了。一谈到户籍制度我就很关心了。关心得不一样吧,还有你们的医疗啦、改革啦,这些跟我没关系,分房改革这些跟我都没关系,就不关心这些话题,所以聊起来…比如说像下岗了,我本来就没有岗,下不下岗也就无所谓(笑)

  庄:也就是你觉得你还是北京人之外的一个人是吧?

  马:对,别人说的好像什么外地人呀,我就觉得说得是我。比如说在车上别人说起:“这些外地人!”或者是什么,我就马上反感,我就觉得他说的是我。还有就是“一定要把那些外地人赶出去!”我就很反感,听到这些话。虽然他也赶不走我。

  庄:也就是在心态上你是游离于北京人之外的。不管是不是生活在这儿的对吧?

  马:(对对)

  (音板)

  庄:就像我刚才节目讲的,我曾经接触过的那个听众一样,正是因为和你接触,所以又让我想起了那个听众,想到了可能和你一样特别多的到城市里来的农村外来人口,也许他们的生活从物质上来讲已经有了很大改善,甚至能比城市人还有钱,但在心态上他们可能有和你一样的这种游离于城市之外的感觉,但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今天我们请来了两位社会学者,他们是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的唐灿老师。

  庄:唐老师您好!

  唐:嗯。

  庄:还有一位是来自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的副编审冯小双老师,冯老师您好!

  冯:你好!

  庄:这两位老师多年以来一直是从事流动人口研究的。那么刚才两位老师也是一直坐在这儿听马女士从她的家乡出来了以后到北京到深圳打工的经历和她的心态,那我想两位老师能不能帮助分析一下,是什么原因让她离开家乡这么多年,用她的话来说,她打工已经十八年了,不包括在深圳的,在北京的也十二年了,出来的时候也只有十七岁,也就是说她打工的时间比在家乡的时间还长,但她仍然觉得对她现在所生活的环境从心态上讲是一种游离的状态。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冯:这应该是制度上的根源,比如说她刚才屡次提到“我不是北京人”。我没有北京户口,这些问题虽然随着近些年我们的户籍制度慢慢的松动,我们的交流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多样化,虽然随着这个进度在慢慢的好转,但是我觉得,比制度更加难以改变的是人们形成的一种文化的偏见和顾及。

  唐:其实起初接触到社会时,心理学上有一个所谓的叫自我认同的一个问题,就是说她自己认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直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打工妹,而且她一直活到现在三十几岁的过程间一直在为在为户口,在为城市的地位,城市人的身份,一直在奔波,所以她很自然就会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外地人嘛,而我们,作为一个北京人,城市的一个普通的公民,我们可能生下来从来没有为户口的事情如此焦虑过。那么工作对我们只有高的或者较低的差别,没有说比如我没有北京户口这个工作就不对我开放,没有这样的问题,所以像这种社会现状呢,她一直为户口而挣扎,户口而奔波,为城市人的工作而奔波,这么一种她的生活经历必然造成了她自我心理的一种评价,我不是北京人,所以她尽管跟她先生结婚了,她的先生也对她很体贴、很好,但是她仍然感觉到,我们在婚姻关系上是夫妻,但是在文化上你还是北京人,我还是外地人。

  庄:可是像我节目开头讲的那个故事,确实是我经历过的,是我节目中的一个听众,我还见到过她,那个女孩儿中专毕业以后留在邯郸市,在邯郸市工作了,户口问题她是解决了,但她还是有游离于那座城市的感觉。如果我们拿她们两个人来做对比,我认为绝对不是户口问题造成的。

  冯:我和唐灿是比较长期的在做外来人口的课题研究,在这个过程中要做调查,因此接触了大量的,像小马这样的从农村来到城市的打工妹,或者打工仔,也不管他们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但他们的背景是这样,他们的起点是这样。我们也接触了很多这样的人,那么和小马呢,我们两位都是她很好的朋友。我不止一次的在无意中听小马说她不喜欢北京,当时我是感到很吃惊,因为按照世俗或者一般人的观点来说她在北京读了大学,有国家承认的大学文凭,现在也有了深圳这座大城市的户口,嫁了北京人,在北京住上了两居室,孩子也很好,她的先生是个编辑,她的公公婆婆也都是这样的,有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那么一般人来说她应该是姣姣者,而且是幸运者,那么她为什么说她不喜欢北京,而且不止一次这样说,我就感到吃惊,包括她刚才谈到这些东西,我还是吃惊,我就想到说小马你为什么觉得你游离在北京之外,你不是一个北京人,我就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反问自己,我们是不是把她当成北京人了?如果我们不经意中,无意中,还永远记得她是一个前小保姆,不管她怎么样,她是一个打工妹,永远记住她的背景她的出身她的起点,我们不经意中流露出这种东西来,我们城市给她的信息,她周围给她的这种信息,都是不把她当北京人,那又怎么可以让她自作多情的,一厢情愿的就认为我跟你们一样了,我比你们甚至还好了,你看你们才一居室呢,等等。这个改变身份,客观上可能有改变的这样的情况,但如果是一个比较自立的,精神上又有一定追求的,那么她就不会完全这么认同,还有就是她的生活,她的生活圈子怎么可能只有她的丈夫呢?她还有她的社会交往实现这种需求,比如她为什么反复的说深圳,她觉得如鱼得水,那就是说深圳传统的东西更少一些,它的历史也短,它是一个外来人的移民城市,相对的来说她觉得在那儿平等,那么在北京传统的东西比较多,体制的东西也比较多,她觉得北京好像对她来说不那么亲切,实际上北京给予了她很多,硬性的,比如深圳给了她一个户口,但是在北京她生存下来了,并且给了她发展,应该说北京给了她很多,但是她总觉得一个是认同,还有一个是她的感情,这是一个认同的问题,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文化的一种认同感,一种归属感吧。

  庄:那我们说到这儿了我们来问问马女士。

  冯:你觉得大家把你当成一个北京人了吗?还是不是?

  马:比如说我坐车,在火车上,别人老问我是哪里人,我说:“哎呀,我也说不清自己是哪里人,所以我觉得我还不如说我是农村人(笑),因为你说你是北京人吧,你又没有户口,别人觉得你在吹牛,是不是?那你说你是深圳人吧,户口在那里家又不在那里,深圳人和北京人比较有钱,你又没钱,是吧?所以我也不说自己是深圳人,也不说自己是北京人,干脆说自己是农村人好了。可能还是有一些文化的东西在里面吧,我是在农村出生,如果我说我是北京人,我觉得我是在背叛我自己的出身,所以我还不如说,从感情上来说…比如说我回家就是一口家乡话,我们村里的人就觉得很好,他们就觉得我没有变质,我没有背叛自己的农民出身,所以我也觉得自己没有背叛我的农民出身。包括我到现在的打工妹之家来做,我觉得没有必要挤到北京人这个里面来,让自己觉得是个北京人,好像改变了,你不是个农村人了,你是北京人了,我觉得那个也好像太俗了吧,或者说我觉得这样不好吧。还有比如我看一些书,像路遥呀,受路遥的影响,看他的书啦什么的,我觉得虽然他是一个作家,但是他老是要记住自己是个农民的儿子,我觉得这个我很佩服他的,而且我们那些打工妹都说:“哎呀,路遥很好,虽然他是个作家,但是他还是说他是农民的儿子,是个农民,我就觉得很亲切,而且他写的那些东西,他就把我们这些农村人当作他的弟弟妹妹来写,而不是说居高临下,他是个作家了,就指指点点,说“哎呀,我跳出龙门了。”我们农村人会觉得这个人好像变质了。

  庄:据我所知跟你一起到北京打工的同乡大概有两万人,但是现在留在北京的只有两个人了,那么这些是因为他们在北京不能维持自己的生活了回去了呢,还是因为心理上的这种承受能力承受不了?据你了解。

  马:他不是不得不回去,这个东西不好说,比如说他生活在城市,但是他的思想还是愿意跟农村人接触,还是愿意去写农村人,愿意写这个群体,他对这个群体更了解。他不愿意把自己说成一个西安人了或者什么。

  唐:我讲一个比她还典型的故事,小马可以说是打工妹中算是在命运上很好很幸运的了,那么我们曾经采访过一个女孩子,应该说比小马还要幸运,她在一个家庭做保姆,这一家是很著名的服装设计师,那么她因为和这一家的关系,所以一直教她怎么搞时装设计,结果她很成功,她学成了,最后还因为其中一些很曲折的故事,这家人把她送到法国去留学了。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长得非常漂亮。而且她的气质相貌在经过来北京的几年的这种修炼,可以说这种农村气息是荡然无存,看上去气质什么的非常好,因为她在那个圈子里修炼过的,但是她给我讲,她在和北京人谈话的时候她就觉得…原话怎么说呢,我记不清了,好像是说有戴面具的感觉。一定要符合北京的主流文化所要求的那些东西,对吧?一定要让别人听上去感觉不到我是个乡下姑娘,我不是一个外地人,她觉得这样活得特别辛苦特别累,相反呢,有些时候她会定期的和她的乡下朋友去聚一聚会。当然了,她不愿意她的乡亲们老去找她,人的这种心理的多重性也在这里体现得挺有意思的。她不愿意乡亲们老是穷兮兮的样子来找她,另外一方面呢,她在休息日的时候她和自己的亲戚啊乡亲们啊在一块儿用家乡话来聊天,她又感到特别轻松,因为这才是我可以真正放松的地方。这是说什么呢?我觉得,其实在语言上、在情绪上在爱好上,在我们心灵真正放松的状态下那种交流我们是不一致的,所以我就觉得这种边缘化的这种人,她就没有办法彻底的、最终的把这个城市变成她自己的家,也许她的孩子会好一点儿。我觉得引出来的问题就是,她们这一代打工妹其实她们的流动,她们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的,比如她们的这种认同感,就是说永远在这种边缘状态,到哪儿都没有归属感,一辈子都处在这种心灵没有归属的这种状态。其实用一句很真实的话来说就是“飘泊”。

  冯:对,“飘泊”!

  唐:对,那么就是说这一代的打工妹都会付出这种代价,但是换来的是什么呢?我想她的孩子是完全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他进小学也算是北京的移民的话,那么第一代的这种焦灼、飘泊、矛盾就是很普遍的。那么第二代移民,可能就要好得多了。

  (音板)

  庄:刚才两位老师都是从社会学角度来看像马女士这样从农村到城市来打工的打工妹、打工仔,那我觉得从个人的角度来看,是不是也可以替他们想一想,怎么去融入这个社会,作为她来讲,她这样封闭自我的这种心理,好像让我感觉…

  冯:对,对。

  庄:那个就不是说城市人接纳不接纳她们的问题。

  唐:就像刚才我们一边讨论我一边想,我也是第一次跟小马讲说你不必特别介意我是个什么人,她的意思有时候很大,当你遇到这个硬的问题或许比较大,在生活中总是有这种阴影,就这么想,还有就是说为什么对这个问题这么敏感,有时候可以不必这么敏感。这就是我和她们说的那种早期的童年和少年的经历有关,她相对的来说是一个封闭的这样一个环境,那么童年和少年的影响对人很大,和别人交流的时候她的心态就特别容易敏感,特别的关注怎么看我啊,很注意这个东西。来自外界的反应啊,其实我觉得也可以不必这样。现在社会已经是这么开放,而且你应该说已经是一个准北京人,你自己也读过大学,受过高等教育,而且在大城市工作,已经可以说有相当的职业精神了,那为什么非得一定说自己怎么怎么,有时候这个东西过了份就有它不自然的一面了。也有这种封闭的,还有一种早期的生活环境,给她留下了…也是一种影响吧。也可以说你不用总想这个。不过我觉得无论如何…

  冯:她说她忘了这个生活、背叛,我觉得是可以讨论的,我觉得有些可能说是质朴的感情,有些也可能是比较陈旧的观念,我觉得也可以反思一下。

  唐:不过我觉得无论如何应该关注城市,应该说人数颇为众多的这么一种群体,或者说打工者群体的一种状态…

  冯:就像刚才小马说的,原来跟同龄的女朋友们在一块儿也没有共同语言,都要当奶奶了,都是中年妇女了,她又觉得没有办法沟通,然后她呆在城市又觉得和城市有隔膜,这种隔膜我同意说个人要摒弃它,但是我说实在的,这种事情是非常非常的难的。因为咱们知道存在是决定意识的,所以我我就觉得她们是游离于城市与农村的文化之间,这么一种群体,我觉得社会应该给她们更多的空间,给这个群体有更多的交往,作为我们城市社会不能光要求她们打开她们的心扉,我们也应该以更宽阔,更广博的心胸来接纳她们,主动跟她们交往。

  唐:接纳、包容。

  (音板:听众朋友,我们的节目到这儿就又一次接近尾声了,此时此刻,不知道收音机前的你是在异地他乡感受飘泊,寻觅心灵的安宁,还是在本乡本土听着我们的节目,了解着类似马女士这样身边熟悉的人,她们或许帮你带过孩子、送过牛奶、搬过家,又或许只是与你擦肩而过,两不相识,而你周围的生活却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悄悄发生着变化,其实你、我、他都是一样的,我们都在我们生活过的这些地方,寻找创造着各自的幸福生活,而心灵的安宁或许是我们一生最大的幸福,感谢收听今天的节目,主持人庄丽代表录音师王青、刘洁欢迎您下次节目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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