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尽冬去。地处张广才岭余脉的宾县新立乡宣阳村，依然大地飞霜，遍野银白。

　　2月16日，一位普通村干部的事迹报告会，震撼了古城宾县，台上的乡亲话语哽咽，台下的父老热泪滚落。十里八村赶来的农民们，默念着一个名字：武玉学。

　　这是一位平凡的农村村党支部书记。生前没有惊天壮举，死后没什么遗产；活着时心里始终装着群众，临终前惦记的仍是致富乡里。他是凝聚宣阳村500多户农民人心不散的村魂。

　　16年前，33岁的武玉学当选村党支部书记，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穷壳子、乱摊子、事儿窝子：村里矛盾重重，欠外债40多万元。村里打架斗殴的、上访告状的不断……

　　一副沉甸甸的担子，压在新上任的村支部书记肩头。武玉学整整一宿没睡。“说一千，道一万，群众富了是关键。”他撕下当天的日历，暗下决心：5年内还清村里债务，5年后让村民致富。

　　新官上任三把火。武玉学治“穷”的第一把火，就“烧”到了村支部班子成员身上。乡里开会中午赶不回村，武玉学横竖不准村干部进饭店，只给每人发5元钱，到小吃部里喝碗豆腐脑、吃俩烧饼；村干部该交的村提留、乡统筹一分不能少……武玉学管住了村干部的嘴儿，收住了村干部的心，理顺了群众的气儿。仅这一项，每年就为村里节省开支四五万元。

　　一手还饥荒，一手谋划致富大文章。宣阳村离县城仅5公里，农民收入却很低。武玉学认定，发挥优势、调整种植结构是致富之路。他一次次到县城早市、夜市调查，撰写了多篇调研文章，制定了“南沟菜，北沟瓜，黄烟大蒜加西瓜”的特色经济发展思路。

　　有了好思路，群众想干不敢干，敢干不会干。武玉学说服家人，尝试种了13亩西瓜，起五更爬半夜地精心侍弄，结果当年卖了3万多元。第二年，全村西瓜面积一下增加到了300亩，都获得了可观效益。

　　村里有片常年废弃的沟边地，村民谁都不愿包。武玉学苦口婆心动员贫困户赵井文父子俩种梨树，三进省城请来专家手把手地传技术。结果，每年梨树收入都超万元，父子俩盖上了砖房，买了四轮车。一些村民见利都要分了这块地，武玉学说：“政策不能变。只要肯干，谁都能致富。”

　　大蒜、黄烟一直是宣阳村的传统作物，可始终是零打碎敲，不成规模。武玉学一边扩大对外宣传，一边外出扩大销路，使联安、联太屯成了大蒜和黄烟专业屯，巴彦县一些经销商年年到宣阳来收购黄烟。数着到手的票子，有的烟农常会念叨起武玉学说过的话：“种完大蒜种黄烟，一亩地出两千。”

　　殚精竭虑的奔波，获得的是殷实的回报。在武玉学带领下，宣阳村4年内就还清了外债，人均收入从1985年的200多元增加到1999年底的2400元，在全乡16个村中名列第一。

　　一身泥来，一身土去。老伴常遗憾，老武生前没置办过一套西服。临终前最后的话，还是嘱咐她要帮贫困村民的女儿把研究生读完。老武认准一个理儿：“群众的小事儿，就是咱的大事儿。群众想啥，咱干啥。”

　　一个全中国最小的官儿，咋干才有政绩？有人给武玉学出主意：拣俏活儿干，看上头脸色行事。武玉学不听劝，一头扎进村民堆里，村民想啥，他就干啥。

　　过去的宣阳村，3条主道全是土路，特别是联发屯南有一条河，只要一下雨，村民的蔬菜和农副产品就运不出去。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武玉学上任头桩大事，就是组织群众建桥修路。白天，他忙着调车、跑料，晚上，他陪着推土机手，一干就是一宿。一身泥来，一身土去，全村3条主道和巷道全部沙石化，联发屯还建成了打建屯后的第一座桥。

　　宣阳村低压线路老化，不少替代电柱的杨木杆东倒西歪，村里的一个孩子不注意，被电线“打”掉了一只胳膊。武玉学痛在心上，一次次跑电业部门，又东挪西凑了20万元，将全村的低压线全部换成了标准电线杆，让村民彻底告别了“隔三差五就停电，风天雨天心发颤”的历史。

　　几块大板子下钉几个“腿儿”，就算是学生的课桌；300多个孩子挤在15间破草房里，这就是学校。在校的教师留不住，外面的教师不愿来，学生成绩综合评比全乡倒数第一。武玉学上任后，跑上跑下，多方求助，为学校建起了800平方米的两栋标准化校舍，砌上了400延长米的砖墙，又组织群众出人出车拉沙石，把操场垫得平平整整。村里还每年拿出5000元钱奖励教学突出的教师。很快，宣阳小学的成绩名列全乡前两名，而武玉学为了建学校，又瘦了一圈。

　　谁家种不上地、谁家缺吃少穿……武玉学心里始终装着一串串叫他放心不下的名字——教师张井楼家生活困难，房子需要维修时，他派人送去了一车木材；村民宋春海只有一只胳膊，他帮着种地，帮着娶媳妇，帮着盖砖房；患脉管炎的村民王连珠生活困难，武玉学年年春天把化肥、种子给他送到地头。

　　心里装着全村的群众，武玉学惟独没想着自己和他辛苦持家的老伴。临终前，满腹委屈和心酸的老伴，没得到老武留给家里的一句话，听到的仍是一桩他不了的心事——村民张洪庆家里穷，武玉学自己拿出2000元钱，又筹集了5000多元，供张家孩子读完大学。孩子现在要考研究生，咱得接着供，再拿2000元……

　　当上村里“一把手”，全村眼睛都看着。武玉学没让亲属乘“荫凉”，自己不去捞“好处”，只让群众多受益。身正影直，源洁流清。经济上去了，人气儿也上去了——村支书换届选举了4次，23名党员，老武次次都得满票

　　经济上去了，人气儿咋上去？武玉学认准一个理儿：咱得给大家做个样儿。

　　武玉学在宣阳村土生土长，武家屯有些人是他亲属。当上村里的“一把手”，大家比他还高兴。

　　1989年，村里根据人口变化开始清理土地，退多补少。手里地多的争先恐后往武玉学家跑，武玉学讲明道理，先拿内弟打了个样儿：一下子抽回15亩。“没沾上一点光，还净当替罪羊”，内弟牢骚满腹，全村群众却心通气顺。

　　群众听多了个别干部损公肥私的事儿，武玉学却决不让群众说宣阳村的干部孬。村里建学校，包工头纷纷登门，开口许诺只要武玉学答应每平方米210元的造价，就给他大笔回扣，武玉学却愣把造价压到170元。老武把钱算到了骨头里：低压线改造要换松木杆，武玉学带人跑了4个林场，找人求情，要价100多元的松木杆拉回家里才付60元，省了1万多；修桥需要石头，他带着40多台四轮车，到城里的建筑工地抠废砖头、石头和水泥块，又省了7000多元；村屯插柳栽树，他拎着镰刀，和村民各处去割柳树头，当树苗，又为村里省了1万多……

　　有年“七一”，乡里办党员干部培训班，有的村干部提议：“咱村也有钱了，大伙跟你干了这么多年，能不能买件纪念品？”武玉学破天荒给每名党员买了件背心，印上“党训班留念”的字样。“越往富里走，越得守住摊儿”，武玉学说：“这件背心不是福利待遇，而是给大家提个醒儿——我们是党员！”

　　身正影直，源洁流清。近10年来，宣阳村无一人上访告状。村支书换届选举了4次，23名党员投票，武玉学次次都得满票。

　　宣阳村的事业发展了，武玉学的身体却积劳成疾，累垮了。

　　1999年7月，武玉学被确诊为结肠癌。乡党委考虑他的情况，决定让他辞去支部书记职务。全村党员和闻讯而来的群众却一百个不答应：只要武书记还有一口气，就还是我们的书记，不用他干什么，只要躺在炕上喊一嗓子就中！于是，武玉学拖着病弱之躯，又出现在宣阳村的田间地头……

　　2000年3月25日，进食十分困难的武玉学硬撑着召开了支部会。3天后的凌晨，他告别了宣阳村的父老乡亲。临走时，枕边还放着他为宣阳村规划的蓝图和一本扶贫笔记。

　　这是2000年3月30日，一个普通的黎明。一大早，全村500多户村民齐刷刷赶到村口，三轮车、四轮车，手柱拐杖的老人、抱着孩子的妇女，人群和车队组成长长的送葬队伍，人们追赶着灵车为49岁的武玉学送行，捶胸顿足满心悲痛。

　　武书记走了，可百姓心中留下的是一座永不磨灭的丰碑！张新本报记者黄明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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