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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职收入就是受贿?广东一企业员工无辜被关1年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2月23日08:49 中国青年报

  2000年6月2日,吕伟贤终于等来广东省鹤山市检察院的《不起诉决定书》,结束了长达345天的牢狱之灾。

  然而,吕伟贤万万没有想到,被冤屈的噩梦远远没有结束。从看守所出来至今半年多时间,当初被检察院扣押的巨额财物不但没有依法退还,自己向其上级江门市检察院提出的国家赔偿申请迟迟没有裁决,本人反而还继续被鹤山市纪委及其他一些政府执法部门不断地传讯,警告他“被不起诉不等于否定了你的犯罪事实”。

  民营企业员工被控受贿罪

  1992年6月,经鹤山市沙坪镇工业办同意,时任鹤山市沙坪镇基础工程公司(下称基础公司)第一分公司(民营企业,下称分公司)技术员的吕伟贤与农村青年何日华成立装修工程班,以分公司工程班组的名义对外承揽装修业务。合作双方约定,装修班实行内部独立核算,向分公司缴纳管理费后的利润两方均分。

  1998年8月12日晚上,鹤山市反贪局局长黄志仪带着几名办案人员来到吕伟贤的家,声称吕伟贤因涉嫌受贿罪已被立案侦查,当场搜走吕、何两人6年来合作经营装修班的账本,并将吕伟贤及其怀抱刚刚出生尚未满月婴儿的妻子一同带回反贪局,询问调查至次日凌晨。此后,反贪局,先后从吕伟贤手中扣押了吕的私人存折、现金共计28万多元,商铺、住宅各一间,以及吕、何两人合伙购买的农用车一辆、商铺三间等财物。

  从1998年8月到1999年6月间,反贪局不断地传讯吕伟贤,向他“追缴赃款”,但又一直没有正式宣布吕的犯罪事实,饱受折磨的吕伟贤遂向广东省检察院等部门投诉。

  吕伟贤苦苦盼望着有关部门的援助,等到的却是更大的灾难。1999年6月22日,鹤山市检察院以受贿罪的罪名对吕伟贤实施刑事拘留,同年7月1日转为正式逮捕。吕伟贤被逮捕后,检察院还以“避免案件受干扰”为由,将当事人押至高明市、顺德市等地拘押。

  吕伟贤对记者说,办案人员在拘留他时甩给这么一句话:“你不是要告我们吗?现在看你还敢不敢告!”

  吕伟贤被拘押期间,鹤山市检察院以吕涉嫌受贿148万多元为由,两次向江门市检察院申请提起公诉,均被退回补充侦查,最后,不得不于2000年5月12日作出【鹤检刑不诉字(2000)第2号】《不起诉决定书》,“(虽经两次补充侦查)认定吕伟贤受贿犯罪的证据仍不足,不符合起诉条件”,根据刑诉法有关规定,“决定对吕伟贤不起诉”。

  2000年6月2日,被关押了345天的吕伟贤被正式宣布无罪释放,恢复自由。

  鹤山市检察长:“(吕的)犯罪事实确凿,至于起不起诉只是另外一个问题。”

  吕伟贤恢复自由后,数次书面要求鹤山市检察院退回当初被扣押的财产、账本,并申请国家赔偿,均被拒绝。

  吕伟贤告诉记者,检察院在答复他时说:你的案子还没完,目前已移交给市纪委进行调查。次数多了,反贪局局长黄志仪干脆说,你的财产属非法收入,被收缴的款物都要没收,“还敢闹,再把你关起来”。

  在鹤山市检察院,检察长周某及有关办案人员就吕伟贤的投诉接受了记者一行的采访。

  周说:“虽然检察院最终对吕伟贤作出不起诉决定,但吕犯受贿罪证据确凿,这是事实,至于起不起诉只是另外一个问题。鉴于这种情况,而且吕本人是共产党员,所以我们就将案子移交给市纪委继续侦查。”

  接着,周就向我们详细介绍吕伟贤的“犯罪事实”。他说,吕伟贤在分公司里本来就有工作,自与何日华成立所谓装修班组后,与其任分公司经理的父亲串谋,从公司取得装修业务给何日华干,赚了钱却要两人平分,“作为国家干部,这不是受贿又是什么”,“他仅被这么处理,已算很不错的了,占了便宜还要告状”。

  原来,鹤山市检察院至今还认为,大学毕业的吕伟贤是国家干部,在工资之外的兼职收入就是受贿。

  然而,鹤山市沙坪镇政府工业办负责人在接受调查时一再指出,原是“红帽子”集体企业的分公司早在1997年就完成了赎买转制,其工商营业执照上的企业性质是“民营”,不管是吕伟贤还是其父亲,均不是国家在编干部,吕伟贤只是分公司聘用的技术人员,所谓的“国家干部”身份可能因为吕是大学毕业所产生的误解。

  可见,吕伟贤连最起码的受贿罪主体资格都没有!

  周检察长没有正面回答将如何处置所扣押的吕伟贤的财产问题,只是说案子已移交给市纪委。但回答“为什么不起诉决定书作出了20天后才释放吕”问题时,他回答说,“这样做问题不大,因为他还有100多万元的财产没交出来”。

  代理律师:“典型的插手经济纠纷。”

  据当事人吕伟贤介绍,合作伙伴何日华向检察机关举报吕涉嫌受贿,是由于吕与何之间的一次争执。

  1998年初,装修班组承接了一宗利润达70多万元的业务。何利用主持这一项目的便利,以其兄何汝华一直在班组里帮忙却没拿报酬为由,拒不交出工程款,并要求补发其兄多年的工资16.8万元。何的要求遭到了吕的拒绝。吕认为,当初何兄进入班组帮忙时,何已主动承诺其报酬在何的分红里解决。最终矛盾激化,何遂向检察机关举报吕涉嫌受贿。

  吕对记者说,自从检察院介入后,办案人员的种种行为让人觉得他们不是在秉公办案。在他被刑事拘留前那段长达10个月的时间里,反贪局每次传讯他,几乎都是开口就问何时交出“赃款”,“追缴”的金额也经常变化,初时要140万,后来讲到90万,最后几次则说“先交45万也行”。而且每次胁迫吕及其家属交钱时都强调,一定要交现金,这样可以不立案,否则到了法院要被判无期徒刑云云。

  更令吕伟贤感到不解的是,他被检察院传讯时,多次发现举报人何日华在检察院里,有时甚至就明目张胆地在办案人员办公室里翻弄从吕伟贤处搜来的账本!

  其次,反贪局不光查案,而且还向吕、何的债务人追债、收债。一些被追过债的债务人对记者说,在追债过程中,办案人员一再强调钱要打入检察院的账号或交给何日华,而不能交给吕伟贤。在记者掌握的三宗债务中,当事人都因为不想开罪办案人员而将欠款划入了检察院的账户。

  我国的法律规定,对当事人被扣押的财物,办案机关应指定专人妥为保管,不得使用、调换、损毁和自行处理。但在吕案中,不但当事人一直不知道自己被扣押财产的下落,且其中的吕、何两人合伙购买的农用车、商铺均已交给举报人何日华使用。记者两次到鹤山市采访,均发现该辆牌号为粤JX-3048的重庆五十铃农用车被人使用,一次是在鹤山市区的马路上奔驰,一次是停放在吕与何合伙购买、已被检察院扣押的商铺门前。该商铺目前已被本案的举报人何日华经营了一年多。

  吕伟贤的代理人、广东环球经纬律师事务所律师周庆源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吕案是典型的司法机关插手经济纠纷事件。周庆源说:“何日华的举报没有任何依据,普通人一看就能分辨,更甭说检察官调查了近两年。”

  周认为,吕伟贤所在的企业是民营企业,吕不是国家工作人员,也无任何可利用的职务便利,根本不构成受贿的犯罪主体;况且,他在业余时间以掌握的铝合金窗技术与何合伙经营装修班组,不但为企业主管部门和企业内部管理规章所允许,也符合国家关于科技人员业余兼职的规范,所得利益仅为应得的利润分红,无为他人谋取利益之嫌疑。本报记者 林炜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 黄少焕 光明日报记者 戴自更 法制日报记者 游春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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