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0日，几个面容忧愁的农民又一次来到河南省商丘市中级法院问询，他们关注的一起被检察机关以故意杀人罪起诉的案件，开庭至今已过去了5个月，案发至今也已两年，一审判决却仍未作出。

　　这是一起由交通肇事引发的案件。此案与4年前发生的郑州的张金柱故意杀人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至今在社会上，尤其在法律界，人们对张金柱一案种种见仁见智的评说，似乎也对此案的判决形成巨大影响。

　　1999年11月19日晚8时40分许，河南省宁陵县城二环路柳河路口西侧三百多米处，撒落一地汽车玻璃，两个人倒在地上。地上越来越密的血滴，逐渐变成一条细细的黑红色血线，向西延伸150多米，血线被带血的车轮印和拖擦痕迹取代；至180多米处，车轮印和拖擦痕迹消失，再往前是一摊已经发黑的血迹；血迹旁，58岁的韩洪福头东脚西倒地身亡。他的肋骨几乎全部折断，左小腿前外侧肌肉被磨光，露出长长的胫骨。

　　很快，交警赶到了。勘测揭示，这相距180多米的两个交通肇事现场是一辆汽车所为。在汽车玻璃破碎处被撞倒在地骨断血流的，是韩洪福的两个朋友；而撞人的汽车不见了。

　　第二天，撞人的昌河面包车在数公里外被找到，是一辆写有“公安”字样的警车。第三天，开车人———宁陵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副大队长吕太河被刑事拘留，后以故意杀人罪被逮捕。公安机关的侦查表明，在吕太河开车撞人时，车里还坐着两名男子和三名饭店的小姐。

　　2000年10月，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庭审中，控辩双方及受害者家属在吕太河犯罪事实上产生严重分歧，进而在对吕太河的刑事责任认定上出现了交通肇事逃逸、间接故意杀人、直接故意杀人三种意见，以致在庭审5个月后，仍未作出一审判决。

　　据吕太河交代和对其车上另5人的询问，当晚吕在一饭店点了菜后，开车帮该饭店老板到另一饭店去接一名服务小姐，返回途中，吕接到传呼遂停车用手机回电话，通话中又开车前行，在饭店老板“人！人”的惊呼中，汽车撞上了路边行走的人，风挡玻璃被撞碎。撞人后，吕太河没有停车。车上的两个男子说，吕“双手握着方向盘，往这打，往那打，车开得很慢，跟走不动差不多”。他们叫吕停车报案。吕太河说：“不能停，不能停，不定轧死几个人呢！”“吕太河一直在挂挡，可挡挂不上，后来才挂上挡，走了一会，感觉车走得轻快了。”吕太河把车开到几公里外一背静处丢弃，并反复叮嘱车上的人：“谁也不要往外讲撞人的事，谁讲谁负责。”接着，他让饭店老板骑摩托车到发案现场附近走一趟，摸到了“交警的车已到，有一个人躺在路边”的情况后，就回家了。

　　案件调查中，一个在案发现场旁饭店里打工的哑巴比划出这样的情节：吕太河开车先撞倒了走在前面的两个人，走在后面的（韩洪福）上前拦车，吕下车，用棍子殴打韩洪福，又强行开车前行。韩扒在车前右侧，奋力阻拦车辆，直到车行至百米开外他体力不支，坠落车下身亡。

　　可是，哑巴的证词，又被与哑巴所在饭店老板与工人的证词否定。他们说，出事时哑巴在店里干活，他是后来随大家出去看热闹的，不可能目击事发过程。

　　截然不同的叙述，使案件审理面临着截然不同的判决结果。有关法律专家说，依照我国刑法，故意杀人分为直接与间接故意两种情况。直接故意，是指杀人者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造成被害人死亡的结果，并希望这种结果发生；间接故意则是指杀人者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造成被害人死亡的结果，而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两种故意的后果关系着杀人者生与死的法律责任，而两种故意的区别在于杀人者杀人时的主观倾向。区别这种主观倾向在实践中比较困难。这起案件也涉及这一问题。

　　受害人韩洪福的家属说，吕太河是在案发后第三天被抓的。有证据表明，他曾与车上的人订立共守同盟，他们所说的情节不真实。哑巴所说的情节是可信的，这不仅因为哑巴不容易与人沟通，以及打工的哑巴处身局外，还因为哑巴描述的情况与现场痕迹相符：如死者韩洪福上身的衣服未见严重磨损，如按吕太河等人所讲，韩在车下被拖带180多米距离，是不可能的。还有在相距180多米的两个现场间那条长长的血线，表明韩洪福的伤口距地面有一定距离，是由滴下的血组成的，如果像吕太河等人所讲，较胖的韩洪福被挂在狭窄的车下，应不会出现这样的血印。再有韩的头顶有两处破裂，像钝器打击的痕迹，从案发现场看，也难以汽车拖撞的原因解释，尤其是事后在吕太河汽车的驾驶台上发现了4根韩洪福的头发。

　　至于哑巴所在饭店其他人否定哑巴证言的事，韩的家属说，事发现场所在村庄住着吕太河的亲属，哑巴所在饭店的老板是外地人，他不敢做对吕太河不利的事。

　　看来，要确定吕太河的刑事责任，先要把案件事实搞清。而目前对韩洪福遗体所做的两次法医鉴定，未能像许多法医鉴定那样，对死者身上每一处伤的形成原因都作出详细的解释，而是把所有的伤都一股脑儿归在了“机动车辆在运动中造成”这一笼统的结论中，使案件的诸多疑点无法得到澄清。鉴于此，死者家属向法院提出重新进行法医鉴定的申请。

　　记者从商丘中级法院了解到，他们对此案相当重视。为使判决更符合法律的规定，而且经得住推敲，商丘市中级法院办案相当谨慎。

　　至今，案件的审理已经超过法定期限。受害者家属在苦苦企盼能早日得到公正的审理结果，以告慰死者。（本报记者王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