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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古村民打环境官司 法院判农民败诉(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5月15日07:32 北京青年报

果树死了,果窖也空了,韩祥欲哭无泪

  -目前环境官司不太好打

  去年4月,记者曾赶赴内蒙古赤峰,采访果农韩祥的一场官司,并于世界地球日在本报刊发了长篇通讯《村民们打一场环境官司》,但直到今日,韩祥的官司仍未了结。

  韩祥是内蒙古喀喇沁旗四十家子乡桥头湾子村的农民,他家多年辛勤经营,正在丰产
期的果园于1998年6月被附近新投产的一家铜厂———赤峰金峰铜业有限公司所排放的烟尘污染,成片死亡,他也从此走上了艰难的上访之路。最后他决定通过司法程序来解决问题,中国政法大学环境资源法研究和服务中心向他伸出了援手。

  在去年4月的法庭审理中,赤峰市法院认为双方提出的证据差距太大,需要委托另一家检测机构进行鉴定。

  此后赤峰市法院委托某检验测试中心等单位进行调查鉴定,结论为:韩祥果园内林木死亡原因并非铜厂污染所致,而是由于病虫害及立地条件差等原因造成。韩祥由此败诉。

  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林科院研究员唐守正对这个鉴定结论提出了质疑,认为这次鉴定所取的样品是在被污染后两年,不能代表1998年树木被污染情况,而且树木的病虫害正是几年前受到污染、抵抗力降低、使病虫入侵的很好旁证。中国林科院研究员周淑芷、张锡津等4人也联名提出了相同的质疑。目前韩祥已提出上诉,法院仍在继续审理。

  中国政法大学环境资源法研究和服务中心(污染受害者法律帮助热线010-62267459)已经为社会提供了许多免费的法律服务,支持办理的官司共17起。他们认为,目前解决环境纠纷面临许多困难。

  除了上述韩祥的官司,另一个比较典型的案件发生在山东省海阳市西夏屋庄村。位于这里的和光金属制品有限公司露天排放工业污水并堆放工业垃圾,严重影响村民的生活。村民们自2000年8月17日起围堵和光公司,关闭水闸,要求该公司停止污染,赔偿村民损失,并紧靠公司大门搭建棚子轮流值班。这样直到9月9日,当地公安部门将领头的三位村民拘留,当地检察院以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批准将这三位村民逮捕,并提起公诉。村民们向中国政法大学环境资源法研究和服务中心寻求帮助,中心派了律师为被捕的三位村民做无罪辩护。今年一月海阳市人民法院一审判决三位村民有罪,判处其中两人有期徒刑一年半,一人有期徒刑一年。三位村民已提起上诉,目前此案正在继续审理。

  此外,河北唐山市徐永安等39户居民状告开滦煤矿煤烟污染、噪声振动污染,虽经环境资源法研究和服务中心的帮助,一审判决这39户居民败诉,现在也正在上诉过程中。

  但据“中心”介绍,也有不少环境纠纷得到了较好的解决,而这些纠纷都是通过行政调解得到解决的。

  天津市河北区房产公司扩建供热锅炉,由此带来的噪声、振动、粉尘影响了周围居民的正常生活,居民多次反映没得到解决,就采用自卫手段阻止施工。房产公司起诉要求他们停止这种行为,后来通过行政机关协调解决,房产公司为受到影响的112户居民每户赔偿1000元。并采取严格的措施治理了粉尘和噪声污染,还帮助居民修建了70米长的自行车棚屋。

  河北保定化纤厂、保定钞票厂、保定市鲁岗污水处理厂和保定市银锭庄污水处理厂造成的水污染,导致鱼类大面积死亡,白洋淀的张流沙等34户居民愤然起诉这几家厂子,后来通过行政调解,居民们得到了应该得到的赔偿。

  河北乐亭县东石各庄村的乐丰钢铁有限公司是一家国家禁止建设和生产的小钢铁厂,没有任何环保设施,长期超标排放二氧化硫、粉尘和其他有害气体,对村民的正常生活、健康和农田造成严重危害。村民堵塞道路,阻止钢铁厂的车辆通过,并选出5位村民作为代表上访。2000年6月上旬,其中的4位被县公安局拘留39天,后取保候审。村民们向政法大学环境资源法研究和服务中心求助,中心派出的律师研究案情后,决定起诉乐亭县政府行政不作为(小钢铁厂属于应取缔之列),于去年12月18日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县政府主动找当事人协商,同意解除取保候审,并向6人补偿28万元,向村民补偿经济损失40多万元。

  -地方保护是环境纠纷

  难于解决的重要原因

  问:现在一些群众开始采用法律手段来对付环境污染,保护自己的利益,但他们反映环境官司不好打。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孙佑海(全国人大环境与资源保护委员会法案室主任):因环境污染而起的纠纷正在呈上升的趋势。我认为污染纠纷必须引起各级政府和司法机关的高度重视,如得不到及时的合理的解决,会影响社会稳定。目前存在的问题是,有的地方把污染当成正常情况,还给予保护。因为污染企业往往是当地的利税大户,当地政府的财政台柱子。出了事故群众告状,他们不保护群众的合法权益,反倒拼命去帮助污染企业。有的污染企业的领导还是什么政协委员,或当地的头面人物。这样处理起来就有很大难度。但这些问题解决不好会成为社会不稳定的重要根源。

  王灿发(中国政法大学教授,环境资源法研究和服务中心主任):现在环境纠纷的解决比较困难。主要表现在:一是污染企业的利税很多,往往得到当地政府的支持,因为涉及解决就业、提供财政资金。而污染受害者却是分散的弱势群体,这样处理起来就很难。比如居民要求停止污染,这就要增加设备,要花钱;有的就必须把企业关闭。居民受到污染后,由于不懂法,可能采取比较激烈的方式。地方政府往往不是去解决纠纷、减少污染,反倒采取强制的手段抓人,由检察院以扰乱社会罪、破坏秩序罪起诉到法院,给污染受害者判刑。

  再就是污染受害者提供证据难,因为很多污染的数据如噪声的大小、有哪种污染物、浓度达到了多少,居民都没有仪器和设备去检测,只能凭感觉知道自己受到了污染。如闻到了臭味,听到噪声特别大、睡不着觉,或养鸡场在飞机的航线之下,鸡死了或少下蛋了,但却没法拿到法庭上作证据。

  第三是上法院起诉也比较困难。因为环境案件往往一方是企业,一方是居民,法院判决时处于两难的地位,因此一听是环境案件就不愿受理。每一个法官都有工作量,也就是办案多少的问题,如果接了一件棘手的案子,旷日持久地拖下去,效率很低,当然就不愿受理。

  -环境法制完善的路还很长

  问:改变这种状况应从哪些方面努力?

  王灿发:一是应该提高法院审判人员的环境意识和维护公民环境权利的意识。再一个,审判人员的环境法律知识提高也是很重要的。比如环境案件实行被告举证制,许多审判人员也知道环境案件是由被告举证,但一到做判决时,往往又成了原告举证制,这就是缺乏环境法的知识。三是地方政府要从长远来看问题。保护一个污染企业,可能一时的财政状况有缓解,但从老百姓的利益、从这个地方长远发展的利益来看是有害的。有时法院判案不公,也是因为任何一个法院的经费都是靠当地政府提供,人员也由地方任命。

  这就涉及现行法院体制及多方面因素,如垂直领导,但地方没有自己的法院又不对。这是司法体制改革碰到的一个十分困难的问题。

  而环保部门作为专司环保的部门,应该支持污染受害者的起诉。因为光靠环保部门自己的力量去面对许多实力强大的企业,压力会很大。如果污染受害者通过诉讼的途径去和企业打官司,就减轻了环保部门的压力。这是公众参与的一种表现。但在我们办理的一些案件中,往往是环保部门不积极提供这种证据或监测数据,甚至有老百姓找到他们做监测,他们还不积极做,或者在污染最轻的时候去做。

  问:据介绍我国的环境立法是发展很快的,但目前是否尽如人意?

  孙佑海:环境立法确实发展很快,是整个社会的法制体系中最活跃、发展最快的领域。我们的污染防治法律有六部,还有十多部资源保护的法。

  但是我们的法制建设不能尽如人意的地方还很多。从立法来说还存在一些空白,污染防治方面还有两部重要的法律需要制定。一部是《环境影响评价法》,就是说建设项目要先评价,后建设。甚至一些重大环境政策出台前,应该先评价,有助于科学决策。另一部是《清洁生产法》,改变过去末端治理的方式,从源头,从产品的设计、生产、使用后的处理,全过程无污染。

  王灿发:现在的环保立法呈现出几重几轻。一是重实体立法轻程序立法。目前的环保法律都是实体性的立法,却没有专门的关于这些法律通过什么程序实施的规定。

  二是重行政管理轻公众参与。立法往往都是规定行政机关有哪些权力去管,被管的企业有哪些义务受管理。却没有规定公众怎么来参与,特别是怎么通过法律途径、法律手段来保护自己或公众的环境权利。

  再一个是重处罚轻赔偿。违法后,规定了行政机关怎么来处罚、罚款,但污染后怎么赔偿受害者,规定得很粗,很简单。这就成了一个单位对公众造成了污染,行政主管部门去罚款后,老百姓受害仍然照样受害,也得不到赔偿。今后的立法应在这方面做出改变,应加大环境损害赔偿的规定。我们正在提建议,要制定这样一部法律———《环境损害赔偿法》。

  -文并摄影/本报记者孙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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