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7日，《大河报》、《齐鲁晚报》接到举报，有人非法用工

　　-听说挣钱不少，实际想走也走不了

　　-记者被热情挽留，调查姗姗来迟

　　-宣布调查结果，救人无功而返

　　5月7日，《齐鲁晚报》接到河南《大河报》的电话，称接到投诉，反映商丘市宁陵县和睢县的近百名打工的少男少女被困在荣成一水产养殖公司，其中70%是童工，打工者每天凌晨三、四点就得上班，一直干到深夜才让下班，起床晚一点就挨打受骂；厂方不发工资又不让人走，打工者在这里白干活，没有自由；有的女青年还受到工头和保管人员猥亵等。两报研究决定联手行动，千里奔赴荣成，火速解救河南打工妹。

　　5月8日早晨8时许，《大河报》记者从郑州赶到济南。记者见到了投诉人张爱芹和李家义。

　　据张爱芹介绍，她孩子认李家义为“干爸”，李家义是她干亲家，今年3月底，在别人介绍下，由于看到荣成市人和水产养殖公司的招工简章上开列的待遇还可以，他们在没有任何中介报酬的情况下，推荐了21名男女青年到荣成打工，其中包括张爱芹的丈夫张新亮和李家义的侄子李华；但4月底这些打工人员中就有4人偷跑回去，并向他们披露了在荣成人和养殖公司打工时受虐待情况。

　　-记者暗访非法用工出现意外场面

　　经过将近7个小时的长途跋涉，记者终于在当天下午5点23分赶到荣成市。荣成是位于山东半岛最东部的一个县级市，城不大但看起来比较干净，街上行人也比较少。记者按投诉人提供的地址，打听到老李所谓的“工场”位于宁津镇，离县城还有将近25公里，就在大海边，比较偏僻。

　　汽车在寂静的海边公路上行驶了大约50分钟，终于到达一个两边都是大海的狭长陆地上。夜色中，记者依稀看到四周都有围墙的人和养殖场就位于这个陆地伸向大海的“舌头”上。养殖场前是条柏油公路，公路两侧沙滩上有一堆堆黑色的东西，但记者并没有看到打工者深夜劳作的“感人场面”。李家义告诉记者这些都是海带，并催记者赶快离开，否则有人过来就遭殃了。

　　果不其然，记者的车在路边稍微停了一下，路两边看似无人的黑暗沙滩上马上就有手电筒照过来，并有人向这边快步走来。一看势头不对，记者决定返回。正面调查看来行不通了，李家义投诉深夜打工者还在劳动的场面又没有出现，怎么办？

　　记者们商量一下决定去找当地执法部门。

　　-记者匆忙报案执法机关饭后行动

　　5月9日上午9时左右，记者将李家义和张爱芹举报和自己的调查情况向山东省劳动保障厅劳动监察处作了介绍。管世隆处长对此非常重视，马上联系威海市、荣成市劳动保障局，要求安排两级劳动监察人员立即着手对此事进行调查处理。

　　由于投诉牵涉到打工妹受到猥亵、调戏等情况，记者决定再争取当地警方的配合。9点10分，记者赶到荣成市公安局。办公室一位男同志告诉我们局领导们都去开会了，然后他将众记者和两投诉人领到经侦大队。经侦大队王大队长热情地询问了情况，当即表示他们将严格执法，坚决处理此事，并安排干警对李、张投诉情况进行笔录。

　　当天9时50分左右，荣成市劳动保障局徐局长一行人来到公安局，劳动监察人员和公安人员一起对李家义的投诉情况进行询问。记者就在经侦大队办公室等着。10点、10点半、11点，眼看着上午就要过去了，记者实在忍不住了，托经侦大队一位同志去问问笔录情况。这位同志回来说，笔录马上就要结束，请记者再耐心等会儿。

　　记者本以为笔录结束，劳动监察、公安人员就会立即奔赴养殖场。没想到11点23分，经侦大队王大队长过来说，他们市的市委常委、宣传部盛元涛部长已到公安局，希望和记者们见见面。

　　在公安局一个会议室，盛部长先向记者介绍了荣成重视外来工管理的一些情况，然后说，以往只在一些砖瓦厂发生过虐待打工者现象，养殖场发生过虐待外来打工者，如果投诉属实的话，那么在他们这里还是首例。盛部长表示，这是连老百姓都气愤的事，公安、劳动部门将依法处理，彻底整顿这个单位，就是记者们不来，他们也要处理好。接下来，荣成市公安局蓝副局长、劳动保障局徐局长分别代表公安、劳动监察就怎样执法表了态。

　　12时许，在荣成市宣传部的热情挽留下，记者们和宣传部人员、劳动、公安人员一起吃了顿午饭，1时20分左右回到公安局。在等了两投诉人大约13分钟并接上他们之后，1点33分，公安、劳动监察人员，以及记者一行5辆车从公安局出发去人和水产养殖公司。在半途又有当地一边防派出所的众民警加入，执法队伍更庞大了。荣成市解救打工者的执法车队浩浩荡荡向宁津镇开去。

　　-养殖公司水果招待举报人当面指认

　　当天下午2点3分，车队到达人和水产养殖公司。养殖公司的门口沙滩上，稀稀拉拉有一些男女小青年在拖海带，或将海带进行摊晒等。

　　在养殖公司三楼,执法人员和记者见到了张树泉总经理。张树泉是个看起来严肃冷峻、皮肤有点黑的中年人。张爱芹大概是认识张树泉，进门就抓住张，给张跪倒，并号啕大哭，要求张放她的丈夫张新亮回河南老家。李家义也冲上前去，指着张树泉的鼻子怒不可遏骂张不是个东西，说张的心太狠等。旁边的执法人员及时将他们拉开。

　　就在这混乱的当儿，记者看到张的办公室两张茶几上都整齐地摆着香蕉等新鲜水果，水果上还有亮晶晶的水滴。一位中年人过来和记者握手，旁边有人介绍他是宁津镇的一位镇长，姓张。

　　-总经理矢口否认10名河南人神秘消失

　　在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大约6分钟后，张树泉总经理开始接受执法人员的询问。但对执法人员和记者就投诉人提出的虐待、猥亵女工、使用童工、5月5日睢县打工者罢工、公司不放人走等现象或事件，张树泉都一概否认。他还非常潇洒地一边玩商务通，一边告诉记者，那10多个河南宁陵的人5月5日那天已经全走了，但他们的被褥行李还在这儿，现在剩下的外地打工者主要是河南睢县、聊城阳谷等地的，人数有100多人；这些宁陵打工者走时公司也没发给他们工资。因为根据他们公司的规矩，年底才结工资，打工者中途离场的不付劳动报酬，吃公司的饭也白吃。

　　看解救事件在此不会再有什么进展，记者走出养殖公司大门，试图到打工的少男少女中间了解点东西。即将走出养殖公司大门的时候，记者突然看到七八个年龄非常小的女孩从场区一个房内走出来，脚上穿着凉拖鞋，手里没拿任何东西，急速向养殖场门外走去。记者马上追赶，这几名小女孩走得挺快，记者追出养殖公司100米左右。一直追到海边的路上才赶上这群女孩子。记者问：“我们是济南和郑州来的记者，你们是河南人吗？”“不是，我是当地人，你问这干啥？”其中两三个女孩子反过来质问记者。记者感到她们在撒谎，因为这几个女孩口音明显就是商丘一带的。记者又问，你们是人和水产养殖公司的工人吗？多大年纪了？“不是，这两天学校放假，我们是从外地来此旅游的，你们问我们年龄干啥？”其中一名女孩子看上去很生气，又接着说，“我们又不认识你，我们的事你不要管。”说完，这群女孩子快速向前跑散。

　　记者随即在晾晒海带的工人们中间了解到，这几名女孩子都不满16岁，因为今天上面来人，她们只有藏起来，她们都是人和水产养殖公司打包车间的工人。

　　在海边沙滩另一块地上，来自聊城市阳谷县的几名打工者在看了记者的证件后才告诉记者，她们今天凌晨3点多起的床，在这里像坐牢，不发工资，要走还必须拿伙食费、住宿费，不要工钱拿行李走，他们又不让回去。现在她们非常想回家，但又不敢，怕走不了被截回来挨打。她们中有的表示愿意在记者帮助下回家，其中两个停下活就回宿舍收拾行李。但在宿舍，在两个看似工头的“来个人你就跟他们走，他们把你拐卖了你怎么办？”“你想走我保证明天就送你走”等话语的劝说下，两个小女孩最终还是留下了。

　　-当事人一闪而过 执法者按兵不动

　　下午4点30分左右，从张树泉办公室下来就一直被劳动监察人员叫住，在养殖公司一房间再次做笔录的张爱芹，看到一个提暖瓶的中年人从厂门进来，突然大叫到：“快，快，就是他，就是他带人把我们的人给截回去的！快拦住他！”接着就往屋外走。不知是没有听清她说的话，还是别的原因，旁边站着的公安和劳动监察人员愣没有飞跑过去。等到张和记者跑出房间时，那个提着暖瓶的中年人已经不见了。公安人员到伙房和可能到的房间看了看，但在这个也就几十亩大的公司院内再也没有发现刚才那个神秘中年人。

　　-市里宣布限期整改 宁陵人下落不明

　　下午5时许，荣成市委宣传部卢副部长代表执法人员宣布调查结果，他说，该公司存在非法用工和使用童工现象，劳动强度大也是事实，至于打人猥亵女青年事件，还有待进一步调查。然后，荣成市劳动保障局徐局长向记者展示了他们给荣成市人和水产养殖公司下达的劳动监察指令书，上边写着：荣成市人和水产养殖公司未和职工签订劳动合同，未办《外来人员就业证》，外来工劳动管理不规范。该公司必须与全部职工签订劳动合同、并为广大外来工办理《外来人员就业证》，在5月25日前整改完毕。

　　解救行动有了初步结果，天色渐暗，执法人员决定撤退。但李家义和张爱芹路上吓得要命，怕公安人员拘留他们，因为劳动监察人员说他们从事非法职介。张爱芹说，现在孩子他爸找不到人了，她要被拘留了，她家中有三个孩子，最大的才15岁，这该咋办？一路上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而他们介绍人来工作并没有收费。

　　5月10日晚上，回到济南的记者和张爱芹所在河南宁陵县孔集乡取得联系，发现这10多名宁陵人仍然没有下落。想到这些身无分文的外省打工者，可能为回家而一路乞讨，想到他们的亲人正为他们生命安全担心的情形，参与解救打工者已经三天的记者们心情非常沉重，个个心中都很不是个滋味。-文/《齐鲁晚报》记者高祥森-摄/《齐鲁晚报》记者刘军

　　点击此处发送手机短信将此条新闻推荐给朋友
    订手机短信顶级新闻重大时事世界焦点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