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在外滩段的黄浦江，摇摇晃晃的小舢板竟然敢与万吨巨轮“对搏”抢船道。

　　没有驾照，岂敢开车上路？但没有驾照，那些外表邋遢的“小驳子”船就敢玩命。“三无”黑船肆行江面，已对上海的水上安全造成了巨大威胁。据统计，从去年7月份以来，全国交通系统共对19万艘次从事水上运输的船舶进行了检查，查处了1万多艘次有安全隐患的船舶和“三无”船只，其中246艘船只被强制拆解。

　　今年是上海的“会议年”，特别是六月以后，一系列重要的国际会议将在浦江两岸举行。倘若“水上南京路”的安全隐患还得不到彻底整治，无疑会给上海的国际大都市形象带来不利影响。经过与海事部门的联系，记者日前随着海事巡逻艇到黄浦江上巡逻，开始了“追黑”行动。伴着凉爽的江风，我们的巡逻艇向上游龙华方向进发。巡逻艇刚刚过了南浦大桥，就看到一艘破船泊在一艘大船旁边。章国清说：“这肯定是三无船。”巡逻艇向小船靠了上去，章国清一个箭步跳上小船，系上了缆绳。小船上有一部像抽水机一样的机器发出轰鸣，船头上一个30多岁的妇女茫然地看着我们。章国清告诉我们，这些船是靠抽取油污水来赚钱的。一般船只的机舱内轮机在运行的时候总会滴下一些没有完全燃烧的柴油，这些柴油和江水或海水混合在一起就是油污水。从油污水中可以提炼出柴油。根据规定，这些油污水应该有专门资质的船只来收购，而这些“水上游击队”常常在黄浦江上游弋，看到船只停泊，就靠上去用一些日常生活品来交换，让他们抽取油污水。

　　记者在小船的舱内看到，地板上堆满了一包包的洗衣粉，这些小船就是用洗衣粉来作交换的。

　　对于我们的到来，船上一位妇女并不惊慌，她辩解说自己头疼，是到船上来找药的。男人上港去了，其它的她就一概不知。章国清让她将船证拿出来，她说不知道有什么船证。自己和丈夫都是江苏兴化的农民，到上海来花了4000元买了这条船。章国清勒令她立即停止抽取油污水，并对她进行了教育。

　　处理完后，我们继续向上游进发。王成爱摇着头说：“对于这些人我们除了教育，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些小船大多是渔民或是农民自筹资金，自招工人、自行建造的。有的竟然连一张图纸都没有，船舶质量根本没有保证，抗风浪的能力极差。”

　　王成爱继续说：“他们造完船后，也不办理船舶的检验手续就擅自下水，怎么能不出事故。而这些船只大多数来自江苏的兴化、高淳等地区。有一次吴淞口外突发大风，仅仅在浏河口和宝山水域就有江苏高淳地区的11艘三无船只沉没。”

　　早晨8点45分，记者登上了编号为1039的海事巡逻艇。上海董家渡海事处的王成爱书记介绍说，上海董家渡海事处主管着从黄浦江外虹桥港到龙华航段水上交通安全，这一航段经过南京路外滩、十六铺、南浦大桥等，素有“水上南京路”之称。而如今“水上南京路”的交通比南京路可要乱得多。黄浦江内小舢板横行，海事处每天都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对黄浦江进行巡逻，以保证黄浦江上的行船安全。

　　和我们一起巡逻的是老资格的值勤人员———监督科科长章国清、副手邓勇以及司机张友祥。说起章国清已经在黄浦江上当了30年的“水上交通警”，对于黄浦江上的每一道湾，他比自己手心的掌纹还要清楚。起锚后，章国清告诉记者，我们巡逻艇的航速是17节，全速行驶的话只要半个多小时就可以将整个航段巡逻完，因为要处理各种各样的问题，一般一次巡逻时间大概要2个半小时左右。像这样的巡逻艇，董家渡海事处一共有10艘，执法人员100多名。

　　记者采访了海事处多名执法人员，不管是身居领导岗位的海事处沈处长、王书记，还是战斗在第一线的章国清、邓勇、张友祥，都认为建立法律法规，完善处罚权是整顿黄浦江上交通秩序，彻底消灭“三无”船只的根本解决办法。

　　在目前的处理中，海事处对于违规的正常船只处理还是有办法的，扣留船证，让船主到海事部门听候处理，一般船主还是比较配合的，都能够及时到海事部门来办理。但对于那些“水上游击队”，海事人员真的是无能为力。拖又拖不走，罚又罚不到。虽说，海事人员是黄浦江上的“交通警”，但是从处理权限上看，海事人员远不如交通警察。对于那些“三无”船只，海事人员只能以教育说服为主。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将船只拖走，集中进行销毁和拆解，用海事人员的话来说：“让他们罚得肉痛。”但现在海事人员根本没有这样的权力。而国内其它地方，例如广东就采取了拆解的方法。使水上交通秩序有了根本的转变。

　　此外还必须整顿水路运输市场，规范水运市场，而各有关部门也要支持船籍港主管机关管理好本港籍船舶，从源头上堵住“三无”船只的出游。

　　近期来，上海董家渡海事处对所辖黄浦江段的整治开展了为时7天的“三无”船只整顿活动。在整个活动中，共检查码头21座，查获“三无”船只38艘，罚款数千元，还召开码头单位负责人和货主会议，规定各码头货主不得为“三无”船只装卸。一段时间内“三无”船只强占航道、乱停乱靠的现象得到遏制。但这些阶段性的成果尚无法使黄浦江上的交通秩序完全改观，“三无”船只的现象仍很严重。

　　据调查：目前黄浦江上的“三无”船只的数量有继续蔓延的趋势。如浙江普陀的一个乡，90年代初仅有1艘船没有办证，目前却已经激增到14艘。而且船只的吨位也越来越大，原来的几十吨发展到如今的2、3千吨。同时，随着我国水上运输市场的培育和建立，个体或个体联户经营的船舶开始走向市场，随着新单位多、新船员多、新到上海港的船多；不少船主规章不懂、技术不佳、航道不熟，最终造成违章多、事故多的结局。

　　对违章违法船舶进行有效处置的强制措施和手段还不够是一个原因，另使第一线的执法人员有“力不从心”的感觉的是，海事部门尽管对一些违章船舶实施了强制滞留，但由于没有滞留场所，无人看管，一些船舶擅自逃跑，使执法人员无法处罚。而外地一些机关对于船舶、船员证书的办理工作有明显的漏洞，这些都是造成“三无”船只泛滥的原因。时间已经到了上午10点多，我们的巡逻艇到了董家渡海事处管辖航段的最上游———龙华地区，这里是超载船只聚集的地方。记者看到江面上各种小船急速行驶，大多数小船装载着黄沙、石子，按照规定，船只载货，吃水不得超过甲板以下30厘米，可记者看到几乎所有的船只都有超载现象，有的船只江水已经漫上了甲板。在这些船只中既有“三无”船只，也有不少是正规的运输船。它们在江上密密麻麻地好大一片。章国清笑着说：“今天时间晚了，已经过了潮汛，在上午潮汛的时候，那才叫热闹呢，几百艘小船挤满了江面，抢着出港，大轮船根本没有办法通过，我们的巡逻艇就成了开道船。”话刚说到一半，巡逻艇一下子朝右倾斜，差点翻了过去，原来是一艘小船竟然从我们旁边突然横穿而过，要不是邓勇反应及时，说不定我们的巡逻艇要撞了上去。

　　原来，这些刚刚“下海”跑运输的农民根本就没有受过什么专门的培训，有的甚至连简单的靠右航行规则都不懂，行船时有的就在船头上挥小旗，指挥对方船避让，自己从来不避让其它船只；有的在航道中滞航、抛锚、造成险情迭起。一些大轮船的引水员对这些超载严重的船只怀有深深的恐惧，惟恐避让不及。

　　巡逻人员登上了离我们最近的一艘运黄沙的船，这条船除了船头和船梢还露在水上外，甲板已经全部浸没在水中，由于长期的超载，这条船已经有些变形。黄浦江江水一浪一浪地拍打着船体，船体就像要散了架似地一阵阵颤抖，让人害怕。船主倒也老实，承认自己的船已经超载了三分之一还多，“不超载，我们连本钱都收不回，还怎么赚钱。多载1吨就能多赚40多元啊。”对于这个为了钱连命都不要的船主，海事人员毫不留情地扣下了他的船证。

　　我们的巡逻艇看到黄浦江西岸一个煤炭的堆场旁竟然停泊了有近10条“三无”船只，巡逻艇便靠了上去。当我们跳上第一条小船时，出乎意料的是，这几条船上是空无一人，而甲板上的炉子里却还烧得旺旺的。章国清指着甲板上类似于搅拌机的一部机器告诉记者，这就是船民用来从江中捞取煤炭的打捞机，机器抽取江水，通过一个网罩将煤块或煤屑留下，这些船白天捞煤，晚上偷煤，是黄浦江上的“毒瘤”。突然，从另一条船上蹿出一条大狼狗，冲着我们“汪汪”地一通狂叫，大有恨不得把我们一口吞下去的架势，有经验的章国清拿起一根棍子，对着大狼狗直晃，这条狼狗才没有冲过来。邓勇一脸无奈地说：“这些狗可凶了。我们有一个监督员还被守船的狗咬伤过哩。”“其实船上人都在，都躲在甲板底下呢，早就看到我们来了，人往舱里一躲，放条恶狗出来，真够受的。”章国清说：“挺气人的，上次我们还专门从公安请了打狗队的同志，把这些畜生一个个地抓起来才解气。”由于没有办法登上小船，巡逻艇只能放过这些小船。王成爱告诉记者，现在这些“三无”船只横行霸道，不服管理，拒绝检查，围攻殴打海事人员的事件时有发生，严重威胁了执法人员执行公务；有的“三无”船只欺负巡逻艇吃水深，故意冲上浅滩逃避检查；有的就像这些船一样，私养狼狗，人仗狗势，气焰嚣张。对于这些“水上游击队”，海事人员风趣地总结为：“男人逃，狼狗叫，黑船与你‘躲猫猫’。”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巡逻艇回到了海事处，章国清、邓勇、张友祥下午还要巡逻，他们和其他监督员一样，每天都要为了黄浦江的安全而奔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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