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肇庆的中国最后一群“自梳女”，一生与清贫、寂寞为伴，武警肇庆市支队端州中队的官兵用他们博大的关爱，感染着这个特殊的群体—

　　她们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一生与清贫、寂寞为伴，但活得那样自在，那样自信。

　　她们是历史的缩影———既受中国封建传统思想禁锢，同时又与封建传统婚姻誓死抗争，不惜以自己一生的幸福去获取自由。

　　一群人民武警官兵，用他们特有的赤诚与博大的关爱感染着这个特殊的群体，走进了她们的家，也走进了她们的心灵。两个不同时代、不同生活方式的群体，一起演绎了人间的真情故事。

　　肇庆自梳女原来有“亲人”

　　自梳女是封建制度下于清朝后期兴起的、唯珠江三角洲地区独有的一个特殊群体。在过去广州和珠三角的未婚女子都梳着一条辫子挂在背后，结婚时，由母亲或女长辈替其把辫子挽成一团紧贴在脑勺，称为髻。自梳女则通过一种特定的仪式，自己将辫子挽成发髻，表示永远不嫁人，独身终老。但一经梳起则不得反悔，父母也不能强迫其嫁人。日后如有不轨行为，就会被乡党所不容，遭到酷刑毒打后，捆入猪笼投河溺死。死后还不准其父母收尸葬殓，得由“姑婆屋”中的自梳女们用草席挖坑埋葬了事；如村中无“自梳女”帮助殓埋的，便被抛入河涌中随水流去。在肇庆市端州区塔角村，中国最后一群自梳女就生活在这里。而武警肇庆市支队端州中队的每一名官兵，都能滔滔不绝地讲述这些自梳女的故事。 该中队的孙指导员告诉笔者，自从中队1958年调防到这里，中队官兵就与这个特殊的群体结下了不解之缘。

　　当时，任该中队指导员的林泽光6岁的小女儿阿娟得了一种怪病，四处求医无效，是自梳女夏惠甜用祖传秘方治好了阿娟的病，从此中队官兵对自梳女便有了特殊的情感。后来林指导员与部队一同调离端州区，但还惦记着自梳女，经常写信问候，并捐赠一些钱物。谁知这一走就是30多年。30年多来，夏姑婆却一直牵挂着林指导员的一家人。

　　那时自梳女都还年轻，靠自己织草席换钱生活。她们大都是从肇庆市高要县来到端州区塔角村的。这群自梳女在解放前最多时有113名，后来大都去世了，现在只剩下13人了，最小的也有63岁。

　　“她们很可怜的，没有家人和亲戚，除了她们自梳女这些姐妹外，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当兵的。”在一边的中队排长陈晓勇对笔者说。陈排长说他第一次看到这些自梳女清贫与孤独的生活时，便将第一笔工资全部捐给了姑婆。

　　也许自梳女们并不知道这些可爱的战士是来自何方及他们的名字叫什么，却时刻感受到端州中队武警官兵内心深处对她们的真挚感情。在端州中队，每一个官兵都能流利地道出13个姑婆的名字和年龄，她们是86岁老实厚道的六姑婆、71岁勤快忙碌的夏姑婆、79岁爱说爱笑的梁姑婆、78岁少言寡语的覃姑婆、93岁精明而德高望重的吴姑婆……每一个姑婆都给官兵们一遍又一遍讲述她们各自的辛酸史，这一切官兵们都记住了。

　　军装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官兵们都知道，梁姑婆的过去是最悲惨的。12岁的她就不幸失去了父母，是她独自一人用双手带着一个4岁的弟弟和2岁的妹妹，生活的艰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然而就在她20岁的时候，两个弟妹都相继离开了人世，而自己却被地主家的公子看上了，强迫要娶她做三妾。梁姑婆死也不从，到处躲藏。后来她认识了邻居一位姓李的小伙子，两人情投意合，正准备洞房花烛时，不料被地主家的公子发现，将她抢去。一个夏日的雨夜，梁姑婆最终逃脱火坑，就一人改名换姓来到了塔角村当起了自梳女。她说她这一辈子最痛恨的就是“那种有钱有势、为所欲为的臭男人”，但自从认识了中队的武警官兵，她才从此彻底改变了对男人的看法。

　　中队的官兵不会忘记老实厚道且很健谈的六姑婆。六姑婆原本没有名字，一出生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她的记忆中只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年迈的奶奶。8岁时，奶奶就将她送给别人当养女，养她的姑太对她很好。15岁时，她的大姐被强迫嫁给了一个地主当小老婆，后来上吊自杀了。二姐后来嫁了一个农民，但丈夫不久也病死了。这一切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深的创伤。18岁那年，她选好了一个日子，让姑太给自己盘了最后一次头发，就过上了如今“清心寡欲、吃斋拜佛、终生不嫁”的自梳女生活。六姑婆觉得中队官兵特别的亲切，因为六姑婆的名字是官兵们按她在所有姑婆中的年龄大小顺序叫出来的……

　　3月初，笔者在端州中队官兵的带领下，来到了这群自梳女住的地方。为了让姑婆们放心，笔者穿上了军装———因为在姑婆们的眼中，她们心中认的就是武警官兵身上这身朴实的军装，军装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姑婆们这时忙碌地从各自的家中端来木椅让大家坐下，边沏茶倒水，边亲切地拉着战士的手问寒问暖。真想不到，这群与世无争，在外界看来是那么孤僻的姑婆们还有这样一份最真的情感。姑婆们谈起了她们的故事，而谈得最多的是站在面前的武警官兵的故事……

　　她们曾“无情”地对待官兵

　　刚刚去世的吴姑婆曾动情地对武警官兵说：“没有你们，也许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那是10年前的一个夏天，她正在地里干活，突然胃病发作，已是80多岁高龄的她坐在地上呻吟，直冒虚汗，正好被中队执勤归来的武警官兵遇上。干部黄继强和战士们二话没说，背起吴姑婆就往医院跑。在医院里，官兵们为吴姑婆挂号、看病、交钱、取药，一边派人告诉吴姑婆的姐妹们。当官兵们了解到吴姑婆只是想开垦荒地种点蔬菜时，当即劝吴姑婆不要再下地种菜了，中队官兵包了她吃的蔬菜。等吴姑婆的病好后，硬要把治病的100元钱还给官兵。官兵无法拒绝，最后，官兵用这钱买了一大堆水果送到了吴姑婆的床前。当吴姑婆看到武警官兵送来的水果，看着站在身边一个个可亲可爱心地善良的武警战士，泪水夺眶而出，在场的其他姑婆也哭了。吴姑婆边哭边拉着武警官兵的手说：“你们可是大好人，我们从来都没有遇过这么好的人！”并一再要官兵原谅她们以前的“ 无情”。

　　原来，有一次中队官兵正在野外进行射击训练时突然下起了大雨。官兵们跑到附近的观音堂避雨。正在观音堂里拜佛的自梳女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拿枪的军人时，便一拥而上将官兵们往雨赶……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姑婆们都深感内疚。 吃尽了人间苦难的姑婆们，她们的亲情似乎早就荡然无存。但她们第一次流泪的却是在端州中队的营区里。那是1995年4月的一天晚上，姑婆们早早地被官兵请到了中队看电影。从来没有看过电影的姑婆们都穿上了新衣服。那晚放的电影是《大决战》，放到一半时，姑婆们看到电影中那么多“解放军”“光荣牺牲”了，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哭泣起来，指导员不得不叫停了电影询问起来。姑婆们却惊讶地说：“牺牲了那么多战士，以后还有谁来看我们？”“那么多的解放军今天晚上都睡哪里？”后来，经指导员再三解释那是电影，姑婆们才愉快看完最后一半。

　　武警官兵早就是自己人了

　　姑婆们不会忘记，是这些可爱的官兵教她们学的“a、o、e”；是他们教姑婆写的第一个字“我”，写的第一句话“共产党好！社会主义好！”从此也就学会了写各自的名字，学会了写“人民武警”。姑婆们当初不愿学，于是武警官兵就“强迫”学。武警官兵还编成了歌谣鼓励姑婆们唱：“招牌不识通街找，找来找去两头走，书信寄来求人看，给人笑话心惭愧。”姑婆们白天要织草席没时间学，官兵就在每天晚上按接受能力分成大、小班教姑婆们学，在昏暗的油灯下，官兵们耐心地教着，这还是从没有进过学堂的姑婆们头一回当学生。

　　苦命的姑婆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是何时降临在这片黄土地上的。没有一个人过了一回自己的生日。也许姑婆从来就不知道生日是什么，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一回自己的生日。今年的3月8日，官兵们亲手做了一个水果生日蛋糕。13个姑婆与官兵们围坐在一起共同唱起了生日歌。所有的姑婆都动情地哭了。

　　战士们拿起了梳子，梳起了姑婆们头上的一根根白发。这不是一个奇迹吗？姑婆们自己梳了自己头发一辈子，这是姑婆的信仰，自己的头发只有自己才可以梳的。不，武警官兵早就是自己人了。

　　官兵们又带来了仪器，为姑婆检查身体

　　了，姑婆又再一次习惯地卷起袖子。当初中队第一次为姑婆们检查身体时，姑婆们都有些难为情，因为自己的身体还从来没让男人碰过，最后还是四姑婆带头第一个卷起了袖子让战士测血压，四姑婆风趣地对身边姐妹说：“活到70多岁了，我还是第一次让男人碰我的手！”

　　每当一批战士退伍，姑婆们都会自发地来送行。在他们与她们共同走过的路上，有着太多太多动人的故事。正如一首歌的歌词：“如果／我是一支蜡烛／我愿意为您点燃，如果／我是一片海洋／我愿永远托起你这艘孤帆；苦难的你们／不要再为过去伤心流泪，钢铁般的我们／一定会陪伴你们度过幸福的人生！”(刘光辉 王华平 吴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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