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将是炎热而干渴的世纪。
21世纪的水将决定地球、人类及一切生物的命运。
昨天,哈尔滨江段的水位已降至111.30米,再度跌破历史最低点。
对于严重缺水的中国,对于水患频仍的哈尔滨,不拯救母亲河,我们便不能拯救自己。
带着这样的历史责任和课题,“松花江新世纪第一漂”采访组于2001年5月10日起程,沿第二松花江和嫩江两个源头顺流而下,直抵松花江入黑龙江口,殷切探访日渐消瘦、几近断流的中国第三大河流——养育着8500万子民的母亲河——松花江。
辉煌背后的透支
孕育了渔猎文明、草原文明、农耕文明,发祥了扶余、北魏、渤海、大金、清王朝的松花江,在工业文明的冲击下,曾放射出夺目的光彩。近百年来,那个“棒打狍子瓢舀鱼”的荒蛮之地,已嬗变为工业兴旺、城市林立、满川粮畜的北国沃土,并创造了令黑龙江人无比自豪的“三大精神”。
在松花江北源伊勒呼里山下,记者与“突破高寒禁区精神”对话。新天林场副场长胡健回忆了当年情景:没有人烟,只有“大烟儿炮”,在零下四五十摄氏度的严寒下,他一冬运出一万立方米木材,由此获得了“胡大拉”的美誉。正是胡健这样的大兴安岭人,在国家建设急需木材的关头,在松花江北源采伐了上亿立方米木材。
在大庆市,记者依稀辨识到大庆人为摘掉“贫油帽子”而展现的壮烈风采。在极端困难的时期,汩汩“黑泉”无私地喷发,向祖国奉献最宝贵的石油,并产生了王进喜这样的“铁人”及其共和国的精神瑰宝——“铁人精神”。
在世界著名的三大黑土带之一的三江平原,人们不会忘记,在粮食短缺的严峻时刻,14万复员转业官兵、5万大专院校毕业生、20万支边青年和54万城市青年来到这里,开始了空前的垦荒运动,收获了“北大荒精神”和亿万吨粮豆。
然而,当人们日复一日地收割着大自然的慷慨时,水危机的阴影正悄然而至。
我们这条曾取之不尽的母亲河开始严重透支:曾古木参天的大兴安岭、长白山,原始森林凤毛麟角;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湿地和植被厚实的山坡,被改造成万顷农田;松花江数以千计“毛细血管”——山溪、河流,被塘坝、水库层层锁定,水荒日益困扰着大搞水利的农民,也困扰着渴水的沿岸城市。
我们这条被称为中国最干净的江开始名不副实:一份统计数字表明,松花江中的汞沉积竟有57.7吨;这条全国含沙量最少、号称“铜帮铁底”的江,正在变成一条“流沙河”;曾被世人公认的水利资源丰厚的江,快速地消瘦下来,很可能步黄河的后尘而出现断流!
我们这条一向温顺的河流开始暴躁起来:’98大洪水的“哭墙”泪迹未干,母亲河去年又出现建国以来最严重的干旱。两年之间,两个极值。是什么让母亲河如此反复无常?
千秋功过,大江为证。
生存与毁灭的抉择
7000里水路上的所见所闻,使我们刻骨铭心地感到,人类已走上一条离物质财富越来越近,离青山碧水越来越远的不归路。
镜头一:大兴安岭。封山育林、“天保工程”的标语牌下,正在申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南瓮河畔的山坡上,到处是露着新茬的木墩子,一些上好的原木不知为何被遗弃山上。长白山麓,白河林业局保护了仅长白山北坡才有的珍贵树种——“美人松”,并建起了一个保护区,但那里堆积如山的木材市场,前不久却被中央电视台曝了光。
镜头二:嫩江中游。一大批湖南淘金人在猪肚子河安营扎寨,继续着他们的“跨世纪工程”:把金子淘出来,把河上的“鹅卵石山”不断加高。那都河口,7条淘金船卧在河边,机声隆隆正在作业。据淘金人讲,他们在这一带已干了四五年。
镜头三:甘南县东阳江堤。老牛倌祝连山很憋屈,为什么县和镇里退耕还草的红头文件不让老百姓看?为什么村里迟迟不退耕还草?他是为牛圈里瘦骨嶙峋的牛缺草而发愁。殊不知,他们自己就是青草的“刽子手”。一到春天,他们就为催草发芽而放火烧荒,使草原上的生物每年都遭受一次灭顶之灾。
镜头四: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扎龙。当记者来到这里的一家鱼馆就餐时,发现厨房的大盆里竟放着六七只煮熟的大雁头和许多野鸭肉。依仗保护区的得天独厚,一个服务员向记者开价:活大雁600元一只。也不知这里的大雁能“吃”多久?
镜头五:三岔河口。一位老渔民亲眼目睹了上游大城市和油田放下的“毒水”,灭绝了渔民世代敬畏的“河神”——甲鱼;他还一天打捞过一万多斤被毒死的江鱼。
这就是我们的现场记录——公元2001年春末夏初。
发自远古的呼唤
6月10日,我们伴随着松花江漂入她的归宿——黑龙江。翌日凌晨,记者到三江口看日出,最后感受母亲河。
掬一捧江水,凉爽却不清冽;划一叶小舟,无风却不轻盈;作一次畅游,水阔却无浪可击……
我们落泪了,母亲河就以这样的状态汇入大海么?
我们困惑了,数字化生存的时代就可以不喝水么?
我们感奋了,人类能把一条江变混,就不能把她重塑么?
太阳出来了,希望在我们心中冉冉升起。放眼望去,环境已成为21世纪人类生存与发展的主题。死寂的莱茵河已恢复生机,混浊的泰晤士河已经变清,臭气熏天的苏州河将成为历史……曾托起共和国辉煌的松花江,也一定会以更清澈、更顺畅、更汹涌的态势汇入世界经济的大潮。
我们看到了母亲河新的萌动:先期醒来的泰来人为阻挡狂沙东进,正在扎扎实实地开展“百万亩沙地造百万亩人工林”的八年苦战。大庆人为改造会战时期造成的“油泡子”,停止对母亲河的污染,决定用5年时间,投资31亿元,建设14个污水处理厂、处理站、污水回用及污水截流工程,创建生态园林城。曾以垦荒数量论英雄的北大荒,发出“禁垦令”,在世纪之交结束了半个世纪的“开垦”。作为松花江第一大都市的哈尔滨,正从节水做起,从抓大企业排污做起,从改造“三沟一河”做起,从建立全国最先进的污水处理厂做起,向母亲河奉献涓涓清流。
一位专家告诉我们,最近,国家批准3个生态示范省,黑龙江、吉林皆在其中,这无疑会为松花江带来一个新气象。一个打破地区界限、打破行政区划的全流域水生态体系正在酝酿;一个林与水、森林与土地,土地与江河良性循环的整体治水方略正在形成;一个崭新的松花江流域经济可持续发展蓝图正在绘就。
江面,隐约漂来赫哲人深邃而悠远的歌声。那首古老的“依玛堪”,叙述了天神创造的第一个赫哲人从鱼口中跳到世上的故事,唱出了人类对自然和环境的敬畏,唱出了远古人类就悟出的一个真谛:人应与自然和睦相处。
在我们的漂流采访结束的时候,在松花江水位再一次跌破历史最低点的今天,这来自远古的呼唤由弱变强。
“松花江新世纪第一漂”采访组集体采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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