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繁殖数年前就结束

　　一条乡村公路穿过安徽省南陵县长乐村密集的水稻田，公路旁有一个面积仅1.14公顷的池塘，塘中有一个0.28公顷的小岛。这里便是国家扬子鳄自然保护区13个保护指定点中最小的保护点，也是扬子鳄数量最多的地方，9只扬子鳄在人们生活耕种区内艰难地延续着生命。

　　1997年，这里一只雌鳄捕食了已中鼠药毒的田鼠而死，后来解剖发现，其腹内有42个发育中的鳄卵。

　　护鳄员张金银日前沉重地告诉笔者，那条雌鳄死后，这里的扬子鳄的自然繁殖就宣告结束了。

　　紧步长乐悲剧的后尘，1998年以来，保护区内所有有鳄生存的地方，都没有了野外孵化巢穴。可怕的事实表明，现有的野外成年鳄不能形成可生存种群，已从自然状态的功能上灭绝了。只是平均50多岁的寿命可以暂时证明它们的存在。

　　不过，这种存在也是极其脆弱的。

　　1999年6月，安徽省扬子鳄繁殖研究中心与美国专家联合对保护区内扬子鳄所有种群进行了考察，并用聚光灯详细计数，发现只有77只，由于现在扬子鳄的栖息地大都处于200人以上的村庄里，专家们结合护鳄员及当地村民提供的数字，精确地得出了保护区内扬子鳄的总数在150只范围内。这个数字也就是我国野生扬子鳄的总数。

　　数字无情地取代了人们几年来“还有二三百只”的乐观估计————1979年，保护区内还有1000只，1985年735只，1994年240只。

　　湿地锐减导致数量下降

　　如果说野外大熊猫减少，主要是受其自身繁殖能力退化、竹子开花等非人为因素的影响，那么，生命力旺盛的野生扬子鳄锐减则大多是人犯下的错。

　　安徽、浙江、江苏长江中下游一带海拔200米以下湖泊溪流纵横交错的沼泽湿地，一直就是扬子鳄居住的乐园。50年代以来，随着人口不断增长，大片湿地被开垦成农田，大部分湖泊溪流被水利改造或填土建房造田。开发过程中，大批扬子鳄流离失所，或因洞穴被损，无处冬眠而活活冻死在野外，或直接被人捕杀。如1956年冬，人们在芜湖城南治水工程中，嫌鳄挖洞破坏大坝，挖出并杀死数只正在冬眠昏睡的鳄。　　大自然赐予的美好家园被人剥夺后，扬子鳄种群七零八落，只得将家安在人工池塘边，借塘边的一些灌木带隐匿保全自己。这些水塘四周都环绕着水稻田和人们密集的住房。少许种群迁移到一些相对安静的丘陵地带旁的小水塘边，但这里土地贫瘠，水生小动物很少。现在，即使这些丘陵地带也被人们逐步开发利用起来，如开垦后种茶种菜等。

　　湿地丧失，大量水生动物减少，池塘边饥饿的扬子鳄有时会捕食人们养殖的鱼和鸭，有时涉远找食会损坏庄稼。人们开始嫌弃这种已被列为国家一级保护、而又不能给自己带来半点好处的动物。直到现在，一些村民仍在有的保护点砍伐稀疏的灌木、开挖新的耕地或养鱼塘，在有的保护点周围，数百米长的大网仍被大木桩钉住围罩着农田(主要防鳄踏坏庄稼)，这种尼龙网极其结实，扬子鳄一旦撞上即很难摆脱。

　　笔者去的10个保护点和4个非保护点中，有几个点是两年中重复到达过的地方。短短相隔7个月，这些地方的地形地貌已遭人为改变，如灌木丛消失，建新房，池塘被抽干抓鱼，使两栖性的鳄鱼失去基本生存条件。

　　刚刚过去的几年，每只扬子鳄的消失，几乎都留在村民们的记忆中：

　　1991年，泾县双坑保护点修建大坝，大片湿地被毁，8条野生鳄被挤到一个池塘边长有芦苇的10米长的田埂边，90年代前这里有20多条鳄；

　　1995年，一个村民在泾县严塘保护点用猎枪捕杀野兔时，误杀了最后一条野生鳄；

　　1998年，广德县朱村保护点渔民在捕鳗鱼时不慎杀死一条幼龄鳄；

　　1999年，宣城洪星保护点最后一只雌鳄吞食了中鼠药毒的啮类动物后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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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家无补偿农民不热心

　　在郎溪县章村保护点采访时，部分村民对这里仅存的7只野生鳄常吃家鸭表示气愤。有人说，既然要保护这种动物，有关部门应该定期补偿他们的损失。在该地扬子鳄栖息的半岛上，2000年还十分浓密的灌木到今年一半已被清除，一个养鱼塘正在挖掘。

　　经章村跨过郎溪河东行15公里，便到了郎溪县黄树岗保护点。一位干农活的中年妇女对笔者身上背负的摄影器材十分好奇，当得知采访意图后，她连连摆手说：“别找了，这里十多年前就没土龙了。”还记忆犹新地告诉笔者，80年代初这里有200多只扬子鳄，每逢夏夜，雄鳄的“咚咚”、雌鳄的“嘭嘭”声与蛙鸣声响成一片，热闹极了。

　　繁殖中心成立之初，从野外捉回212只成年野生鳄进行研究和繁殖，现在仅剩下约90只，且都已进入老龄，停止了繁殖，丧失了野生性。同时，繁殖中心还采用现金奖励方式，鼓励村民收集上交野生鳄卵进行人工孵化。对这一举动，有关专家曾极力表示反对，认为这也是野生鳄锐减的重要原因。但繁殖中心则认为野生鳄卵在恶劣的环境下自然孵化成活率低，不如人工保全其性命。但结果到了1998年，村民们便再也找不到鳄卵了。但为能拿到不多的奖励金，1999年6月，一个郎溪村民竟异想天开地拿自家的5枚鸭蛋冒充鳄卵去领奖，成为悲哀的笑料。

　　人工鳄野生放养难成活

　　80年代中期以来，繁殖中心扬子鳄人工繁殖取得巨大成功，现在已突破8000只大关，各大媒体曾争相报道这一骄人成果。但人工养着的鳄需要惊人的食物，为解决经费缺乏的窘境，90年代初经国家林业部批准，指定宣城、北京两家酒店以每公斤2000元的价格经营扬子鳄鳄肉菜，以获取一定的资金。

　　繁殖中心也曾数次将69只人工鳄先后放养到宣城杨林、南陵栅林等保护点，但后来这些鳄大多不见踪影，没有生成野外种群，有几只还因捕不到食物而饿死在稻田里。专家们认为放养失败的原因是栖息地小，外围无大片湿地，水生动物少，放养的鳄捕食能力又弱；同时，放养鳄野外不能进行繁殖，大概与没有良好的灌木丛可供垒巢产卵有关。到90年代末，放养便中止了。

　　联合国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规定物种的野外消失为“野外灭绝”。

　　现在看来，野生扬子鳄悲惨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那么，挽救野生鳄，扩大其野生种群就没有办法了吗？

　　专家们认为，现在挽救野生鳄还是要坚持人工放养。当然，必须首先要加大执法力度，保存好现有丘陵低洼地带栖息地，下决心恢复扩大一些水塘周边湿地。多放养人工幼龄鳄到现有野生鳄种群中去，将人工繁育出的卵放到野外尝试自然孵化等等，办法是很多的。

　　无疑，这些拯救方法付诸行动将有困难，特别是涉及到村民们的利益。但若行动迟缓，那么我们将留下永远的遗憾。撰文／摄影：盛枫责编：郎国华版式：简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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