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位身着一身黑裙、精神矍铄的老人，我怎么也无法将她与拖拉机手联系在一起。

　　在石河子政府招待所的晓园里，68岁高龄的金茂芳老人身板硬朗，耳聪目明。她笑着对记者说：“你本子上的字我都能看得很清楚。”

　　老人告诉记者，她是1952年参军入疆的。1952年10月到了石河子。当时的石河子已是天寒地冻，离她们所想像中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生活差别很大，连房子也没有，只有地窝子。金茂芳说：“当时这地方连我们家乡济宁的厕所都不如。”来到新疆以后，领导在生活上关心他们，并积极地帮助介绍对象。这些年轻的女兵就在石河子这块亘古荒原上扎下了根，在这块土地上洒下辛勤的汗水，并为这座戈壁新城繁衍后代。

　　石河子建设刚刚起步，各方面都大量需要人。想干什么工作都由自己挑。我问金茂芳老人为什么选择了拖拉机手这个职业，她笑着说，当时刚看了一部介绍我国第一个女拖拉机手的电影，看着主人公梁静威风凛凛地坐在拖拉机上，非常羡慕，就很想学她，经过三个月的培训，她同十几个姐妹一起，成为兵团的第一代女拖拉机手。

　　当个机手不是件容易的事。为了尽快抢时间，拖拉机每天得24个小时不停地运转。机手都是两班倒，每天得工作十六七个小时以上。生活条件也十分艰苦，金茂芳说，当时的石河子白茫茫一片，除了芦苇啥都没有。没有房子，连帐篷都没有，夏天里就是一顶蚊帐，把地平平，支在地上，铺上点干草，男女不分地躺在里面。蚊子特别多，经常是十几只蚊子盯在脸上。

　　困，是这些年轻女机手最大的难题。每天十几个小时不间断地工作，使她们疲乏不堪。困了，只能用水渠里的凉水洗一下头。一次金茂芳与同伴一起外出，走着走着，俩人都睡着了，直到碰到树上，头上碰出血，才醒过来。一次她开着机器去割草，她打前站，在前方等后面的人来。等着等着，就躺在地上睡了起来。突然感觉到有个凉凉的东西在身上爬，醒来吓了一跳，原来是条一尺多长的蛇，当时芦苇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好鼓足勇气，将蛇抓起来扔了出去。

　　金茂芳说，当时她开的是从苏联进口的莫特斯35匹马力轮式拖拉机。为了让记者记住这个名字，她还用手指在桌子上写出了这几个字。她说，这部机器操作很灵活，很不错。登上这辆拖拉机，她感到非常自豪。由于自己出身不好，她就拚命地干活，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进步。别人的机子带一台耕地机，她带两台，别人耕四行地，她耕八行。一年四季不停地工作，只在春节才休息一天。她曾创下了一天播种1200亩地的纪录，而且还节油5万公斤。她七年时间完成了20年的任务。她说：“我还带20多个徒弟，全是男的。”她的努力也得到回报，刚来半年就入了团，1959年入了党。1962年被评为兵团劳模，1965年被评为兵团12面红旗，曾受到周总理的接见。

　　在老人的叙述中，记者感觉到了她对她的那台拖拉机的强烈感情。她说：“它就跟我的儿女一样，我得仔细地照料它。照顾好了，就不会生病。加水我从来不用坑里的水，都是用烧开的水；加油也是用过滤了的油。每天都把它擦洗得干干净净。当时进了8台这样的拖拉机，只有我的还保存到现在。”1965年以后，她就从事其他工作，不再开拖拉机了，自己的那台机器就交给别人开，但时时还想念它。她说：“我对它比对儿女还亲。我开了它那么多年，这台机子对国家对新疆做了那么大贡献。”1997年石河子市博物馆要收藏这辆拖拉机，于是就带着她去寻找。当她看见自己心爱的拖拉机竟被锁在一间破房子里时，当场眼泪就流了下来。金茂芳老人在给记者讲述时，眼里仍噙着泪花：“以前我的机器别人碰一下我都不乐意，现在看到它在这里没人管没人问，心里真是很伤心。”在博物馆领导的陪同下，她高高兴兴地亲自把拖拉机开进了博物馆。去年，电视台来拍片时，她又坐上了自己的拖拉机，很亲热地拍了拍机器，叫了声“老伙计！”。当她看见机器里还有水时，又去把水放掉。她说：“他们不懂，11月份天就要上冻了，得把水放掉才行。”那神情好像真是在照顾自己的儿孙似的。本报记者王学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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