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和国司法史上，马锡五的名字是和“马锡五审判方式”连在一起的。人民当家做主，必然要求产生与之相适应的人民审判制度，一切为人民服务的“马锡五审判方式”才应运而生

　　○当年解放日报评论马锡五：他是真正“民间”的，而不是“衙门”的

　　○毛主席亲笔为马锡五题词：“一刻也离不开群众”，点出了人民司法工作的最高境界

　　飞机穿云破雾，终于降落在黄土高原那块曾经令多少革命者向往的圣地———延安，我们将在这里探寻共和国司法史辉煌的一页。

　　改革开放的年代，处处都在变，延安也在变。然而，五十多年的变迁，惟一没变的是那些静静守候在这块光荣土地上的革命旧址土窑洞，它向众多来参观学习寻访的游人回忆着、诉说着党中央在边区领导人民闹革命的难忘历史。

　　“法院山”旧址依在

　　毛主席和党中央在陕北度过了13个春秋，陕北的沟沟岔岔、山山峁峁留下了党的光辉业绩，而边区司法工作是党的历史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保障边区社会稳定和大生产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同时，边区的司法工作也为新中国的法制建设提供了经验，奠定了基础。

　　巍巍宝塔山的南面是龙湾山，龙湾山上的一排排窑洞，是当年边区高等法院办案的地方，时间长了，当地群众就亲切地称龙湾山为“法院山”，而原有的名字则渐渐被人们遗忘了。

　　5月艳阳天，我们在延安中院原院长高波的带领下，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爬上了“法院山”。岁月沧桑，当年的窑洞已被风蚀得破旧不堪，但进出高等法院的土门还清晰可见，紧挨高等法院的当年关押犯人监所的围墙和窑洞还在。

　　边区高等法院曾在1939年日本侵略军轰炸延安时迁往安塞县真武洞李家沟村，1941年又迁回延安。我们沿着高等法院转移的路线来到李家沟村，村边的几排窑洞就是当年高等法院办案的场所。窑洞由于太破烂，有的已被拆掉箍起了新窑。原来写有高等法院字样的石牌匾只留有“高等”两字，“法院”字样则已风蚀掉了。石牌匾被安塞县法院的同志摘下，送到文化馆当作文物保存起来了。

　　一件案子教育了全党

　　1935年10月中共中央到达陕北吴起镇，1937年1月进驻延安，同年7月就成立了陕甘宁边区高等法院，10月高等法院就办了一件轰动边区的大案———黄克功枪杀陕北公学女学生刘茜的案件。

　　1950年建馆的延安革命纪念馆中珍藏着延安时期三万五千多件历史文物和万余张历史照片。在纪念馆研究了36年党史的研究员刘煜向记者讲述了当年边区高等法院审理的这起案件。

　　黄克功是延安抗日军政大学第六队队长，战功卓著。但在处理个人婚姻问题上，黄克功追求女学生刘茜不成，遂于1937年10月5日将刘枪杀于河边。10月11日，边区高等法院依法判决黄克功死刑。黄克功呈书毛泽东主席，希望允许他上前线杀敌，死也死在敌人的枪子儿下。毛主席给审理此案的审判长雷经天的信中说，“共产党与红军，对于自己的党员与红军成员不能不执行比较一般平民更加严格的纪律”，对黄克功“如为赦免，便无以教育党，无以教育红军，无以教育革命者，并无以教育做一个普通的人”。把黄克功押赴刑场之前，审判长向他宣读了毛主席的信。在严肃的法律和纪律面前，黄克功低下了头。

　　刘煜说，黄克功案件的公正审理，充分体现了党的严肃执法、从严治党的指导思想，对全党同志是一个极好的教育，大大提高了共产党在边区的威信。

　　他是“民间”的 不是“衙门”的

　　在共和国司法史上，马锡五的名字是和“马锡五审判方式”连在一起的；在《刘巧儿告状》、《乌鸦告状》、《岁月不流失》等戏曲和影视作品中，马锡五的名字是和一个个传奇办案故事连在一起的；在陕甘宁边区，马锡五的名字则是和人民群众连在一起的。

　　翻阅厚厚的《陕西省志·审判志》，我们找到了关于马锡五审理封棒儿与张柏婚姻案的记载。1928年，3岁的封棒儿由父亲封彦贵包办，与张金才之子张柏订婚。14年后，封彦贵又收取聘礼将女儿许配张宪芝之子。张金才告到华池县司法处，司法处判决封棒儿与张宪芝之子“买卖婚姻”无效。1943年2月，封棒儿在他人家吃酒席时与张柏偶遇，一见钟情，相互表白要自主婚姻。一月后，封彦贵贪图钱财，将女儿卖给地主儿子朱寿昌为妻。封棒儿违抗父命，暗中通知了张柏。张金才纠集二十余人深夜闯入封家，强将封棒儿抢回与张柏成亲。封彦贵又告到华池县司法处，张金才被判处徒刑6个月，封棒儿与张柏婚姻被判无效。判决后，各方当事人不服，群众也不满意。1943年4月7日，陕甘宁边区高等法院陇东分庭成立，陕甘宁边区陇东分区专员马锡五兼任庭长。马锡五上任不久，到华池县巡视工作，封棒儿路遇马锡五，马锡五在路旁一棵大树下受理了封棒儿的上诉。受案后，马锡五深入乡村调查了解查清事实后，邀请知情群众参加，就地在乡政府院子里公开审理此案。马锡五当众审明案情，又征求群众意见。他又对当事人和有关人员进行细致的思想工作和法制教育，批评封彦贵和张金才的违法行为，教育封棒儿和张柏自愿结婚也应到政府登记。马锡五讲道理态度诚恳，深入浅出，分析是非通俗易懂，说明利害真切感人。在此基础上，马锡五判决撤销华池县原判，判决封棒儿与张柏婚姻有效，但应履行登记手续；张金才扰乱治安，判处徒刑；封彦贵买卖婚姻，科处苦役。判决后，群众认为入情入理，受罚者表示服判，一对青年更是皆大欢喜。

　　此案在当时影响很大，陕北说书艺人韩起祥以此案为原型创作出了脍炙人口的《刘巧儿告状》，流传至今。

　　丰富的史料使我们一遍遍被马锡五对人民群众的满腔赤诚所感动，也使人们认识到了“马锡五审判方式”产生的深刻的社会基础和思想根源。人民民主政权，人民当家做主，必然要求产生与之相适应的人民审判制度，一切为人民服务的“马锡五审判方式”才应运而生。

　　1944年3月13日《解放日报》的《马锡五同志的审判方式》一文说：“他是真正‘民间’的，而不是‘衙门’的，真正替人民服务，而不是替人民制造麻烦。”马锡五在陕甘宁边区从事司法工作6年，审理了大量民刑案件，处理了很多长期缠诉不清的疑难案件，纠正了一批错案，减轻了人民群众的讼累，深受人民群众爱戴。

　　边区高等法院把马锡五的审判经验概括为：深入实际，调查研究，实事求是，巡回办案，就地解决，注重调解，并在边区广泛推广马锡五审判方式，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果。据边区高等法院统计，1942年全边区共发生民刑案件1932件，1943年推行马锡五审判方式，到1944年，全年案件就比1942年减少了三分之一。当年在边区高等法院担任推事（审判员）的最高人民法院原副院长王怀安告诉记者，马锡五审判方式不仅在陕甘宁边区显示了威力，普及到其他抗日解放区，也收到了显著效果，就是在建国以后的很长一个时期，马锡五审判方式仍然作出了很大贡献。

　　毛主席1943年2月3日亲笔为马锡五题词：“一刻也离不开群众”，点出了人民司法工作的最高境界。

　　马锡五办案精神永具生命力

　　1962年，马锡五病逝在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任上。但历史铭记着他，边区人民永远怀念这位“法曹英贤”。1983年7月13日，《人民日报》刊登了当年陕甘宁边区曲子县的人民来信：《马专员，你在哪里》；今天，在新世纪，在马锡五的故乡延安采访，我们真切地感受到，老一辈革命家时刻把人民群众装在心中的优良作风在老区人民法官中一脉相承，发扬光大。

　　在延安采访期间，尤其是在基层人民法院采访，只要提到马锡五，无人不知，许多法官张口就能说出马锡五审判方式的内容，使人感到马锡五深深植根于延安这块沃土，植根于延安法官的心中。他们认为，“马锡五审判方式”的一些具体做法虽然随着时代的前进、审判方式的改革而不适用了，但它的巡回审判、就地开庭、重视调解等做法以及它所蕴含的为人民服务的深刻内涵，在新形势下依然是鼓舞司法工作人员搞好工作的动力，它追求公正与效率、坚持走群众路线的主题，具有永远的生命力。

　　采访中，我们注意到，如今志丹县、宜川县、洛川县法院等不少基层法院的人民法庭都会抓住农村集会的日子，开展法律咨询，集中受理案件，并向当事人公开承诺，保证公正、高效地审理案件，充分展示了革命圣地法官一心为群众的风采。

　　1949年全国解放后，存在了13年的陕甘宁边区高等法院完成了历史使命，距今已经52年了，但人民法院一切为了人民的工作方法和优良作风，在老区的法院和法官身上得到延续。

　　边区立法审判工作活跃

　　在延安时期，董必武、谢觉哉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都曾担任过边区高等法院的院长，马锡五也曾担任过边区高等法院的院长。他们都为边区的司法工作做出了贡献。王怀安如今已86岁高龄，但回忆当年边区高等法院办案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他评价说，在党中央的领导下，在司法工作人员的努力下，边区的司法工作逐渐成熟，走向稳定。

　　王怀安感触最深的是当时边区的立法活动很活跃。

　　王怀安说，1937年7月边区高等法院成立之后的一个月，中国共产党就颁布了《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纲领》关于“废除一切束缚人民爱国运动的旧法令，颁布革命的新法令”的规定，开始了抗日民主政权的诉讼立法活动。1939年公布的《陕甘宁边区抗战时期施政纲领》是边区的基本大法。随后颁布的《陕甘宁边区保障人权财权条例》、《边区惩治贪污暂行条例》、《陕甘宁边区抗战时期惩治盗匪条例（草案）》、《陕甘宁边区抗战时期惩治汉奸条例（草案）》、《破坏金融法令惩罚条例》、《陕甘宁边区查获鸦片毒品暂行办法》等一系列法律都非常符合战时的实际，法院依法审理了许多汉奸、盗匪、破坏政权案件，保障了边区社会秩序稳定。

　　边区大量的诉讼还是民事纠纷，司法工作者依据《陕甘宁边区婚姻条例》、《边区继承条例》、《劳动保护条例》等法律，深入山圪崂，在土窑洞里化解了大量的民间纠纷。

　　1939年边区第一届参议会颁布《陕甘宁边区高等法院组织条例》，明确了高等法院的建制、管辖、职权等。根据边区幅员辽阔的实际，1943年3月，边区政府又颁布了《高等法院分庭组织条例草案》，一些地方开始建立分庭，司法队伍也开始壮大，到1946年，有三百多人活跃在司法战线上。

　　在延安保存着上百份当年边区高等法院的判决书，这些判决书事实叙述简要概括，语言文字规范，紧扣情、理、法，充分反映了边区司法干部严谨、求实的办案作风。王怀安当年写的几份判决书解放后还被当作教材搬上了大学讲坛。

　　它不只属于延安

　　边区博大深厚的司法史是党的发展历史不可或缺的部分，延安市中级法院近几年在编写《审判志》的过程中，对边区司法史料进行了广泛的征集和收集。他们认为，边区司法史是一份极好的革命传统教材，它不只属于延安，它属于中国。因此，延安应该建成全国法制革命传统教育基地，这样不仅对保护革命文物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而且对研究共和国的司法史，激发司法工作人员献身党的司法事业，坚持公正效率的主旋律都具有不可估量的深远意义。

　　我们得知，一年前延安市规划局已在延安的东关给延安中院批下了一块地，中院计划一方面做好边区高等法院旧址的恢复工作，一方面在这块地上建展厅，将中院收集整理的司法历史资料、图片等全部在这里展出。我们看到，坐落在延安枣园的国家安全部的教育基地已建成，窑洞里展出了革命战争时期党的地下工作者鲜为人知的革命事绩，十分感人，游人纷纷前来参观。延安北关全国检察系统革命传统教育基地正在紧锣密鼓地建设之中，已初具规模。

　　随着时代的发展，在土窑洞里开庭已经成为历史，成为一种精神。窑洞著春秋，黄土树丰碑。边区司法工作的光荣传统闪闪生辉，一定会在新世纪发扬光大。

　　车轮驶出了延安，我们把希望和祝愿留在了这块光荣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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