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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观察:没了禹作敏的大邱庄

http://www.sina.com.cn 1999年11月6日 01:31 南方周末

  1999年10月,报界透出不足百字的一则新闻:“禹作敏死了”。

  据悉,禹作敏是因为心脏病突发,于10月3日凌晨一时许,在天津市天河医院病逝的。他此前虽然仍在服刑, 但已经受到较好照顾住进医院治病。

  许多人对禹作敏的评价是,他当政的时候,大邱庄和整个中国正处在改革开放初期,那个时候,如果禹作敏没有 超前意识,大邱庄就不可能获得飞速发展;那个时候,禹作敏如果不采取某些强迫命令的方法,大邱庄的发展或许也不会这么 快。历史造就了英雄禹作敏,但历史的发展又淘汰了跟不上历史脚步、触犯了刑律的禹作敏。

  而1993年,禹作敏刚刚被判刑不久,静海县委一位负责人就不无惋惜地对新华社、人民日报记者说:“从根 子上讲,禹作敏原本并不是一个坏人”,“ 他曾经是一个有头脑的大邱庄致富的带头人。”

  禹作敏1993年4月触犯刑律,天津市委、静海县委迅速派出规模不小的工作组进驻大邱庄。经耐心细致工作 ,大邱庄的形势很快稳定下来,没有触犯刑律的“中层干部”(包括禹作敏的至爱亲朋),基本没有调动。八个月后,工作组 撤出,天津市委决定把大邱庄的行政级别从“村”升格为“镇”,镇党委书记和镇长则由静海县委副书记和副县长亲自兼任。 大邱庄高规格的行政格局,一直维持到今天。

  记者去大邱庄的那天下午,正赶上大邱庄镇的头头们开会,会场门口的停车场上,有高级的奔驰、奥迪、本田, 也有普通的桑塔纳。据说,天津市委负责人曾讲过,(大邱庄的农民企业家)“奔驰车当然可以照坐!”于是,凡有条件的大 邱庄的乡镇企业家们便继续乘坐高级轿车,倒是镇党委、政府的那些副县级领导们,必须也只能按照党纪规定乘坐桑塔纳。

  可是,1993年至1994年大邱庄,确实面临着巨大困难。

  其一,禹作敏带领大邱庄人创立下一份不小的家业,但在巨大成绩和1992年全国大干快上的大气候下,大邱 庄的“摊子”未免铺得太大。例如,在有人质疑的情况下,禹作敏坚持喊出要在海南建一个新的大邱庄,要在国内、国外建设 “一批大邱庄”,甚至准备“在台湾建大邱庄”!

  其二,大邱庄起步、发家、致富的“基础”,是建立在钢铁和钢铁加工业上的。94年之后,国家大型钢铁企业 的日子尚且不好过,乡镇企业的日子更可想而知。

  其三,禹作敏离任之际,大邱庄总计拥有52.87亿元家底,欠银行贷款以及各类债务近13亿元,负债率3 8.2%。这一负债比率虽属正常范围,但随着1993年的宏观调控,银行放贷的条件更加苛刻了,而大邱庄拥有的钢铁加 工的较低利润率,似乎很难再吸引到新的贷款了。

  其四,禹作敏在任时,大邱庄本地人(不包括外来打工者)从出生到入土,总计能够享受大约十三项福利待遇, 从幼儿园到大学,几乎都是免费。可是,庞大的福利是要由下属企业拿出巨额利润来支撑的,而大邱庄乡镇企业长期承担“ 办农村社会”的后果,很可能是重蹈了我们整个国家计划经济的覆辙:企业发展没后劲!

  禹作敏离任后,大邱庄的上上下下都渴望“转轨”。

  大邱庄的改革并没有因为禹作敏的离任而停滞,它已经从庞大、单调的钢铁加工业(占全国钢铁加工能力的1/ 37),发展出电线、电缆、汽车电线束、变压器、铝型材、铝压铸(摩托车发动机外壳)等诸多产业,艰难地实现了产业结 构的调整。大邱庄人说:我们现在是三个不做:劳动密集的不做了,环境污染大的不做了,长远发展没有前途的不做了... ...

  而且大邱庄从来都是靠贷款,银行利息照付,“现在银行发放贷款更加谨慎了,要层层审批,要按市场规律办。 靠政府扶持的典型,长不了!”

  说来好笑,过去大邱庄农民盖房、住房,居然没有“自主权”。禹作敏离任不久,大邱庄人就提出了如下要求: “我们也要像城里人那样,实行房改!”经反复酝酿,反复讨论,三个月时间,大邱庄完成了房改:增加工资、奖金,全村十 八万平米的住房,统统卖出去。房款迅速收回,当年又按照既定规划,统一建成了7万平米的新住房----新房子完全按照 商品规律,继续出售。结果呢:全村住房规划,还是统一制定;各家住房档次和买多买少,却是乡亲们自主决定的。

  好消息还有:推进企业的产权制度改革。改革之后的大邱庄,包括本地老乡和外来打工者,共有大小股东2万多 人(大邱庄的“本地户口”只有6千多,外地打工者倒有2万多)。在提高工资、奖金的基础上,大邱庄人还顺利完成了医疗 以及其他福利制度的改革。领导们的交通和通讯工具,当然也要改革。对高级轿车,或者出售,或者成立小车班,由集体统一 管理,尽量避免公车私用。

  大邱庄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禹作敏离开之后,奔驰照开。

  资料1:禹作敏小传

  禹作敏,1929年生,天津市静海县人。曾任全国农民企业家联谊会主席,中国乡镇企业协会理事、副会长。 第七、八届全国政协委员。1983年—1987年被授予天津市优秀党员称号,并荣获“当代中国最佳农民企业家”称号。 1989年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

  1993年4月15日,因犯有包庇、窝藏罪犯和用非法手段阻碍司法机关执行公务等犯罪行为,被天津市公安 机关依法执行刑事拘留,同年8月,天津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对禹执行有期徒刑20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同年10月,全 国政协八届常委会三次会议决定撤销其第八届全国政协委员资格。同年,农业部撤销其“全国优秀乡镇企业家”称号,并收回 颁发的“全国优秀乡镇企业家证书”。

  1999年10月3日,禹作敏因心脏病突发,在天津天河医院去世。

  资料2:“禹作敏自杀?

  禹去世后,媒体盛传是自杀,记者即打电话进行证实,天津方面和大邱庄均认为:绝非自杀。据悉,禹作敏长期 患有神经率衰弱,常常需要依靠服用镇静剂入睡。长期较大剂量服用安眠药的结果,导致心脏病加重。

  天津有关方面对自杀的答复是:如果禹是自杀,我们没必要为禹作敏保密;如果不是自杀,我们不会也不能往死 去的禹作敏头上泼脏水。众所周知,禹作敏入狱服刑已有五六年时间了,按理说,刚刚入狱的时候,应该是他思想最苦闷、最 懊恼的时候。最近一段时间,他已保外就医受到更好照顾。这个时候自杀,是不是不大符合逻辑?本报记者 方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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