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以为当今年代记者是很风光的职业。其实不然，想当一个真正的记者，必须耐得寂寞，甚至要在人们不理解的目光中生存。我决定到福建省采访，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了拿到第一手资料，而为了这些材料，必须全身心地投入采访工作，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记者身份。我的一位记者朋友，去年在福建莆田采访，就是因为暴露了身份，最后遭到几十名不明身份人士的围攻与殴打，最后跪在地上向孙子一样求饶，才得以保住一条小命。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福建省省直机关某要职官员老张告诉记者：“‘蛇头’是暴利职业，虽然这种‘职业’不像贩运毒品一样，到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地步，但它的暴利甚于贩卖毒品。”组织“人蛇”偷渡到海外，不是一个“蛇头”能干的，除了身居海外的“总蛇头”外，一层一层的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中蛇头”和“小蛇头”。一般说来，以今年的“行情”算，“人蛇”支付的全部偷渡费用是20万元人民币，这20万元中，“总蛇头”的纯利润是“每人12万元”。这就是说，“总蛇头”一年成功地接受了10名“人蛇”，那么他的年利润就是120万元人民币。“总蛇头”负责收钱，其实并不负责安排“人蛇”的工作，他的任务就是向“中蛇头”和“小蛇头”提供偷渡目的地的经济形势和就业情况。扣除了“人蛇”在旅途中的必要开销外，其余几万元就由“中蛇头”和“小蛇头”瓜分了。从“小蛇头”的角度来看，组织“人蛇”偷渡也是蛮合算的。成功地说服了一个人偷渡，“小蛇头”能赚一万元，一年组织了10个人偷渡，净赚10万元。算清了这笔账，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不惜以身试法。

　　多佛尔港惨案发生后，记者本以为福建的“蛇头”们会偃兵息甲，避一避风头，找个没苍蝇的地方休息养生去了。万万没想到，当记者通过关系呼了一个“小蛇头”的BP机后，这个“小蛇头”竟然马上回电，要求在福州某某酒店见面。福州某某酒店名气特大，有人说：“你想了解黑社会吗？那么你就入住某某酒店！”怎么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弄清“蛇头”的真实面目，只好潇洒走一回了，委屈的是临行没喝妈的一碗酒。

　　坐在某某酒店的大堂里等候“小蛇头”。过了半小时，“小蛇头”王某果然如约而至。王某长得文质彬彬，书生气十足。王某的公开身份是某公司的部门经理，据他说，代办劳务是他们的业务工作，至于有人说这是变相“蛇头”，那纯属扯淡。跟阿Q同行，当然讳言“光”、“亮”一类字眼。与“小蛇头”对话，也要逢山说路，遇水说桥。“小蛇头”先是怀疑记者的身份，接着又怀疑记者的年龄。记者很爽快地告诉他：“我不出国，在国内我都干不动了，到国外就该散架了。我今天求你，是想让我的儿子闯一闯天下。”这时，“小蛇头”眼睛一亮，那种亮，闪烁着一种见钱眼开带有燃烧欲望的亮色。

　　当我们双方有了合作的意向后，“小蛇头”向记者出示了一份铅印的《合同书》。现将《合同书》公布如下：

　　合同书

　　张三(以下简称甲方)李四(以下简称乙方)兹有张三欲出国求得发展，委托李四办理出国有关手续。在双方目标一致的基础上，为慎重起见，双方现特别制定如下协议，以便共同遵守：

　　1、双方议定甲方出国的总费用计三千美元整。甲方将身份证影印件及现金一千美元交给乙方作为报名费用，拿到出国签证后再交二千美元。甲方提供给乙方一名在目标国的亲友地址和电话作为担保。乙方提供给甲方一名国内亲属作为担保；

　　2、乙方为甲方办理出国护照、签证等手续(费用包括在三千美元之中)。三个月内乙方如不能成交，甲方有权中止合同。乙方应付还甲方的报名费；

　　3、离开大陆后，在国外的一切费用均由乙方负担。甲方一概不管，直到抵达目标国为止；

　　4、途中如有意外，由乙方负责；如果甲方不听从乙方的安排和指挥，擅自外出活动而发生意外，后果由甲方自负；

　　5、假如途中被抓，双方各付一半的保金。这笔保金不包括在三千美元之内。由甲方自己和家属承担；

　　6、中途如遭遣返，被公安部门扣留罚款，由乙方拿甲方的报名费一千美元抵账，不足部分由甲方负责，余下的二千美元，乙方不退还给甲方；

　　7、遣返者如被警方拘留或判刑，则与乙方无关，责任由甲方自负。中途甲乙双方不得终止此协议的条款。乙方不得将甲方转手卖给他方；甲方途中也不得跳线另找蛇头，否则违约方自负后果；

　　8、到目标国后，甲方的担保人应按此协议执行。如有异议，乙方有权扣留甲方为人质；如七天内不能付清余款，则每天加一百美元作为甲方的生活费用；

　　9、甲方到目标国后，在乙方处不得自行逃走或离开。否则，余款也是由甲方的担保人或大陆的家属负责付清；

　　10、本协议自签订之日起生效，待甲方抵目标国付清余款后，此协议作废。

　　甲方签字：XXX

　　乙方签字：

　　XXXX年X月X日

　　瞧！这份《合同书》多么规矩，只有你细读了全部条款，才会发现，偷渡者一旦在《合同书》上签字，就会掉进了一个死亡陷阱。本报特派记者刘志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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