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中旬，沈阳军区某炮兵团法律咨询站接待了1999年12月从黑龙江省尚志市一面坡镇入伍的18名城镇籍战士。战士们每人掏出一份镇政府与其签订的《协议书》，咨询该协议是否合法？地方的“土政策”是否能剥夺战士的优抚安置权利？

　　不合法的《协议书》

　　18名战士所持的相同的《协议书》，是经一面坡镇征兵领导小组研究决定，由镇政府与应征青年及其家长共同签订的，签订日期为1999年12月2日，盖有镇政府的公章、代表私章以及应征青年和家长的签名。内容共4条：

　　(一)凡以商顶农入伍的适龄青年不享受优待金待遇；

　　(二)非农入伍通知书由入伍适龄青年自行解决；

　　(三)青年退伍后所出现的安置和其它问题，都由青年个人负责，镇政府概不负责；

　　(四)此协议一式三份，镇政府武装部一份，应征青年和家长各持一份。

　　团法律咨询站的同志回答说：这份协议是不合法的，不具有约束力。于是，18名战士请求法律咨询员帮他们代写诉状，表示要集体诉讼，依法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法律咨询站当即向团党委作了汇报。政委冯远程表态：战士的合法权益一定要维护，但先与一面坡镇政府沟通，争取协商解决。团领导还与18名战士集体座谈，表示团党委一定会为他们讨个说法，要求18名战士安心服役。

　　5月26日晚饭后，团法律咨询员、士官李映华拨通了一面坡镇武装部部长邵金银(《协议书》上的政府代表)的电话，就协议内容逐项询问，此事得以证实。

　　费解的解释

　　以下是李映华与一面坡镇武装部邵部长所通电话的部分内容实录：

　　李：“以商顶农”是什么意思？

　　邵：以商顶农属正常走兵，不享受优待金。以前出现什么问题呢？前几年的退伍兵到市武装部要优待金，尚志市武装部部长说，签个协议书，别找我们要优待金。

　　李：优待金应由民政部门发放。

　　邵：民政不发，按系统发。

　　李：“非农入伍通知书由入伍适龄青年自行解决”是什么意思？

　　邵：入伍通知书没有什么自行解决不自行解决的问题。

　　李：请你看一看协议书的第二条。

　　邵：这个我还得认真看一看，签完我已经忘了。不影响安置和就业问题。

　　李：那怎么自行解决呢？

　　邵：不可能自行解决，他们自己也解决不了。

　　李：“青年退伍后所出现的安置和其他问题，都由青年个人负责，政府概不负责”，这怎么解释？

　　邵：关于安置问题，在一面坡镇，铁路方面、林业方面都没有问题，有的企业倒闭了，安置困难，可能这些兵要一年后才能安置，要通过协调。

　　李：但是这一点你们的协议签得很清楚。

　　邵：我是说一面坡(镇)政府不负责，一面坡(镇)政府不管安置问题。

　　李：你们签订协议的目的是什么？

　　邵：去年和前年有些退伍兵到市人武部要优待金。铁路系统的优待金我们不管。属于这种情况，铁路不搞优待。

　　李：你们的协议书签得让人不明白。

　　邵：可能有点文字问题，没有大问题，不影响安置和就业，就是优抚金没有。

　　通完电话，李映华的脑际闪出一连串的问号：“以商顶农”到底是什么？优待金怎么民政不发，而要按系统发？政府不管退伍安置，谁来管？《协议书》明明说“政府概不负责”，怎么又说“不影响安置和就业”？

　　国法与乡规

　　6月16日，一面坡镇许副镇长与尚志市人武部的一名同志匆匆赶到某炮兵团。通过他们介绍，笔者对签订《协议书》的背景有了充分的了解。

　　一面坡镇是尚志市的老工业基地，总人口4万多，农村人口1万多，非农人口3万多。而征兵中农村指标多，非农指标少，在农村为数不多的应征青年中，政审、体检合格的较少，征兵指标难以完成；另一方面，非农青年应征踊跃，“双合格”人数较多，无形中就形成了“比例失调”。于是，一面坡镇便采取了“以商顶农”的方式，让部分城镇青年走农村指标应征入伍。

　　矛盾恰恰由此而生：“以商顶农”入伍的城镇青年优待金无处落实，人武部门疲于应付“讨债者”；城镇青年强烈要求入伍的人数很多，而“以商顶农”的名额有限。为此，一面坡镇便出台了与应征青年及家长签订《协议书》的“土政策”。签订这样的《协议书》，是想使应征青年及家长知道当兵没有了优抚安置待遇，以达到“缓解矛盾”的目的。

　　笔者调查表明：“以商顶农”现象在一些省、市、区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优待金的发放在很多地方也不是由民政部门具体负责，而是通过社会统筹，特别是城镇籍入伍战士，大都是由父母及本人入伍前所在工作单位发放，亦即所谓的“按系统发”，但若这个单位效益不佳或倒闭了，战士的优待金也就打了“水漂”。

　　修订后的《兵役法》第54条规定：“义务兵服现役期间，其家属由当地人民政府给予优待，优待的标准不低于当地平均生活水平，具体办法由省、自治区、直辖市规定。”第56条规定：“义务兵退出现役后，按照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的原则，由原征集的县、自治县、市、市辖区的人民政府接收安置。”该条第二款规定：“家居城镇的义务兵退出现役后，由县、自治县、市、市辖区的人民政府安排工作，也可以由上一级或者省、自治区、直辖市的人民政府在本地区内统筹安排。机关、团体、企业事业单位，不分所有制性质和组织形式，都有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安置退伍军人的义务。入伍前是机关、团体、企业事业单位职工的，允许复工、复职。”

　　《兵役法》是国家的法律，战士依法享有优抚安置的权利。任何地方性规定均不得与法律抵触更不能超越国法。从“地方实情”出发亦须依法办事，这应是“铁板钉钉”的！

　　“补救”后的思考

　　尚志市是以著名抗联英雄赵尚志的名字命名的，曾有“南杨(靖宇)北赵(尚志)”之说。电视剧《赵尚志》的主题歌《嫂子颂》，传唱于祖国大江南北。这是一方培育出无数英雄的土地。

　　问题暴露后，尚志市有关部门及一面坡镇党委召开会议进行深刻反思，采取了积极的补救措施。许副镇长等二人到部队与18名战士座谈时，在代表镇政府“致歉”中说：作为乡镇一级政府，没有权力制订优抚政策，一面坡镇政府强行与战士所签的协议本身就是一个非法协议，不具有约束力。他表示，镇政府的补救措施有4条：收回一式三份的《协议书》，当战士或家长的面销毁；保证退伍接收安置；优待金的落实由市人武部填发“五联单”；以镇政府名义发文，公开整改措施并邮寄部队。

　　笔者了解到，“非农入伍通知书由入伍适龄青年自行解决”在事实上并不存在，一面坡镇通过各种渠道统筹安排，为18名战士均解决了非农入伍通知书。这里的问题是：入伍通知书难道也需要“统筹”，通过各种渠道去“解决”吗？关键在于，各级在分配征兵指标时不可一概而论，特别是像一面坡镇这类非农人口较多的地方，应在征兵指标方面予以适当调整。

　　6月19日，18名战士纷纷接到家中电话，说一面坡镇政府已组织战士家长进行了座谈，当众宣布《协议书》作废。战士家长们向团法律咨询站表示感谢，对镇政府解决问题的诚意和积极举措给予认可。该团曾被评为全国“一五”、“二五”普法先进单位，“三五”普法期间，团法律咨询站又受到总政表彰。18名战士正是在这样一个良好的普法氛围中，毅然走入法律咨询站的。事实证明：各级组织依法维护官兵正当权益，是提高部队凝聚力的一条必然途径。

　　国家关于优抚与安置政策的落实，仍然是广大基层官兵关注的话题。本报特约通讯员杨军强、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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