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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目击：江苏泗洪天岗湖乡沉船大救援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08月06日15:45 扬子晚报

　　沉船自救：惊心动魄

　　流经泗洪天岗湖乡的怀洪新河，是一条宽达500余米的淮河辅河。在河的北岸潼村，居住着700多村民，他们在河南岸有着1000余亩耕地，每天坐船来回于两岸之间。昨天中午，20位村民，乘坐着船工孙长灯的木船，从南岸回家，本来最多能坐7人的小木船，在21人的重负之下，驶过河中心，在离北岸约200米处时，一下子沉没。事故造成5人死亡，多人溺水。在死亡者中，有回家帮助父母劳作的扬州大学的二年级学生潘静，还有一位走亲戚的13岁小姑娘陈银梅。

　　灾难来得是那样突然。11点55分，当木船突然沉没之时，正在北岸河滩上种绿豆的村民潘成青，听到河中的呼救声，立即跳上河边的一只木船，率先驶向河中心救人。与此同时，闻讯而来的村民纷纷赶至河边，组成救援队伍，打捞落水人员，16人陆续被救上来，他们的生命保住了，而潘道远、朱永珍、孙晓爱等人被打捞出水后，就已溺水身亡。大学生潘静在送往乡卫生院抢救的途中，未能再醒过来。小姑娘陈银梅的尸体直到晚上9点多钟才被拖网船找到。

　　灾难发生之时，宽阔的河面水势平缓，事故的根源出自孙长灯那条用于“摆渡”的小木船。这条木船长5.4米，宽1.75米，型深只有0.58米，负载量仅为5-7人。这只船从南岸返回时，乘船的村民觉得船太小，一下子难以容纳下20多人，尤其是船底已有点渗漏，大家怕出危险，提出分两次过河，但孙长灯却连连表示没事，说再多几个人也装得下。烈日当空之下，劳作了一个上午的村民便上了船。然而当木船行至100多米后，船头底舱却渗出水来，水不断涌了进来，渐渐漫至人的小腿。此时船已行至河中，后退已来不及，孙只好硬着头皮往前摇。站在船头的原村党支书、46岁的潘成扬，立即操起脸盆，舀水向船外泼，以延缓水势。可是随后船的前舱底部就出现了一个鸡蛋大小的洞口，水从洞口汩汩涌进舱内，越来越多，越来越快。船头开始渐渐下沉。潘成扬觉得不行了。这时，船上有人向岸上发出呼救，人群中出现骚动。潘成扬仗着自己懂水性，一边舀水以延长船下沉的时间，一边冷静地回头吩咐大伙儿做好准备，人下水后要紧紧抓住船沿，尽力不要使自己沉下去。同时，他见船上乘客中妇女多，估计她们中会游泳的很少，便把自己上午背来打农药的弥雾机甩手交给身后的几位妇女，因为空着的弥雾机在水的浮力下，就好像一个救生圈一样能浮在水面上。

　　日近响午，船头的水越积越深，船头不断下沉，下沉，最后整个船一头栽入水中。站在船头的潘成扬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推力，将自己抛入水中。

　　连呛几口水，潘成扬浮出水面后，回头见众人在河中心忽沉忽浮，乱成一团，自己的弥雾机被4名妇女抓住。他觉得自己一人力量有限，还是先游回岸唤人来救。于是他立即向北岸游去。闻声赶来的潘成青驾着船，迎面来接应潘成扬，他把一支船桨搭过去，及时将潘救上船。

　　此时，摆渡船主孙长灯的儿子孙阿品来河边喊父亲回家吃午饭。这位13岁的少年，见状立即跳上停在岸边的一艘较大的机轮，驶向河中心。潘成扬与潘成青见大机轮过来了，便弃木船登机轮，一同向河中心救人。潘腾被救上来了，立即加入救援；潘茂旭被救上来了，也加入救人的行列。4名抓住弥雾机的妇女也被救上来了。由于10多位妇女在水中呛得七晕八素，惊魂失魄，有的鼻子、嘴唇已经发紫，被送到岸上后，岸上的人马上进行护理抢救，并送往乡卫生院抢救。在水中，会游泳的潘道远，将自己抓住的一块木板，递给了身边一位妇女，但自己却在救人过程中不幸身亡。

　　几代都生活在潼村的杨学斗告诉记者，由于村子里大家都沾亲带故，彼此都十分熟悉。当听到有人落水的消息后，潼村以及周围几个村的村民全都赶来。整个河滩上围了数千人，黑压压一片，他们都自动地加入了岸上抢救行动，或找运输工具送人上医院，或传递消息，或拿毛巾、衣服给被救上来的人。救助场面惊心动魄，极为感人。

　　后方援助：全力以赴

　　在村民们现场救助的同时，闻知惨讯的泗洪县有关部门以及天岗湖乡政府，也立即组织救援力量迅速赶来。12点50分，泗洪县的110警车开到了现场，接着县里的120救护人员也来到了。在天岗湖乡医院，两名县医院的医生，对打捞上来一直昏迷不醒的农妇赵红英进行急救，使赵红英脱离了生命危险。到了下午4点，该县交通、公安等部门调集了200多人救援力量，出动20多条农用船、运输船搜寻失踪人员。记者在现场看到，由于河面太宽，拖网船不停地来回搜寻2个多小时，才把朱永珍、孙晓爱的尸体打捞上来。小姑娘陈银梅的尸体，天黑时才在河底找到。

　　下午5时，泗洪县副县长徐炎山、沈家山带领的由公安、交通、港监、劳动等部门组成的事故调查组，赶到天岗湖乡，经过对当事者逐个调查，认定共死亡5人，是一起由船工孙长灯造成的重大事故。孙长灯落水上岸后，知道闯了大祸，已经逃离现场，警方已决定立案追捕。五位遇难者的尸体，也被运到了泗洪县殡仪馆保存起来。事故的善后处理工作正有条不紊地全面展开。

　　事故处理的现场负责人、泗洪县副县长徐炎山，昨晚11：30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这是一起典型的由非法私渡造成的灾祸。潼村这个渡口，从未经县有关部门批准过。今年4月11日，泗洪县在进行安全生产大检查时，曾专门向该村下发了取缔渡口的通知书，船工孙长灯也在通知书上签了字。后来发现这个私渡并未停摆，今年7月15日，泗洪县港航监督所再次发文给天岗湖乡政府，要求立即取缔该渡口。7月20日，乡政府人员又将取缔通知书送给孙长灯。可是，孙长灯依然我行我素，竟然酿成了这起重大事故。当然，尽管责任人是孙长灯，但这起事故也警示我们，那就是对于平时无法跟踪监控的乡间私渡，采取什么措施才能进行有效地管理，以防止这类悲剧不再发生。

　　“私渡”悲剧：源自何方

　　昨天夜里，潼村几乎家家都亮着灯，五条鲜活生命的突然离去，实在让全村的人无法接受。深夜，记者在几位当事者的家中采访时，听到最多的感叹，一是女大学生潘静家中的不幸，一是宽阔的怀洪新河上何时能架起一座桥，让村民们到河南岸种地不再难。

　　今年刚满20岁的潘静，是扬州大学税务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在学校里，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英语特别棒。潘静特别要强，她在初中毕业时，就以优秀的成绩考入淮阴供销学校，中专毕业，本可以走上工作岗位，但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又考入扬大税务学院。今年暑假，她回家帮助父母亲干农活，昨天上午到南岸给黄豆打农药治虫，谁也没想到，这一去，她竟再也没能回来。命运似乎对潘家特别不公。早在三年前，潘静的大哥潘宁，大学毕业刚走出校门，就因一场疾病而夺去生命。如今潘静的离去，对这个不幸的家庭更是一场严峻打击。记者午夜时分来到潘家，昏黄的灯光下，近20位乡亲围着潘茂明、孙彩华夫妇二人。悲痛欲绝的潘母孙彩华蓬头散发躺在地上，赤着双脚，捶胸顿足，呼天唤地，用早已哭哑的嗓子一声又一声地呼唤潘静的名字。年过半百的潘茂明也泣不成声，他在众人的搀扶下，找出女儿生前的三好学生证书，当看到女儿生前可爱的照片时，泪水又一次流满了他苍桑的面庞。在一旁陪护的乡亲们说，短短的三年内，潘家一下子失去两位大学生，实在是太不幸了！

　　潼村人的不幸，是由超载的“私渡”直接引发的。但其背后却是一个必须正视的问题，那就是如果不乘船，他们怎样才能到河的对岸去种地。据村民们介绍，这条宽500多米的怀洪新河，在天岗湖境内原来只是几十米宽的小河，河上有桥，过往极为方便。1995年，国家重点水利工程———从安徽怀远到洪泽湖的怀洪新河动工，在天岗湖境内，这条小河便被开挖为500多米宽的大河。本来说在潼建有一座大桥的，但后来不知道是何原因又没有了。现在，这条河上离潼最近的两座桥，上游的一座在安徽境内，有15公里远；下游的在峰山乡，有8公里远。试想，每天种地，来回至少要走32公里，村民们怎吃得消？乘船自然是惟一的选择，这恐怕是潼孙长灯的“私渡”难以“停摆”的真正原因。但要在怀洪新河上建一座桥，不仅潼村的人掏不起这笔钱，立项也要淮河水利委员会批准，泗洪县地方也没有审批权。看来，潼等几个村的村民，在很长的时间内仍将乘“私渡”过河种地。

　　今天上午，当记者结束了沉重的采访，离开天岗湖时，泗洪县政府正在召开全县安全生产紧急会议，要求以天岗湖“8·5”沉船事件为镜鉴，停开怀洪新河上的另两处摆渡，并对全县进行一次安全生产大检查，天岗湖乡政府专门递交了“8·5”恶性事故检讨书。但愿此类悲剧在怀洪新河两岸从此画上句号！本报特派记者陈明明李程骅吴建平(本报今天上午泗洪天岗湖专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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