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难于上监利。司机说：你要去的地方又穷又乱，谁敢去呀！

　　8月22日下午1点到达武汉的，赶到长途汽车站，已经没有去监利县的车了。

　　拦下出租车，告诉司机要去的目的地，司机翻着白眼：“你知道监利在哪儿吗？”

　　“知道，大概四五个小时吧。”我把了解来的情况告诉司机。

　　“神经病。”甩下这句话，红色出租车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一连拦了七八辆出租车，停车时的热情，在听到目的地后，都被冷脸代替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司机愿意去。

　　终于有辆写着民航字样的小车愿意去。司机说：“没人去，是因为那个地方又穷又乱又危险。看你是个女的，我才拉你，否则才不去呢！”

　　我打电话到北京，把司机的姓名、车牌号告诉家里，以防万一。司机说：“小姐，你真有意思，有必要吗？”

　　我说：“咱俩都得互相为对方的安全负责任。”

　　出了高速路不久，就开始修路。大路被封，只能走小路了。小路上坑坑洼洼、黄土飞扬，每走几百米遇到岔口，就要停下来，等人问路。终于在一个叫“总口”的地方，司机再也不走了。“小姐，你给我多少钱，我都不去了，路不熟，这条路太危险，晚上我没法回来了。”

　　“那我怎么办？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让我上哪儿找车去呀？你要非走不可，就得再帮我找一辆车。”我很着急。

　　等了半个小时，司机把我领到一辆快要报废的“小面”跟前后，就走了。“小面”的司机大概50多岁，讲好了去的地方，我又把他的情况打电话向北京反映，“小面”司机突然变卦不去了，他说要帮我再找一个别的车去。

　　又等了一个小时，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开过来，可我说什么也不敢上车，因为两个男司机要同时去。

　　两位司机说：“不去就算了，你怕不安全，我们还怕呢？这点儿钱挣得太辛苦。”

　　想想这地方再也找不到出租车和长途车，我只好上车，但坚持他们俩人坐前面。

　　到监利县已经是晚上10点了，从县城再到红庙村还要再走1个多小时的路。汽车行驶在长江大堤上，除了天上的星星和我们的车灯，就再也看不到亮光，两位司机都开始紧张起来，农村的路，没有路标，我们找到一户离乡间小路不远的房子，我决定住下。

　　两位司机说：“小姐，你和我们回去吧，你先到县城住，天亮了再来，这儿的人你也不熟悉，太危险了。”

　　我执意留下来。老乡把家里最好的床腾出来让我住。黑夜里躺在床上，听着床边老鼠跑来跑去的声音，我不知道以后几天的采访是否顺利？

　　-不识字的肖爱子说：“7个杀我儿子的凶手只抓到一个，判了刑，其余的抓到了又都放了，现在全都逃在外面，找不到人。我也没见过荆州政法委书记，他也没找过我。那篇文章写得不对。”

　　早晨5点，鸡开始叫大家起床了，这时的农村已炊烟四起，女人们开始做一天的饭了，男人们要下地干活了。

　　记者来到肖爱子家，看到大大的砖“福”字镶在门上方，几个小孩在门口玩。肖爱子告诉记者，她有6个小孩，3男3女，死了的张相兵是老二。

　　记者拿出带来的几份刊有肖爱子照片和文章的报纸问她：“你看过了吗？”

　　肖爱子说：“我不识字。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随即，她也拿出几份报纸，报纸上的内容和记者带来的是一样的。

　　记者把报纸上的内容念了一遍，肖爱子当即大叫：“写得不对、写得不对，7个杀我儿子的凶手只抓到一个，判了刑，其余的抓到了又都放了，现在全都逃在外面，找不到人。我也没见过荆州政法委书记，他也没找过我。”

　　“那这篇文章是怎么写出来的呢？难道他们没采访过你吗？这上面还有你的照片呢？”记者问。

　　“一开始，是我的律师找的记者，文章发表后，有几个人找我，说他们是记者，让我背上包照了相就走了，以后就不知道了。”

　　看来，这不是篇简单的歌颂文章，背后一定有许多鲜为人知的事。

　　事实情况

　　记者决定先将事实情况了解清楚。在采访过程中，涉及的当事人及其家属人数多，因情绪所致，每个人讲述的情况均有不同，现仅以监利县公检法调查结果为凭。

　　1999年8月18日零时许，张相兵(死者)、黄虎、王新云、郑章鹏等六人来到尺八镇红庙村史能煜家，敲打窗户玻璃，要史岳红(史能煜之女)的男友胥小敏出去玩，胥以不认识这些人为由予以拒绝，史能煜要他们离去，不要到这里闹事，并与他们发生争执，经劝解，这些人离去。季应姣(史能煜之妻)前往史建华前要史建华将胥小敏喊到史建华家休息。张相兵等人途经史建华家时，史建华、史云华两兄弟从屋里冲出来抓住张相兵，令其跪下，张相兵不肯，他们将张相兵抓住，绑在树上，与随后赶来的胥小敏，史小青一起用椅子、木棍对张相兵殴打。此后，史建华、史云华、胥小敏等人挟持张相兵，由张相兵带路，找到王新云、郑章鹏对其二人又进行殴打。接着又挟持张相兵、王新云、郑章鹏三人，继续找其他人，无遇而返，史建华、史云华、胥小敏等人将张相兵、王新云、郑章鹏挟持回史建华家门口，令三人跪下，时隔不久，史建华等人见天已明，遂将三人放走，并责令三人于当日下午2时将张相波、付官章、黄虎三人找来，否则，还将对张等三人不客气。张相兵在寻找途中，感头痛，并呕吐，后伤情加剧，1999年8月20日被家人送至县人民医院救治，因抢救无效，于1999年8月25日死亡。经法医鉴定，死者张相兵系钝性暴力所致颅脑闭合性损伤导致右额颞部硬膜下血肿造成脑功能严重障碍而死亡。

　　8月20日，尺八镇派出所接到报案后，将主要涉案人员胥小敏、史建华、史云华、史能煜等主要知情人员传唤到尺八镇派出所盘问、审查。于8月22日，除胥小敏一人外，其他人均由红庙村治保主任史维新担保，取保候审。现这些人全部外逃。

　　2000年7月31日，湖北省监利县人民法院判决胥小敏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13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

　　证明

　　1999年8月我辖区红庙村发生一起凶杀案，其主要凶手史云华、史华子可能逃往湖南，现有死者的母亲肖爱子、张松青前来觅寻，如发现凶手，望各地公安机关给予支持为盼。

　　此致：湖北监利县派出所

　　2000年1月20日

　　-肖爱子在追凶过程中，尺八镇派出所为其开具了三封追捕证明。其中一封是去年年底开具的，原件已丢失，这是另外两封。

　　广州市公安局有关派出所：

　　涉嫌故意伤害致死人命一案的犯罪嫌疑人史建华、史云华、史汉青三人可能躲藏在你处。现受害者家属前来贵处寻找凶手，望贵处提供方便。

　　致谢

　　监利县公安局尺八派出所

　　2000年6月6日(有效期一个月)

　　-村长史维新，和记者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保人史维新，去年是红庙村的治保主任，现已是该村村长。

　　记者来到村长史维新家，史维新的爱人带着4个儿子在门口，记者说明来意，村长爱人说村长去小学校了。

　　记者来到小学，学校说村长根本没来。

　　一个村民告诉记者，村长就在家里，不过一会儿要去乡里开会。

　　记者搭上一辆手扶拖拉机，赶到乡里。乡里正召开全体村干部大会。乡干部告诉记者，红庙村村长史维新肯定来，已通知他不许缺席。大会准时开始，其它村的人都到了，只差史维新，记者一直等到中午都不见他的影子。

　　在村里采访时，村民告诉记者，史家在村里是大姓，势力大，没人敢惹，村长史维新是史能煜本族的侄子。

　　-原派出所指导员朱斌华说：业务部门有关领导讲天气炎热，看守所关押量大，加之法医鉴定没有，只同意拘留胥小敏，其他人取保。

　　记者来到尺八镇派出所，经办此案的所长余晓玉和指导员朱斌华已分别于今年4月、6月调走。

　　记者就取保候审一事进行了解，现已调到监利县公安所第一看守所的朱斌华解释为：当时专班人员将案情向局业务部门作了汇报，业务部门有关领导讲天气炎热，看守所关押量大，加之法医鉴定没有，只同意拘留胥小敏，根据县局业务部门的意见和史建华、史云华等人在所留置时间已超过法定时效，不得已，派出所责令村治保主任史维新担保释放。

　　就追捕情况，朱斌华解释：张相兵治疗期间，肖爱子多次来所要求派出所找史能煜等人追缴药费，派出所即先后四次上史能煜、史建华、史云华家做工作要他们交部分医药费，以便使张相兵的病得到及时的治疗，但由于三“史”家庭特别困难，均未果。8月24日张相兵死亡。由于在此之前，张相兵父母多次寻到史能煜、史建华、史云华家闹事要药费，致使史建华、史云华举家躲藏，当追捕专班人员赶往红庙村传唤史建华、史云华时落空，后虽经多方查找搜捕仍没有结果。

　　-肖爱子多次上访，市政法委书记做批示；县公安局长亲自接见，预计8月20日将凶手追回。记者采访时已是8月23日。

　　肖爱子多次上访，荆州市政法委张普华书记对此案做了批示。采访中记者获悉，监利县公安局在调查了解后，认为在工作中有两点失误。

　　一是对史建华、史云华取保有失误。当时，张相兵指控胥小敏用木椅砸自己头部，而胥小敏自己也承认用木椅砸张相兵的头部，史建华、史云华也有同样的旁证，由于暂时不能对张相兵的伤情作出法医鉴定，于是就对史建华、史云华作了取保处理，给我们的工作造成了被动。

　　二是为死者母亲肖爱子开具追捕证明失误。张相兵死亡后，其家族曾抬尸闹事，将尸体抬到史建华、史云华的家中，拆房屋、砸物品，并在史家客厅挖了一个大洞，经过2天的协调，派出所出资1000元，才使张的尸体安葬。与此同时，尺八派出所正在珠洲追捕“二史”，可死者的母亲肖爱子每天到派出所吵闹，对派出所不信任，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开具了证明。

　　2000年7月19日，监利县公安局局长徐新华接待死者的母亲肖爱子后，立即召集承办此案的民警座谈，对情况作全面了解。

　　7月20日，徐局长又召集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杨新华、办公室主任张世德、预审科长喻运芳、尺八派出所所长付应生以及此案的承办人研究，决定由杨新华副局长负责，组成由尺八派出所所长付应生带队，民警庄玉平，预审员熊绪红等三人追逃专班，一个月内将史建华、史云华追回。

　　记者采访时已是8月23日。(二)

　　文并摄／本报记者姜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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