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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述：你有权保持沉默？--沉默权在中国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09月13日16:55 北京晚报

　　上周，中国司法界爆出一条重大新闻，辽宁省抚顺市顺城区人民检察院推出了《主诉检察官零口供》制度，规定允许犯罪嫌疑人在接受讯问时保持沉默，这是争论已久的沉默权首次在我国司法规章中予以确认。“你有权保持沉默……”这句话不再只是外国电影中的镜头。

　　“米兰达警告”与沉默权

　　在美国警匪片中，警察在铐住犯人时所念的那套家喻户晓的说词大意为“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说的一切可能在法庭上用作对你不利的证词。你有权找律师，审问时可有律师在场”等，这套说词就是著名的“米兰达警告”，它起源于1966年美国最高法院审理的一起案件：一个18岁的姑娘被人绑架强奸，她指认是米兰达所为。警方审讯了米兰达，并以他的供词作为开庭时的证词。米兰达被判有罪后上诉到最高法院，理由是警方没有告知他有保持沉默的权利，而他的供词是迫于压力编造的。他说如果事先告诉他有沉默权，他是不会供认的。考虑了种种论证之后，美国最高法院裁决米兰达的供词在法庭审判中无效。由于这一判例，此后警方在逮捕和审问被控犯罪人时，都要说“米兰达警告”。这便是沉默权在司法制度中的诞生。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遭质疑

　　很明显，“米兰达警告”所昭示的沉默权利和我国司法界延用多年的一句同样家喻户晓的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大相径庭的。最近有专家开始质疑这句人们耳熟能详的司法用语，他们认为随着中国法制的进步，应尽早实行刑事沉默权制度，这句话应该改为“允许保持沉默，主动坦白从宽。”

　　去年年底，武汉警方首先把审讯室中写了多年的醒目标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涂去了，顿时引起波澜，以前曾经引发过激烈争论的沉默权问题再次被提起。

　　据刑法学博士甘正培介绍，1996年3月全国人大开会审议新的刑诉法草案期间，法律界就对沉默权问题进行了一场争论。争论的结果是沉默权未被写进新刑诉法，相反，新刑诉法第93条规定“犯罪嫌疑人对侦查人员的提问，必须如实回答。”

　　主张在立法中确立沉默权的学者认为，确立沉默权是新刑诉法适用“无罪推定”原则后的大势所趋。它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根治多年来屡禁不止的刑讯逼供行为，因为一旦嫌疑人不老实开口交待，很容易发生刑讯逼供。

　　反对者认为，面对审讯一言不发者往往是老奸巨猾、罪大恶极之徒，确认沉默权原则无疑是让这些不法之徒逍遥法外。此外，我国刑侦手段和技术还比较落后，破案的主要手段还是靠口供，如果不顾国情提倡沉默权，将不利于公安机关的破案和法院定罪。

　　从“无罪推定”到“零口供”

　　虽然沉默权在中国的实现仍困难重重，但目前抚顺市顺城区检察院推出的《主诉检察官办案零口供规则》无疑是一种有益的尝试，这个规则三易其稿，已经比较成熟，辽宁省检察院表示有意将其推广。

　　在司法界业内人士的眼中，这个规则有几个亮点非常引人注目。首先，它假定犯罪嫌疑人无罪，检察机关再用证据推翻无罪的假设，这就是“无罪推定”原则，即“宁可信其无”，而中国传统刑诉观念是先认定其有罪再找证据加以证明，是“宁可信其有”，这等于扭转了中国刑诉的司法观念，口供不再是“证据之王”。顺城区检察院认为，沉默并不能妨碍司法人员对其进行有罪的认定，沉默无非是不能顺利得到有罪的口供，但如果证据充分，一样可以推断其有罪。“零口供”规则必然使办案人员更加重视对证据的收取和运用。

　　据了解，顺城区检察院已经开始用“零口供规则”办理案件并初战告捷。一起强奸案的犯罪嫌疑人刘某不承认强奸，只承认通奸，他称和被害人早就关系暧昧。检察官按照“零口供原则”，先假设其并非强奸，而是如他所说是通奸，并让他举证。刘某说二人通奸之事，他家人早就知晓，他还说曾与被害人一起看过电影。检察官对证言展开调查，结果刘某家人根本不知道通奸之事，电影院当日也未放映刘某所说的电影，刘的无罪辩解被排除，最后刘在证据面前终于认罪。

　　确立沉默权是司法制度的进步

　　为了更加深入地探讨沉默权问题，记者专访了北京市高级法院法官、刑诉法博士郝银钟。他认为尽快确立沉默权制度，正是目前我国刑事诉讼立法亟待改善的地方。

　　郝博士指出，我国传统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刑诉政策发端于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历史时期，具有明显的时代局限性，应予废止。因为在和平发展时期，国家政权相对稳固，国家的主要任务不再是严厉打击各种威胁国家政权的犯罪，而逐步转移到发展社会生产力上来，所以在这一时期，保障人权显得更为重要。

　　同时，我国刑事司法实践中，刑讯逼供或者变相刑讯逼供的现象普遍存在，严重阻碍了我国刑事司法逐步走向民主化、文明化的历史进程。不确立沉默权制度，这种根深蒂固的社会公害就不可能根本铲除。

　　郝博士还指出，在刑事诉讼法中确立沉默权是世界各国的普遍做法。它已经成为国际刑事司法准则的重要内容，并逐渐演变成具有世界意义的优秀诉讼文化。中国已于1998年10月加入了联合国《公民权利与政治权利国际公约》，该条约规定“任何人不得被强迫作不利于自己的证言或强迫承认犯罪”，这就预示着犯罪嫌疑人享有陈述自由权，即沉默的权利、拒绝供述的权利、辩解的权利和虚假供述的权利等。这些我国已经签署的国际准则，应当及时反映到我国的刑诉立法当中。确立沉默权制度，是完全符合刑诉制度发展的世界潮流的。

　　不少专家认为，目前中国实行这项制度的时机已经逐渐成熟，因为修改后的新刑诉法不但吸收了西方法律“无罪推定”的原则，而且规定在刑事侦查阶段，律师可提前介入。也许不久之后，犯罪嫌疑人在被捕或传讯时就可以说：“我要和我的律师通话，在这之前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而侦查人员则需告知“你有权保持沉默，直到你的律师到达。”最终揭开事实真相的只有--证据。(本报记者张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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