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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报道:死人竟能被“说”活 还有什么是真的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1月22日 00:42 南方周末


曾冒名“陈学先”的王光艳。


韶关市第一人民医院出具的“陈学先”病历。左上角为冒名者王光燕(艳)的名字被划掉后改为“陈学先”。


陈学先妻手捧死去先生的遗像。《广州日报》记者孙剑摄

  另据了解,一个入院时先报姓黄,后又几次改名的生还者,直到第三天才确认自己叫“陈善仲”。医生称,这样的情 况不止一两起.

  1999年9月6日,京珠高速路韶关段靠椅山隧道发生特大塌方,22人被困。后媒体报道说共有17人获救,5 人失踪。

  事后不久,曾被“救出”的生还者陈学先的家人收到施工单位寄来的因工死亡赔偿书,陈学先的哥哥陈学富赶到事故 现场处理后事,证实陈学先在塌方中死亡。

  《广州日报》记者和本报记者在调查中发现,1999年9月9日,洞中被困的13人被救出时,有关单位以抢险队 员王光艳顶替死者陈学先入院抢救,另外三名抢险队员周文泉、黄金运、聂新分别被分配冒充死者谭定功、陈善仲和徐远华, 从而达到将死亡人数9人的事实隐瞒为5人的目的。据了解,这4名抢险队员在接受这一“特殊任务”时曾感到害怕,其中一 人表示坚决不干,但被强行从胳膊上撕下抢险队员的标志,于是只好照做。截至记者发稿时为止,这4名抢险队员仍在乳源县 某工地上班。

  为了解事件真相,《广州日报》记者在贵州正安县小雅镇木桥村采访了一位真正的生还者陈国发,18岁的陈国发在 第一个通风口打通后,和其余12个自救者一起将写有洞内幸存者准确人数的字条通过通风口传到了外界。小陈说,他记得很 清楚,当时洞内只有13人,不知为什么出洞后就变成了17人。

  本报记者和一些同行曾在事故后的采访中发现了重重疑点,但有关单位对实际死亡人数等一直采取回避和隐瞒态度。 当时所有被困伤者一出院即不知去向,这也是9月份后众多媒体不得不中断有关事故报道的原因之一。

  2000年1月19日,韶关市委、市政府得知“翁源靠椅山隧道特大塌方隐瞒死亡人数”的事件后,成立调查小组 展开核实调查。韶关市委书记汤维英作出批示,要求有关部门立即协同京珠高速公路有关业主、施工单位对事件尽快进行调查 。是何方人士策划了这起瞒天过海、冒名顶替之事?他们为什么这样做?我们期待调查尽快水落石出。

  塌方现场疑点备忘(本报记者甄茜余刘文)

  1999年9月6日塌方事故发生后,记者即赶到现场采访。但在采访过程中发现了诸多疑点:

  1999年9月10日,记者在粤北医院采访“徐远华”时,徐告诉记者,他被困洞内90多个小时中,发现了挖逃 生通道的工友们,但他称,没有跟这些人说一句话,也不认识他们中的一个,但他承认从被称为“生命补给线”钢管中取过水 、八宝粥。他还告诉记者,他旁边还坐着一个人,也没有跟他说话,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记者觉得徐的说法令人困惑。徐解释称,他要最大限度地保存体力,他甚至还觉得那些挖洞的人很傻。

  10日傍晚,“陈善仲”在获知记者来意后,用报纸捂着脸睡觉,但同室的病友说,一分钟前他还在跟别人聊天。不 知他为什么要拒绝记者的采访。

  记者回到广州的当天晚上,从韶关传来消息,实际上只抬出了13个活人,另外4个是假的。

  从塌方现场采访回来的记者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当时就从洞里抬出了两具尸体,记者们都说不只一次听到医生说 死了两个。有一位记者还在门外听见一位医生向上级领导汇报说,有两个人死了。记者决定重返韶关。

  9月13日晚上,记者一行又来到靠椅山隧道右线塌方现场,离洞口最近的几个工棚已经没有人住,铺盖卷走了,地 上一片狼藉。左线工地则灯火通明,仍在继续施工。在离洞口数百米远的另一个工棚区,记者与一群铁11局5处的内部职工 搭上了话,一位湖北口音的中年男子,在回答记者“失踪的人都有消息了吗”的疑问时,极其肯定地说:“5个失踪的都挖出 来了。”接着,另一个操贵州口音的同事就以不容置疑的口气“纠正”他:“不是5个,是4个。”记者追问,“哪一天挖出 来的?”两人又为“9日”“10日”争论起来,这时,一位年轻的工友走到他们后面,拍了一下贵州人的肩膀,便离开了工 棚,两人都不吭声了。

  记者又在工棚附近的一个路边店继续打听失踪者的下落,老板娘回忆,“把人救出来的那天夜晚,我听说救出来了1 7个,(其中)有4个死的。”她向记者进一步解释,那天晚上有一位工人来店里打电话,向家里报平安,顺便提起说死了4 个人,被老板娘听见了。

  晚22时左右,记者到曲江县人民医院继续暗访,见到了在这里住院的周礼文、陈丙树、张小红和一位指挥部派来陪 护的财务人员。关于失踪人数的问题,陪护人员抢答道:“据我所知,5位失踪者至今下落下明。”

  第二天上午,记者先后与张小红、周礼文、陈丙树单独交谈了几次,对其中住在粤北医院的“徐远华”和住在韶关中 医院的“陈善仲”他们均表示不认识。来了工地一年多的陈丙树说:“在我们这个洞里干的,肯定没有他们,肯定是在别个点 上干的。老乡,我不得骗你。”陈丙树还说他能写出5位失踪者的名单,这时,陪护人员进来了,宣布出院,并已经办好了出 院手续。

  但是,关于死亡的消息,他们没有说出更多的线索。但张小红关于洞内求生的一段记忆是有价值的,他说,“所有的 人都在轮流挖洞,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因为土很湿,松,不敢挖大,不然挖塌了(土),把自己都埋了。只有两个重伤的没 让他们挖,其他人都挖了。”张小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一起。“反正很多。”

  9月14日上午,记者得到一个消息,说韶关殡仪馆冷藏了两具尸体,是9月9日晚上从塌方事故现场运来的。

  中午,记者继续到各医院采访,被告知,除了几位重伤者(不能接受采访),其余轻伤者均已康复出院。之后,记者 在与数位参与抢救过伤员的医生聊谈过程中发现,没有一位医生在第一时间进入过“生命通道”(据说为了安全起见,施工、 抢救部门不同意医生随营救人员进洞)。

  下午,殡仪馆的消息得到进一步证实:有人看见了殡仪馆某车间的小黑板上有过“值班记录”---塌方事故现场送 来两具尸体云云。

  夜晚11时左右,殡仪馆的消息已得到全面证实,除了死者的名字。但据消息来源称:殡仪馆绝对不会作无名尸体处 理。

  那些死里逃生的人,那些活着的人为什么要撒谎甚至不准别人说出事情的真相呢?

  记者直击冒名人王光艳(本报记者李玉霄□《广州日报》记者洪宾陈卉)

  闻知冒名顶替受难者的铁道部十一局五处二公司职工王光艳、周文泉等人现在还在京珠高速路工地上,本报记者火速 赶往施工现场。

  1月18日上午10:20,记者赶到五处二公司工地---韶关市乳源县大桥镇梅子坳。

  在靠椅山隧道塌方事故中,在该工地打工、家住湖北老河口市张集镇江营村的陈学先被埋于洞中死亡。1999年9 月9日,有关单位却以抢险队员王光艳顶替死者“被第一个从洞内抬出”。

  记者先沿着山坡下一条新铺的石子路走进工地,向正在施工的工人打听王光艳在不在。

  一个正在操作搅拌机的工人说,王光艳上午没出工,在家里(即工棚)呆着。另一个在隧道里干活的工人证实王确实 在工棚里没上工地(他用瓦刀在地上写了“王光艳”三个字,问是不是这个人),他还问记者是不是为靠椅山隧道塌方的“那 个事”而来,他说这儿的工地上都知道王光艳他们四个人干了什么事。

  10:45,记者来到公路边的工棚门口,一位工人听说要找王光艳,说:“你是找‘邪门’吧?”说着把记者带到 一楼王的房间。

  推开门,王光艳正蹲在地上刷牙,面前放个红色脸盆。记者问他是否叫王光艳,9月6日是否到靠椅山参加抢险,他 说“啊啊,是是。”记者正要跟他说话,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中年人推开门把王叫到了隔壁,跟王说了几句,王低着头在听, 记者赶到跟前,蓝西装(后来得知他便是二公司党支部书记林细妹)马上住口。再回到王的房间,王说他当时是在山洞里,不 是在山洞外。这时又有人在门外叫王出来,记者跟出去,王说他要接电话,却又没电话可接,在走廊来回走,接着上了楼梯。 在楼梯上时他说话开始支吾起来,接着再回到他的房间里时,他边往脸上打肥皂洗脸边说:“我叫陈学先,我不叫王光艳。”

  “陈学先不是已经塌方时出事了吗?你刚才还说自己叫王光艳。”记者边说边取出报纸让他看陈的遗像。

  王一言不发。

  记者正要给他拍照,又有人进来,拉着王就走,记者不让王走,王尴尬地笑着告诉记者是去打饭。可等到记者跟进了 食堂时,王却不见了,再也找不着。

  记者在工棚的一侧拉住一直在转悠却又一直躲着记者的林细妹,并让他看《广州日报》的报道。他承认自己是支部书 记,接着说:“这报道是假的,绝对不是真的。”

  “你说是假的要有你的证据。”

  “我们相信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说了,有17个人生还,那就是17个人。中央电视台不会骗全国人民的,是不 是?”

  “你们这儿有没有人去抢险?”

  “我们没有一个人去。曲江(出事地)离这里一百多公里,我们去那里干什么!”

  “可王光艳刚才说他塌方时是在山洞里。”

  “我们这儿没有王光艳这个人,也没有陈学先。”

  “他说他是陈学先,他又是你这儿的工人,他当时为什么会在靠椅山的隧道里?”

  王不理睬这个问题。接着他从屋里拿出一份三页的二公司职工名单,名单里没有王光艳的名字,封面上写明制名单的 时间是1999年元月15日,距今已满一年但居然是崭新的。面对记者的怀疑,林说:“我们这儿就是这样的嘛。”

  就在记者再次翻看名单的工夫,林书记也不见了。记者挨个房间找,所有的工人要么远远地躲开,要么是不耐烦地快 快地说不知道,就再也不搭理,而且,两层工棚的十好几个房间都开始关上门,不再敞开。

  记者硬敲开二公司材料员的家门,他说林书记上工地了。可记者费了一个小时,钻了两个隧道,找遍整个工地,也没 见林的影子。

  傍晚18:05,记者从韶关再次赶到七十公里外的铁十一局五处二公司梅子坳工地。

  王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天色即将黑尽时,记者巧遇已换了件米色西装的林细妹书记。以下是和他的对话:

  记:“上午那个王光艳说他叫陈学先,你说这儿没有陈学先,也没有王光艳。那他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

  林:“他说他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天底下同名同姓的多的是,我就知道就有很多人和我同名。”

  记:“他在你这儿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林:“他是合同工,不归我管,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记:“对二公司有人顶替死人的事,你还有什么解释?”

  林:“我没什么解释。”

  记者要给他拍照,他大声嚷了起来:“你不能拍,你要拍我就砸你的相机!”

  接着他又和上午一样,开始到处乱走,记者一边和正从韶关赶来的其他同行联系,一边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走进一个 放电视的大房间,又出来,进了家饭店,十几分钟后出来,回头看了十来米外的记者一眼,和一个穿皮夹克的走进一间发廊。 记者开始远远地在外面候着,可是后来才知道他早已从后门溜掉了。

  19:10,《广州日报》记者洪宾、陈卉和中央电视台记者崔恒赶到。大家和二公司的人“照例”玩了一番“捉迷 藏”之后,高潮出现了。

  当我们推开王的房门时,电灯刚一拉亮,一个人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记者揭开蚊帐,定睛一看,正是从上午找 到晚上的王光艳。

  王匆匆忙忙地穿衣服,脸已经涨得通红,并且语无伦次。当初在医院采访过他的洪宾问他是否还认识自己,他一边不 自然地笑着一边“嗯嗯”地承认了---9月10日在韶关急救中心采访“陈学先”时,他始终不说话或佯装瞌睡,但几天后 “病情最重”的“陈学先”竟已出院。

  但是这时本来十分安静的房外竟一下子嘈杂起来,门外聚集了一大帮人,嚷着让王“上工地,干活”,王光艳赶紧穿 上靴子和工友一起走出去。我们紧跟在后面,并说王上哪儿我们都跟着,几个人站住了。这时远处过来一人,说王要吃饭,不 去工地了。正在吵闹间,二公司办公室的一个人紧紧拉住王,附在他耳边急急地说了两句,记者趁乱凑上去听到他说:“…… 你自己定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王还是一个人(很盲目地)上了工地,我们尾随着。记者落在王的后面,有五六米远,突然叫了一声:“王光艳。” 王猛一回头,记者心里明白,赶了上去问:“你妻子叫什么名字?”

  “我……我……这么多年了,我搞不清了。哪搞得清那些事。”

  “你小孩叫什么?他多大了?”

  “我出来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了。”

  接着他说自己下午喝了酒,脑袋糊涂,什么事情都不知道,都说不出来。

  这时后面开过来一辆搅拌车,王突然转身向司机大喊一声,快步跑过去,上了车,搅拌车轰隆隆走远了。王光艳终于 溜掉了。

  王光艳他们并不是最应该承担责任的人,他们身后还有人,这些人给王光艳等四人做了“工作”。我们虽然并不想这 么样地难为王光艳,但是,他们毕竟是知情人。

  据记者了解,黄金运在距离梅子坳十几公里远的一个工地上,他是铁道部十一局一公司的正式职工,王光艳、聂新和 周文泉是二公司的正式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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