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地下、内水和领海中遗存的一切文物，属于国家所有。”

　　“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石窟寺属于国家所有。”

　　---《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第四条

　　一对国内罕见的春秋时期青铜蟠螭纹盖壶，意想不到地首次在辽西建昌县山区出土了！不过，这不是考古工作者的新 发现，而是盗墓分子的疯狂“杰作”。根据群众举报的线索，葫芦岛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七大队的探员们顺藤摸瓜，挖出一个全 国性的盗挖古墓、贩卖文物的庞大犯罪团伙。2月1日，本报记者赶到葫芦岛市，了解了当地警方与盗墓分子的那段惊心动魄 的较量过程---

　　一、有心人匿名举报盗墓案

　　时间回到1999年8月27日半夜，葫芦岛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报警电话骤然响起。值班员迅速拿起电话， 话筒里传出一个急切的声音：“公安局吗？喇嘛洞来了一帮南方人，白天蹲在饭店，晚上就去盗墓。”待值班员再要细问，电 话啪地一声就撂了。

　　情况马上从市公安局转到了刑警支队。支队长韩宪春和副支队长崔伟东当即拍板：查。任务落到了专门负责缉毒和缉 私的刑警七大队。大队长敖明伦和教导员王良立刻调兵遣将，投入工作。

　　敖大队长亲自率侦查员孟祥安、赵永杰来到葫芦岛市博物馆，向孙建军馆长详细了解建昌县文物分布情况。孙馆长说 ，1994年以来，在建昌县二道河子、东大杖子等地发现过青铜器。更早一些在大跃进时，在东大杖子小山上拖拉机推出过 大量刀币，据说用马车拉去炼钢铁了。从出土的这些物品来看，应当属于春秋战国时期的东西。至于盗墓，孙馆长说，到目前 为止还没有发现春秋战国时期的墓葬群。现在发现的青铜器多数是古战场遗物或窖藏，不属于墓葬。不过他极力要求公安机关 查一查，因为博物馆也接到了类似的举报电话，如果真有春秋战国时期的墓葬，则对考古研究和文物保护意义极为重大。

　　第二天，敖大队长带领两名侦查员和孙馆长化装成生意人，开着一辆挂河北牌照的桑塔纳2000型轿车，来到建昌 县喇嘛洞镇摸情况。喇嘛洞镇位于建昌县西南，西邻河北省青龙县，北邻朝阳，是三县交界处。敖大队长决定以镇里的饭店、 旅馆为侦查重点。在一家饭店吃饭时，这几位要买古董的“生意人”在与服务员“闲聊”中得知，两天前曾有两个外地人来这 里买过古董。敖大队长问：“你们这里谁有古董？”服务员说：“不清楚。”饭后，他们又走了几十家饭店，没再摸到任何情 况。

　　9月1日，敖大队长带两名侦查员第二次来到喇嘛镇，用6天时间走遍了周围的11个村镇，也没听说谁有古董出售 。

　　敖大队长他们没有气馁。9月21日，他们第三次来到喇嘛洞镇。傍晚，他们的车在一家饭店前“坏”了，敖大队长 和孟祥安一边看赵永杰“修车”，一边和路旁乘凉的人唠起了嗑。敖大队长和一个小伙子越唠越近乎，唠来唠去就唠上了古董 ：“我想买点古董，你听没听说谁家有？”那小伙子说：“都说东大杖子村郭俊文家挖出不少东西，挺值钱的。”敖大队长眼 睛一亮：“你能带我去吗？”小伙说：“不行，我不认识他。不过我有个朋友叫张国友，他可以给你联系。”

　　说话间，车“修”好了。小伙给敖大队长留下了张国友家的电话号码，敖大队长告谢而去。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

　　二、“大老板”慧眼识出稀世宝

　　9月22日，崔伟东副支队长根据敖大队长等人摸到的情况，召开案情分析会，决定先正面接触张国友，再逐渐接近 郭俊文，以此打开缺口，查明文物藏匿地点。

　　郭俊文和张国友的情况很快摆到了敖大队长和侦查员们的案头。郭俊文，男，54岁，曾在部队当过排长，复员后在 公社当了5年的公安助理。在处理一起摩托车肇事时，一枪将驾车逃跑的两名男青年一人打死，一人打伤，被判了三年徒刑， 缓期执行。刑满释放后，又在喇嘛镇当了科技助理，是当地有名的人物。张国友，男，31岁，汤神庙子乡农民，爱倒腾点古 董挣钱。

　　9月28日，赵永杰、张涛和市博物馆考古部主任赵普光来到汤神庙子乡，用电话与张国友取得了联系。十分钟后， 三人按照张国友提供的路线找到了他。赵永杰上前介绍说：“这是我们大老板，想买点上档次的古董。”张国友说：“行啊！ 不过你们得先交5000元的订金。”赵永杰和“老板”商量一下，给张国友留下3000元订金，说好过些日子再找他。

　　此后，赵永杰隔三差五与张国友电话联系。10月24日，赵永杰再次打通了张国友家的电话，张国友说：“我已经 联系到卖主了，不过要价很高，80万！”赵永杰一听有门儿，忙问：“什么东西那么值钱？”张国友说：“那东西肯定值钱 ，你们带钱来吧！”于是，双方约定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地点。

　　第二天上午，赵永杰和“老板”赵普光、“司机”张涛一行驾一辆“林肯”轿车，按约来到大凌河滩头。不一会儿， 张国友领着另外一个叫李清元的人来了，说他能联系上卖家，这个卖家不是别人，正是郭俊文。原来，张国友和郭俊文也不熟 。李清元眨巴眨巴眼睛，开口就要2万元好处费。赵永杰爽快地答应了。张国友说家里有事，先走了。李清元把“大老板”一 行带回了自己家中后，忙打电话与郭俊文联系。

　　不一会儿，郭俊文和三儿子郭立华骑一辆摩托车来了，李清元忙上前介绍。赵永杰见到郭俊文，单刀直入地说：“我 们老板要先看货。”郭俊文狡猾地说：“其实我也是中间人，我给你们联系一下吧。不过只能老板一个人去。”他又打量了赵 普光身上那笔挺的西服一眼说：“你这套衣服太乍眼，得换一套。”李清元从炕上拿起一件旧的黄大衣给赵普光披上，然后， 郭家父子骑摩托在前先回了家，其余人坐“林肯”在后面，开到碱厂乡粮库门口停下等候。

　　半小时后，郭立华骑摩托回来，将“大老板”赵普光七弯八绕地接回到自己家中。郭俊文和三儿子郭立华分别把守着 房间的前后门。郭俊文指着自己的二儿子郭立忠说：“他是卖主，东西在他那儿。”郭立忠从一个编织袋里取出一个带盖的青 铜器放在炕上。赵普光望着杀气腾腾的郭家父子和炕上的青铜器，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当过话剧演员的他努力控制自己的 情绪，捧起这件青铜壶仔细观看。这壶高约40多厘米，肚大口小，胎薄纹美，上面有盖，盖上又有四条小龙，做工极为精美 。尽管在青铜器资料上从未见过，但他已初步断定这是春秋时期的器物，绝对是稀世珍品！他抑制着心中的狂喜，很有分寸地 说：“好，好，不错。”

　　一干人又回到李清元家中，双方开始讨价还价。赵永杰等人开价“50个”(50万元)，郭俊文咬定“80个”( 80万元)，少一个子不卖。赵永杰和“老板”一起到院子里商量了一番，同意给“80个”。谁知郭俊文等人也商议一番后 ，又索价“83个”。赵永杰火了：“哪有你们这么办事的？”拉着“老板”要往外走。郭俊文父子一看，说：“你们再等会 儿，我们再出去商量商量。”谁知他们出去后，竟骑着摩托车一溜烟跑了。

　　赵永杰怕事情有变，对李清元说：“你再与他联系，实在不行就答应他的条件，谁让我大哥喜欢呢！”李清元给赵永 杰留下了电话号码，双方约定保持联系。

　　三、“老狐狸”贪财贪杯落法网

　　10月26日，崔副支队长指示：继续与李清元联系，做成这笔“生意”，争取人赃俱获。

　　当晚6时，赵永杰给李清元打了个电话。李清元焦急地说：“我等了你一天了。卖家已经同意83个成交，但他算了 一卦，农历9月不能交易，否则有难。”赵永杰生气地说：“你们这叫什么事？我和老板商量后再给你电话。”

　　10月26日是农历九月十八，离出九月还有十多天。面对这一情况，市局领导果断决策：不能等，逼他交易，见机 抓人！

　　10月28日，崔副支队长率队在喇嘛洞镇天合旅社设下埋伏。七大队副大队长吴旭扮成黑道人物随赵永杰等人去李 清元家见郭俊文。吴旭自称“黑道人物”，强硬地说：“你们出尔反尔地，耍呢？我大哥下家都找好了，今天钱也带来了，我 们现在就一手钱一手货！”郭俊文忙说：“不是不做，我想过了九月再谈。”

　　赵永杰随机应变道：“也好，买卖不成情意在，今天我们大家一起吃顿饭，也好向大哥当面解释清楚，我请客。”说 着拉着郭俊文就走。贪吃贪喝的郭俊文经不住劝，带着三儿子和李清元就上了车。

　　一会儿，车到天合旅社。赵永杰把他们带到房间，打开保险箱，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箱子百元大钞。郭俊文眼里闪过 一丝贪婪的目光，但他还是坚持说要再等几天。赵永杰笑道：“那没关系，咱们先吃饭。”吴旭出门向崔副支队长发出信号， 埋伏好的民警一拥而进，将郭氏父子和李清元一并拿下。同时，王良教导员带人直扑汤神庙，将张国友抓捕归案。

　　立即对郭氏父子和李清元进行突审，三人拒不承认有文物。崔副支队长当即决定搜查郭俊文和他的三个儿子家。2个 小时后，那对精美的青铜壶从郭俊文三儿子家中搜出来了。两天后，根据郭俊文交代，公安人员在其家中又搜出一只青铜南瓦 (已残)。

　　10月29日，王良教导员和孙建军馆长赶到沈阳，请省文物局专家对这对青铜壶进行鉴定。省文物局专家认定：这 些文物为春秋战国时期的物品，学名叫青铜蟠螭纹盖壶，属于国家一级文物，国内罕见，堪称国宝，这些文物可能与燕太子丹 有关。尤其是在东北地区首次发现青铜墓葬品，意义重大。

　　四、好“猎手”顺藤摸瓜钓大鱼

　　据郭俊文交代，这对旷世奇宝青铜壶是从自家地下挖出来的，而他之所以知道自家地下有宝，全靠了一帮“探宝人” 的“指点”。

　　1997年夏天，喇嘛洞镇东大杖子村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在郭俊文家的院内打眼钻探，发现了古墓，郭俊文知道后 ，坚决拒绝对方挖掘。待来人走后，郭俊文便和三个儿子挑灯夜战，结果挖出了包括这对青铜壶在内的青铜器。探宝的人知道 后，多次来找郭俊文，要以30万元价格收购这对青铜壶。郭俊文嫌价低没卖。对方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来买，价格一直升到 了40万，郭俊文也没撒手，总想还能多卖点。他说，探宝人的头儿姓熊，叫熊三，与喇嘛洞镇占奇饭店王老板很熟。

　　占奇饭店老板王占奇被传唤到了公安局。据王占奇交代：熊三真名叫熊小存，浑号过江龙，是唐山人，祖上就是搞古 玩收藏的，他自己也开了个古玩店，在国内文物贩子中很有名气。1997年夏天，他和秦皇岛抚宁县的谭四来喇嘛洞镇探宝 ，天天上占奇饭店吃饭，与王占奇混熟了，许诺挖到宝贝有他一份。这些人天天白天在酒店混，晚上出去干活，真就带走了不 少宝物。

　　11月10日，吴旭副大队长和侦查员赵永杰来到秦皇岛抚宁县台营镇，查清“谭四”名叫谭利友。得到了风声的谭 利友迅速逃到了北京。住进了一家旅店。11月25日，“谭四”被北京警方抓获，押回葫芦岛。经审讯，“谭四”供出了熊 小存的住所和联系电话。

　　12月2日，敖明伦大队长带领侦查员，来到唐山市抓捕“熊三”。在长宁旅店附近发现了熊三的踪迹，最后在一家 无名小饭店内将其抓获，同时抓获的还有他的8个弟兄。在唐山警方的协助下，又有3名团伙成员落网。熊小存等12名犯罪 嫌疑人随即被押回葫芦岛。

　　经调查，这是一个盗挖古墓、倒卖文物的团伙。其中，广东的杨伟雄出资盗墓，重庆的李培权、河南的孙志勇负责探 墓，其余的郭长生、张占波等人负责挖掘。此次他们集会唐山，是应熊小存之邀，准备到河北迁安县去盗墓的。

　　据熊小存交代，1997年，谭利友找到他，说在辽宁建昌一人手中买了一件青铜壶盖，此文物是在东大杖子村出土 的。他一听，马上召集了重庆的肖建华、唐山的李思义和自己的外甥李宝顺等人，雇了两台“天津大发”，从唐山来到喇嘛洞 镇，住到了占奇饭店，并很快找到了联系人张国友。他们昼伏夜出，用自带的探针和洛阳铲等工具，很快探明东大杖子村有大 量墓葬。1999年5月，他和谭利友等人再次来到东大杖子村，在郭俊文的邻居家院内，挖出20余件青铜器，销往北京、 广州，获赃款6万余元。

　　尾声

　　经过一番艰苦的较量，一起特大盗卖文物案件终于告破。包括两件国家一级文物在内的几十件珍贵文物被追回，一个 跨省盗挖古墓、贩卖文物的团伙被打掉，现已归案19人。目前此案仍在进一步审理中。

　　由于此案的侦破，又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文物宝藏。据犯罪嫌疑人孙志勇介绍，东大杖子村至少有几十处春秋战国时期 的古墓葬。日前，省公安厅、文化厅、葫芦岛市政府分别发出公告，对东大杖子一带实行地面管制。不久，省考古队将对这一 地区的古墓葬进行考古发掘，相信还会有更多惊人发现，一些历史之谜也将随之揭开。

　　省文物管理部门对葫芦岛市公安局对保护国家珍贵文物所做的贡献给予了高度赞扬，并向有关部门建议给予表彰。本 报记者罗学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