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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述:汽车打私十五年

http://www.sina.com.cn 1999年7月19日 15:48 解放日报

  --按1984年的汇率,几千美元一辆的日本原装车折合人民币1万多元,可卖3 、4万元,倒一辆免税车就能赚回两个“万 元户”。

  --在1993年的山东,几乎家家户户农家小院里都是汽车,街头常有山东老大娘问:“要车不?”如同叫卖茶叶蛋。

  --1996年出现汽车走私狂潮,动辄数百上千辆,连内陆城市兰州竟也有一次查获900辆走私车的战绩。

  --1999年,香港衍生出专门拆卸汽车的行业,与内地相呼应形成拆卸、 运输、拼装汽车“一条龙”服务的走私交易市场。

  7月15日,江泽民主席在全国打击走私工作会议上讲话已整整一周年,他说:“近几年来,我们打击走私的工作取得了明显成绩 ,但是反走私斗争形势依然十分严峻,走私活动范围之广、规模之大、危害之烈,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在走私活动中,汽车是重点走私商品。据统计,1984年至1998年,中国海关共查获走私汽车27943辆,案值高达56 0亿元。朱?F基总理在一年前的这次会议上说,我国执法部门查获数与实际走私数之比仅为1:10。如此说来,走私汽车至少为30万辆左 右。

  十五年来,汽车走私愈演愈烈,几度形成走私狂潮。它与国家政治经济政策紧密相联,反映的问题在打私中也有着广泛的代表性, 其兴起要追溯到1984年。

  (1984年:“海南汽车事件”)

  1984年的一天,美国一颗卫星发现中国情况异常--海南岛上突然变得白花花一片,拉近一看,竟是汽车的金属反光,漫山遍 野,足有几万辆!美国间谍专家分析不透:贫穷的小岛要这么多汽车干什么?

  中国海关查获的第一起汽车走私案就是在这一年。为支持开发海南岛, 1984年,中央给广东省海南行政区(海南尚未建省) 一项优惠政策:可以 免税进口汽车, 但仅限于岛内使用。 据说当时进口汽车的综合税率高达 400%以上。

  从1984年至1985年几个月中,海南岛竟进口日本汽车6万辆,日商把库存全拿出来都不够,就加班加点生产,后来索性把 车身、发动机运到岛上组装。按当时的汇率,几千美元一辆的日本原装车折合人民币1万多元, 可卖3、4万元,倒一辆免税车就能赚回两个 “万元户”。

  据说,当时岛内外购车人趋之若鹜,个人、集体、机关、部队、连幼儿院都在集资买车,海南行政区负责人忙得连如厕时都在批条 子。

  80%的免税车出了岛,主要负责人也因此被撤职。

  “海南汽车事件”使人们发现,原来汽车不仅是交通工具,还可以走私、可以赚钱啊!从此,走私汽车成为屡打不止的走私热点商 品,多年来一直呈上升趋势。

  (1993年:山东汽车走私狂潮)

  1992年8月24日,中韩建交,两国贸易正常化,乘船最近距离只需十几个小时。

  据海关总署调查局调查处副处长张聪介绍,到1993年,与韩国邻近的山东半岛、辽东半岛、图门等地,汽车走私几乎发展成由 地方政府组织的群众性活动,走私车多为现代、大宇轿车。

  在山东,几乎家家户户农家小院里都是汽车,街头常有山东老大娘问“要车不?”如同叫卖茶叶蛋。

  1993年,吉林省图门市朝鲜族自治州走私了近千辆韩国二手车;辽宁省丹东市市长常义亲自拍板决定走私汽车,3个月走私汽 车272辆,逃避关税4494万元。 他成为中国第一位因走私被判刑的高官, 被判处有期徒刑14年。

  同年2月至4月,走私分子勾结广西钦州、柳州、北海有关部门从韩国走私现代汽车798辆,案值达1.5亿多元。

  6月,巴拿马籍货轮“热带亚斯”号运载价值1300万元的大宇、现代轿车66辆,停泊在山东荣成海域,等候境内渔船接驳上 岸,被青岛海关缉私艇抓获。

  很多地方采取“罚款放行”的作法,例如,准备走私50辆汽车,先向打私办打报告,按1辆车罚款5万元交付250万元,再由 打私办开条放行。

  1993年,青岛有国家进口许可证的汽车只有43辆。然而,据青岛海关统计,1993年从“1.29案”到“7.19案” ,半年内查获走私汽车1200辆。据韩国公布,1至7月销往中国的汽车达26688辆。

  在1993年汽车走私狂潮中,参与走私贩私的有相当一部分是各政府机构和有关部门。1995年,全国纪检、监察机关立案1 22476起,其中相当一批官员因走私获罪。

  一些地方领导借口发展经济,把走私当成致富的捷径。于是,在地方利益的层层保护下,党政领导直接参与走私贩私活动,政府各 有关部门公开组织实施,并动用执法力量,携带武器护送私货。

   以丹东市汽车走私案为例,丹东市原市长常义为“帮助国有企业脱困”, 同意市农资公司、海运总公司、外经委等单位走私汽车, 农资公司走私货 款不足,便从6家市属银行拆借400万元,贷款走私。

  丹东市政府原秘书长姜善堂、原副秘书长姜万发负责协调边防、港务、 金融等部门,二人分别同意市安清制衣有限公司走私汽车 36台、市粮食 局走私汽车41台,均被判处有期徒刑11年。

  边防支队是国家缉查走私的武装力量,而丹东边防武警支队原支队长施成福奉命以“缉私”为名,7次指挥边防支队武装掩护走私 汽车,被判处有期徒刑9年。

  一审宣判后,常义等人不服,一个个捶胸顿足称“非常冤枉”,他们和单位被告人均提起上诉。

  事实证明,凡是走私狂潮泛滥的地区,当地政府和党政机关内部必定有支持、保护、纵容走私的经济势力和政治势力,它们是打击 走私的巨大阻力。

  1993年8月,在北京召开了全国打击走私会议,各省省委书记参加。

  当月30日,国务院办公厅专门针对走私汽车发出著名的55号文,即 《关于加强进口汽车牌证管理的通知》,执法者只要发现 可疑车辆,经检查,没有合法的进口、罚没证明,就一律没收,大大加强了查私力度。

  在中央下大决心严厉打击下,1994年,汽车走私狂潮稍微平息。

  (1996年:抢搭末班车)

  我国大型反走私纪录片《中华之盾》一组航拍镜头十分壮观--从天上看,走私汽车就像一个个钢铁玩具密密麻麻码了一地,排列 整齐得像是盔甲上的金属方块,站在地上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到头。

  那是1996年3月拍到的镜头,是1995年底到1996年初天津海关查获的走私汽车共3000多辆。其中最多的一次查获 了1200辆,案值3亿元,是最高记录。

  与此同时,在内陆城市兰州,竟也有一次查获900辆走私汽车的战绩。

  因为得知此后两个月,我国关于易货贸易的一些规定将被取消,于是出现抢搭末班车走私汽车的新一轮狂潮。

  据介绍,我国早在八十年代就允许与一些国家进行易货贸易,规定易进来的商品免税,原产地必须为贸易方国家。

  走私分子利用我国与苏东(前苏联、东欧)26国进行易货贸易的规定, 伪造易货合同和汽车原产地证明,进行汽车走私。走私 车多为欧宝、帕萨 特。

  1995年年底,海关总署发现,一些通过易货贸易进口的汽车与原产地证明不符,于是国家调整政策,要求从1996年4月1 日起,进行易货贸易须申请许可证,伪报贸易性质走私汽车的难度将加大。

  在截止日期前,出现抢搭末班车的走私狂潮,汽车走私动辄数百辆、上千辆,兰州因毗邻苏东,也能查获汽车走私大案。

  (北仑河一景)

  在中越边境的北仑河上,河面最窄处只有30-50米宽,傍晚,走私分子撑着渔船,甚至竹排,两蒿就划过岸来,几分钟即可将 汽车偷运进境,这已成为北仑河一景。据当地人说,热闹的时候,每天运去四五十辆。

  在南宁海关所辖1020公里的边境线上,汽车走私持续不断,并且走私团伙在上岸地点遍布暗哨,监视缉私行动,有时缉私人员 赶到,走私车已闻讯返回。南部某邻国的一个个兵营成了囤积着几千辆汽车的仓库,名义上是保税库,实际成为针对中国的汽车走私基地,这种 情况持续了3年之久。

  对此,1998年8月,我若干执法部门联合组成作战小组,针对北仑河和北部湾地区展开“两北行动”,措施是将汽车上岸后的 路径全部设卡封死,把伺机走私中国的汽车憋死在对岸。

  今年2月,保税库办不下去了,该国政府下令,从香港购进的这些汽车全部退回,以免大量资金继续占压。

  (1998年:打击法人走私)

  在广西省贵港市街头,摄制组记者仅拍摄10分钟,就有十多辆无牌照、右舵走私车、非法拼装车驶过。当晚,记者与公安人员一 起查堵走私车, 短短半小时就查获了8辆,绝大多数是政府和有关权力部门的公车。一辆 挂着某部门牌子的跑车拒绝检查,强行冲过关卡。

  九十年代以来,凭借某些权力与雄厚资本的法人走私日益突出,其案值巨大动辄数千万元,在查获走私案值中占80%以上。

  海关总署署长钱冠林说:“法人走私是走私的主体,一些政府机关、经济管理部门、行政执法部门、司法部门所办的公司,或者他 们的挂靠公司大量参与走私。因此,反走私斗争不仅是一场经济斗争,而且也是一场政治斗争,是反腐败斗争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关系到我 们党的建设和政权建设的一件大事。”

  1998年7月13日,在全国打击走私工作会议上,首次提出以打击法人走私为重点,彻底清理各地党政机关、和执法、司法部 门所属公司和挂靠公司。并宣布,在全国范围内展开大规模的反走私专项斗争,汽车是三大打击重点之一。

  据海关总署统计,打私会议以来至今年5月,中国海关平均每月查获走私案件案值高达11.5亿元。

  1998年9月,群众举报湛江走私活动猖獗,由此,湛江特大走私受贿案浮出水面。这是建国以来走私数额最大、涉及党政机关 、执法部门人员最多的经济犯罪案件,被称为“中国走私第一案”。

  据一审判决,该案3个走私团伙大肆走私汽车、柴油、钢材,偷逃税额近20亿元。

  其中,号称“走私汽车大王”的走私团伙头目陈励生最有背景,其父便是湛江市委原书记陈同庆。

  据报道,对湛江走私案件的调查显示,该市仅钢材、油、汽车三项商品的走私案值便超过100亿元人民币。这相当于1993年 至1997年全国海关 5年间查获的走私案件总案值。

  他同时透露,湛江市海关、边防等执法部门参与了与走私分子内外勾结的走私狂潮,使走私商品畅通无阻地经湛江销往西南地区。

  在湛江地区,海关不把关,边防不设防,“打私办”成了“走私办”, 市委书记是走私分子的“保护伞”。该案涉及公职人员超 过200人,其中 厅局级干部12人,处级干部45人,科级干部53人。

  最终,陈同庆父子双双被判死缓,湛江海关原关长曹秀康等6人被判处死刑。湛江特大走私受贿案的查处,使这一地区近年来大规 模的走私活动得到遏制。

  1998年打私会议以来,汽车走私狂潮有所遏制,查获走私案件的总案值下降,案件起数增加,汽车走私的趋势由大案要案发展 为“蚂蚁搬家”。

  (1999年:蚂蚁搬家)

  由于没有出现新的汽车走私源头,集装箱夹藏、伪报品名、低报价格, 拼装车、割顶车、套牌车等传统走私方式逐渐显露,奔驰 、凌志等世界名 车应有尽有。

  1994年以来,走私分子还设计制造了各种铁壳船对付缉私。铁壳船吨位大、马力足、船体坚固,有的还在四周布满铁蒺藜,有 的拉上电网,有的船体呈橄榄型,即使缉私艇追上也难以“跳帮”(从缉私艇跳上走私船的一个高难度动作,稍一闪失落入海里,就可能被两船 撞成肉饼)。

  香港衍生出专门拆卸汽车的行业,与内地相呼应形成拆卸、运输、拼装汽车“一条龙”服务的走私交易市场。

  据有关专家介绍,汽车走私分整车和拼装车两种。汽车切割部位主要有三处:切割车顶(即割顶车)或切割车头,面包车则是从中 间一切两半, 切断大梁。

  这些切割部位的抗锈蚀能力大大破坏,降低了汽车寿命,并带来致命隐患。走私者拼装汽车时,重新焊接、打上腻子、喷了漆,表 面看和新车一样,实际上在高速行驶时,隐含的结构性缺陷可能导致车毁人亡。

  今年查获的最大一起汽车走私案,是天津海关查获的390辆欧宝车,采取低报价格手段,每辆15000多美元的车,只报11 000美元。

  一般认为,只要存在国内外市场差价,就会有走私活动。近年来,进口轿车关税税率每年以20%的幅度递减。目前,进口汽油发 动机轿车中,排气量在3.0以下的综合税率为121.68%,3.0以上的综合税率为154.35%。

  有关专家表示,我国对汽车的消费需求不断加大,从长远来看,只有国内汽车工业跻身世界汽车市场,质量达到国际先进水平,国 内外市场差价消除,汽车走私活动才会逐渐消失。(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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