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13个真实的凶杀案件为蓝本拍摄的电视剧《命案十三宗》最近创下了不俗的收视率。和其他纪实侦破片不同的是，它几乎是第一次如此细腻、真实、生动地再现了一个人犯罪情绪的不断激化、升级，最终导致杀人事件发生的全过程，揭示了从普通人变成杀人犯迈出的关键一步。它讲述的普通生活中的杀戮事件如此令人心惊，不少从事刑事犯罪审判和研究的专业人士在看了这部电视剧后，深感这类犯罪应在生活中引起警示。

　　“激情犯罪”引起警惕

　　朝阳法院从事刑事审判工作多年的法官曹勇首先运用了“激情犯罪”这个名词，让记者感到颇为新鲜。他说，所谓“激情犯罪”指的是并非有预谋、有准备的犯罪，而是在琐事引发的短暂的暴发性冲突中，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力度和打击部位而造成的严重伤害的后果。实际上，《命案十三宗》中选择的案例，基本都是这类犯罪，罪犯并非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而是普通人。

　　曹勇法官说，普通人犯罪在他审理的刑事案件中，占了大多数。案件的起因通常很小，就像《命案十三宗》中所表现的，有邻里纠纷、家庭矛盾，或者因为借钱、争女友、打麻将等等，因此互不相让，怒气难平，最后大打出手，甚至行凶伤人。这样的“激情犯罪”现在越来越多，应当引起人们警惕。曹勇还提供了一些数字，今年3月的一天，公安局110报警台接到的报警中，50%是琐事纠纷；今年1至8月，朝阳法院审理此类伤害案件181件，成为仅次于盗窃的第二大类犯罪。

　　由于这种“激情犯罪”以前不是司法打击的重点对象，对社会的客观危害程度也不像惯犯亡命之徒那么大，所以以往人们对它的警惕性不高，然而它造成的悲剧如此之多。据说电视剧在拍摄中，真正的杀人犯在出镜时争着诉说“肠子都悔青了”的心情，但已于事无补。正如《命案十三宗》的导演高群书所说：“案例反映了普通百姓的真实生存状态和心灵悸动。很多普通人犯罪和小案件，当事人都没有经过预谋、策划，而是在外部种种压力的因素下，精神抑郁、情绪激化造成犯罪，都有一个从普通人沦为罪犯、从平安走向毁灭的过程。这种普通人的犯罪更具有普遍意义和震撼力，更有警戒意义。”

　　心理疏通缺乏渠道

　　《命案十三宗》的最后一集讲述的一宗《简单杀人事件》，恐怕是这些命案中案情最单纯的，然而它却导致了3个少年死亡的结局。高三学生王鹏和同班女生李丽要好，另一名高三男生高野也想追求李丽，于是不断向王鹏滋事挑衅，多次言辞威胁之后，甚至纠集同伙将王鹏暴打一顿，王鹏忍不住心中怒火，操起水果刀将高野和他的同伴刺死……

　　在这个简单事件中，王鹏的犯罪情绪在不断升级，在一次次被辱骂和毒打之后，他先是感到自己窝囊、没出息，接着愤怒、仇恨，想报复，最终导致杀人。但是如果在这一系列情绪变化的复杂过程中，有个疏通情绪的渠道，有个发泻情绪的出口，或有人发现并出面缓和矛盾，结果又会怎样呢？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其实《命案十三宗》中许多主角都是这样的性格：软弱、平和、内敛、固守生活原则，长期心理压抑。

　　生活压力越大潜在人格弱点就越突出

　　曹勇法官根据多年的刑事审判经验，总结了犯罪发生的3个主要因素，一是生理因素，例如春夏季通常发案率高，就是因为季节导致人生理亢奋；二是心理因素，一些心理不稳定的人，受对立情绪的控制，容易诱发攻击性行为；还有些人心理狭隘，不能正确面对矛盾，嫉妒心、报复心很重，心理容易瞬间发生恶性转化，导致攻击性的恶性行为；三是社会因素，社会节奏的加快，生活的复杂多变，使更多的矛盾凸现出来，犯罪的起因增多了。

　　心理因素目前已被认为是犯罪的主要动因。从事刑法研究的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何家弘说，善良人和杀人犯其实只有一步之遥，以前人们以是否有精神病来判定一个人心理是否失控，但在现实生活中，有精神病的人并不多，但是有精神障碍和性格缺陷以及心理问题的人非常多，这种人遇到外界的刺激容易冲动诱发犯罪。尤其是社会发展越快，人的生活压力越大，潜在的人格弱点就越突出，心理失衡就越明显，缓解这种情况最重要是多设置心理疏通的渠道，我国在这方面很不够。

　　记录犯罪保持公正立场

　　对于《命案十三宗》这种纪实和表演相结合的新型犯罪片的拍摄手法，大多数政法界人士表示了首肯，认为它表现出的真实的震撼力能够触动人的灵魂，从而达到警戒的作用，是一种非常生动的法制教育。但也有人提出了一些不同的看法和建议。

　　刘京华副庭长认为，电视剧表现出的犯罪心理如此细腻，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剧本是基于被告人的口供改编的。以他的经验，被告人的口供多少都有为自己辩解开脱的成分，所以犯罪过程更容易被演绎成被逼无奈、忍无可忍，甚至有可能让人同情罪犯。所以刘庭长认为，有些剧集对被告人心理的表现略失偏颇，剧作者应站在社会公正和法官的立场上客观地表述事件，对被害人的情况更多关注。

　　还有一些人认为这部电视剧为了强调纪实效果，暴力、血腥的场面比较多，很多残忍的作案手段不宜在电视上直观表现，这样对是非观念还未完全确立的孩子会有不良影响，甚至教唆犯罪。能否学习国外一些犯罪片的手法，强调犯罪过程和心理，虚化犯罪场面，一样会很吸引人。

　　朝阳法院的曹勇法官则建议，剧作者不应只着眼于命案，能否深入基层法院，将一些琐碎但非常有警示意义的普通案件拍成电视剧，因为这些凡人小事更易引起人们的共鸣，起到普法效果。(本报记者张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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