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破船

　　A偷渡运送船船长涂士火，至今搞不懂为什么会在北纬31度17分，东经123度03分的海域“翻”了船。因为当时船离交接目的地只有40海里了，再过4个多小时，12万元人民币便可归他。

　　今年1月，这个辽宁东港市的无业游民，买了一艘20米长、5米宽的木船。由于船很破旧，又没有证书，涂士火为了对付渔政、边防部门的检查，自己给船编了个“辽东渔2507号”，便在黄海北部开始了单拖作业。6月，涂士火在码头卖海货时，认识了收货的田壮。几个月后，他的船因越境捕鱼而被大连海警罚了2.5万元，这让他很恼火，想找一个“大生意”补一补。就在这时，田壮找上门来。10月29日，田壮对涂士火说，要借他的船搞偷渡。

　　“给多少钱？”他问田壮。

　　田壮说：“成功后，给12万元。”

　　涂士火答应了。田壮为“辽东渔2507号”船加了5吨柴油，然后嘱咐涂士火买些粮食和蔬菜上船，并带足淡水。同时，他还提醒涂士火，千万别买面包、矿泉水，以免引起旁人的怀疑。

　　深夜11时，一辆大货车向码头驶来。一会儿，53名偷渡者全部被塞进了船上狭小的舱内。田壮给了涂士火一个单边带号码，说是海上联络用的，并正式通知航行目标：北纬31度30分，东经123度03分。

　　此后，田壮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辽东渔2507号”于午夜零时启锚，在黑夜的掩护下往南驶去。

　　梦寻何处

　　B53名偷渡者全部来自福建。为了躲避打击，“蛇头”擅长同公安边防人员玩“兜圈子”，即甲地组织偷渡人员，长途转移到乙地租船，再赴丙地登上接应大船。“11·2特大偷渡案”就采用了这样的“新战术”。

　　王丽芳今年18岁，是参与此次偷渡的9名女性之一，也是全部偷渡者中最年幼者。她的家在福建长乐市湖南镇，1998年10月，其兄偷渡去了美国，在餐馆做工。王丽芳说，哥哥每周都要同福建的家中通一次电话，这使她对偷渡也想入非非。今年10月2日晚上，王丽芳在朋友的生日聚会上结识了阿军。在交谈中，王丽芳流露出了赴美打工的意愿，阿军说自己能帮这个忙。起先，王丽芳并未当真，可在25日那天，她接到了阿军的电话，2天后她准时赶到长乐机场。

　　在机场，阿军递给她一张飞往大连的机票。当天傍晚6时，王丽芳从南方一下子飞到了东北。她赶紧打电话同阿军联络。阿军记下了旅社的电话号码，然后说：“你先住着，等我的电话好了。”

　　29日一早，阿军的电话来了，叫她到长途汽车站等。没想到，阿军就在汽车站。在他的安排下，王丽芳来到丹东，跟着前来接头的“大连人”来到了一幢荒废的厂房。这时，那里已经有50多个人。没等多久，他们就钻进了一辆蒙着篷布的大货车，被送到码头，在别人的推搡下，她从一个狭小的舱口跳进了两米多深的船舱里，转眼间，舱口即被木板封盖起来。

　　这条木船，就是“辽东渔2507号”。

　　孽海余生

　　C“辽东渔2507号”启航不久，就遇上了大风浪。这让挤坐在狭窄船舱里的偷渡者吃尽了晕船的苦头，他们一个个在舱里哇哇呕吐，有的连胆汁都吐出来了。由于不可以随便出舱，一些人不得不在船舱里方便，大小便加上呕吐物，那股令人窒息的臭味，直到记者采访登船的时候依然还很浓烈。

　　所有偷渡者均被勒令丢掉全部携带物，空手上船。因此，当他们吐光了胃中的东西，开始有食欲时，“辽东渔2507号”船员便开始趁火打劫———

　　“你想吃馒头吗？好的，100元一只。你想吃苹果吧？拿100元来，我给你。机舱有两个铺位，可以睡人，价钱也是每人100元。”

　　偷渡者历经磨难，但心中的美梦并未破灭。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坚持几天，等上接应大船就会“否极泰来”。

　　11月1日下午2时，“船长”涂士火终于听到有人用单边带号码向他喊话了：“老三，老三，我是小二！”

　　涂士火猜想，这个“小二”大概就是自己在海上的接头人。他回答说，现在距指定交货地点还有100多海里。小二告诉涂士火：“明天交货地点的风力为8级，交货没问题。”

　　2日夜里20时45分，涂士火的船，位于北纬31度17分，东经123度03分。这时，距离指定的交货地点，还有4个多小时的航程。

　　正当他准备在约定时间与小二通话时，突然发现对面航道上驶来一艘开着大灯的船。“情况不妙！”涂士火想调头逃跑，不料，后面又有一艘船追了上来，前后夹攻，涂士火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自己，但是，他仍旧开足马力拼命逃窜，企图凭藉狂风巨浪，甩掉公安边防的追击。

　　舟山公安边防支队的两艘快艇冒着8级大风卷起的巨浪，紧咬不放。20多分钟后，边防支队的快艇接近“辽东渔2507号”，20余位勇士成功跳帮，并迅速控制驾驶台。那些闷在舱里已达90余小时的偷渡者，听到舱外剧烈

　　的响声，以为接应的大船到了。打开舱板盖一看，他们傻了，北纬31度17分，竟是他们的梦断之地。

　　踏上新岸

　　D在采访时，记者登上“辽东渔2507号”，看到这艘船的船体木板均已腐朽，船舷两边到处是破损的大洞，船正中央还有一个锈迹斑斑、高约10米的起重机，一旦在大风中断裂，必将让破船整体散裂。起重机顶端一面早已褪色的旗帜上，居然写着“一帆风顺”，让人感到是一种讽刺。沈家门边防工作站参谋吴国强告诉记者，利欲熏心的蛇头用这样的船铤而走险，在8级风浪中偷运人员，完全是拿53条人命作赌注。

　　在船舱里，堆集着渔网、化肥和渔具，53名偷渡者就是挤坐在这样窄小的“地狱”里。上船前，偷渡者丢掉了随身携带的物品，但是舱内渗水，他们只有在身上找东西垫着。记者在现场看到散落在水中的棉毛衫、内裤、丝袜和胸罩……

　　经舟山公安边防支队初步审查，53名偷渡人员均系福建省福州、长乐、连江等地的农民，他们偷越边境去大洋彼岸的目的只有一个：发洋财。按事先约定，他们偷渡成功后，每人向“蛇头”交纳人民币40万元左右作为报酬。

　　如今，饱尝了海上磨难的53名偷渡者，在岸上看清了那条毫无安全感的“辽东渔2507号”木船，这才感到了后怕。虽然这些偷渡者至今仍然摆脱不了冒险与发财的复杂心理，但有一种心情是共同的，那就是被采访的偷渡人员告诉记者的一句话：“幸亏浙江公安边防救了我们一命！”11月6日，公安部部长贾春旺致电浙江省公安厅，指示表彰查获“11·2偷渡案“的有功人员，并要求继续加大查堵力度。(注：文内偷渡者及运送人员均为化名。)(本报记者 刘一丁 通讯员 徐金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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