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法官大人，我杀侄子犯了大错误，请不要判我死刑，我家还有幼子嗷嗷待哺，放我一条生路，我会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做个好母亲，好媳妇，好公民……”12月13日下午，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大法庭，一位24岁的女被告人在法庭庭审的辩护环节，声泪俱下，哽咽不止，恳求再三。

　　不必为此同情和动容，就是这位只知把母爱尽情地洒给儿子的少妇，却干出了残暴无比的把侄子扔进井里的骇人刑案。

　　心胸狭隘树敌多

　　1999年初，一根红绳把云南昭通鲁甸县的23岁少女李怀兰牵到了鱼米之乡的江南常州武进湟里镇康塘村，英俊的小伙，宽裕的家境，云南少女对眼前这个25岁的江南小伙一见钟情。婚事特办，从相识到相爱到进入婚礼的殿堂，先后仅只有十几天的时间。虽然是闪电式的结婚，但小夫妻两人的感情世界充满着温馨与浪漫。丈夫张伟在当地工厂上班，李怀兰在家操持家务，晚上丈夫下班回家，妻子早已端上了饭菜。婚姻的港口不可能一直风平浪静。去年阳春三月，一件琐事埋下了祸根。李怀兰喜欢吃大葱，那天早晨，她上街买了一把大葱，准备用大葱烙饼，而她的公公(丈夫的继父)嫌大葱臭，丈夫就自作主张把大葱扔了。李怀兰自尊受到了伤害，上前就对丈夫三个耳光。夫妻吵闹声，引来了隔壁的夫兄和婆婆。原来，夫兄、嫂子及父母住在一栋四间二层楼房，兄弟两个住东西两头，夫兄、婆婆得知李怀兰打了丈夫，很气愤，上前指责：“你才来几个月，就这样撒野？你不高兴在这里就走！”李怀兰不是省油的灯，她说：“不管你的事，不用你多嘴！”夫兄说：“父亲不在(指生父)，我最大，我就要管这个事，我不准你在这里翻天！”夫兄与李怀兰互不相让，生性暴躁的李怀兰拿起热水瓶，企图砸夫兄，在旁的嫂子一把夺了下来，李怀兰为发泄，快步上前，拾起热水瓶用力朝地上砸去，热水瓶破了。夫兄实在无法容忍弟媳如此撒野，他用力朝弟媳肩上推了一把，李怀兰嚎啕大哭：“我已经怀孕四个月了，你打我我不会让你今后有好日子过！”说完把身上的金首饰朝窗外扔去。

　　媒人到了。媒人是李怀兰的丈夫到村上请来的，双方疏导劝说，最后总算平息了风波。夜幕降临了，小夫妻各盛各的饭，默默无声地用完餐。到了睡觉的时候，因为双方有气，李怀兰睡在床上，她丈夫睡在沙发上。夜深了，蚊虫多了，睡在沙发上的丈夫被蚊虫咬得无法入睡，李怀兰心痛丈夫，叫丈夫上床睡。还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尽管夫妻当天吵了架，但到了深夜烟消云散，在有蚊帐的床上又说起了悄悄话。李怀兰神色黯然地对丈夫说：“你哥哥太盛气凌人，他有资格来管我？还打我？他这样欺辱我，我一定要报复！”丈夫劝道：“他也是为咱俩好。都是家里人，你不要这样。”

　　一定要报复！李怀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暗暗地再次发誓。

　　就这次吵架，公婆与小儿子、小儿媳分家了。家没有什么可以分，其实是各开各的伙食。虽然分家了，但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二个月后，李怀兰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在农村，生男孩还是蛮吃香的，但李怀兰感觉仍没有抬起头来。她在案发后曾这样对办案人员说：“丈夫爱我疼我，他买了好多菜是为了我，但待烧好后，婆婆却先盛，先让夫兄的三岁儿子吃，我却吃剩菜了。丈夫不计较我计较。”李怀兰对婆婆也耿耿于怀。

　　李怀兰丈夫的哥嫂都是上班族，因为儿子幼小，照料当然有作祖母的来承担。而李怀兰因无业，她带自己的孩子绰绰有余，但李怀兰想：婆婆为啥只带大孙子，而不带小孙子？她偏爱的是大儿子，不喜欢的是我这个小媳妇。从此，她把矛头又对准了婆婆。

　　一旦有怨，一切不顺眼，鸡蛋里也会挑出骨头。2000年夏，李怀兰到河边去洗衣服，那时她把儿子放在床上，还未走出家门，她就听到宝贝儿子哭，她快步来到儿子床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儿子脸上有血。他睡在床上，怎么有血？仔细看，觉得是针戳的。而3岁的侄子张鑫当时就站在旁边，见到婶婶来了，拔腿就往外跑。这样一跑，李怀兰怀疑是侄子戳的。其实，即使是侄子无意碰伤了她儿子，也用不着大动干戈，毕竟都是一家人，但李怀兰的气量实在小，她急忙追出屋外，追上侄子，拎起侄子的耳朵吼道：“是不是你干的坏事！”3岁的侄子吓得哭了起来。旁边的婆婆急忙劝，但李怀兰迫不及待了，她用力把侄子朝水沟里推去。侄子满脸是泪满身是泥水，婆婆心疼得也流泪，因为上次领教了小媳的厉害，她没有责怪小媳，默默地抱起满身是泥水的大孙子回家换衣服了。

　　在李怀兰眼里，公婆、夫兄，甚至是侄子，都看不起她，都在欺负她。公公有时开玩笑叫她“外地人”，小侄子也跟着叫；深夜儿子经常哭闹，夫兄叫她多抱抱儿子，不要让儿子多哭，李怀兰认为夫兄凶，你的儿子在怀里也经常哭，我还抱抱你儿子，现在我生孩子却不允许我儿子哭？我明斗不过你，暗里要与你斗个天翻地覆！李怀兰咬牙切齿。她把复仇的目标放在侄子身上了。

　　生性残忍杀亲侄

　　她寻找机会了。转眼间到了2000年9月4日，这天中午，家里大人仅剩她和婆婆。午饭完后，婆婆把大孙子哄睡觉了，然后去屋外倒马桶。李怀兰见婆婆干完了事，叫婆婆抱抱小孙子，说自己要去河边洗尿布。婆婆同意了，接过了小孙子。李怀兰洗完尿布，仍叫婆婆再抱一会儿小孙子，说自己要到河边洗海带。婆婆有嗜好———抓牌，她说不抱了，要去邻居家抓牌。李怀兰满脸不悦，手心手背都是肉，为啥只照顾大孙子，不照顾小孙子？不是明显的偏心吗？夫兄平时也瞧不起我，连侄子也叫我“外地人”，在他们眼里我不是人。李怀兰越想越气，你们喜欢宝贝大孙子张鑫，我要在你们心口剜下肉，把小张鑫扔到井里去，看看你们还能喜欢？！

　　说干就干。李怀兰知道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大人，侄子张鑫此时在午睡，正是下手的极好机会。她把怀中的儿子放在学步车里，随后站在房前环顾四周，见无他人，迅速来到小侄子床前。小侄子穿一条短裤，床头的微风电扇吹出阵阵冷风，此时他睡得正香。李怀兰没有犹豫，抱起小侄子。小侄子醒了，他看了看婶婶，以为婶婶喜欢他了，又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三岁的小张鑫，婶婶恨你还来不及，怎会喜欢你？她此时要你的性命了。李怀兰抱着小侄儿来到屋前的水井旁，她右手抱着小张鑫，左手掀起井盖。此井是张家的日常生活用水，抽水泵安接在井旁，平时用水泥板盖着。现在李怀兰移动井盖一半，准备把小侄子扔进井里。下手前，她朝小侄子看了看，这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男孩，现在他一动不动，伏在婶婶的肩上仍在梦乡，他的嘴角微动着，似乎吸着母亲的奶汁，脸微笑着，看来他正沉浸在有趣的童话世界里。李怀兰于心不忍，自己也有儿子，自己的儿子被人扔到井里去淹死，自己会是怎样？孩子是娘的心头肉，不能杀害无辜的孩子！李怀兰母性与人性同时涌上，她准备放弃罪恶。但眼睛定格在小侄子脸上，未泯灭的罪恶又死灰复燃，满腹仇恨涌上心头：他长得多像他爹，他爹是我的大仇人，除掉小侄子，报复他父亲！李怀兰恶向胆边生，他不再犹豫了，快刀斩乱麻，拎起小侄子，头朝下就扔到井里去了。

　　井底下，传来了小侄子的哭声，她似万箭穿心，有些后悔了，毕竟是一条生命，但来不及抢救了，她心一横，迅速把井盖盖好，离开现场。

　　怜惜、懊悔，李怀兰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回到屋内，抱起入睡的儿子狂吻，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痛爱子？！李怀兰眼睛湿润了。她抱起儿子来到还在邻居家抓牌的婆婆身旁：“妈，你帮我抱一会儿儿子，我有事。”李怀兰准备返回现场抢救侄子。但她见婆婆眼皮也不抬，沉浸在牌的世界里。她对婆婆又顿生怨气，取消了原来的打算，若无其事地看抓牌。此心态，是李怀兰在案发后的法庭调查时的陈述。

　　当天下午4时，李怀兰的公公从镇上回来，见大门敞开，不见大孙子，他找到正在抓牌的妻子：“小张鑫呢？”“他在睡觉。”“没有啊！”这下子，老夫妻慌了，邻里也参加了寻找的行列，但查无影踪。张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到了晚上，李怀兰的夫兄借来大小泵，和村民抽干了村前的河水。折腾了半夜，毫无结果。又抽干了邻家的井水，仍无目标。就这样，张家掘地三尺，也没有翻到小张鑫。

　　“张鑫、张鑫，你在哪里？”午夜时分，村上和空旷的田野里转来张家悲凄的呼唤。声声泣、句句泪，在夜深人静的上空回荡着，令人揪心、无不动容。

　　李怀兰有了一丝恻隐之心，她对婆婆说：“咱家门前的水井坏了，抽不出水来。”她当时的用意很明确：修井时肯定会发现小张鑫，或许还有救。但婆婆和夫兄忙于寻找，无暇顾及，随口答道：“明天再讲，没有水用到村上的水井去打。”

　　做贼毕竟心虚。午夜，李怀兰跟寻找回家的丈夫说：“明天你到厂里去请假，继续寻找小侄子，免得人家说闲话。”“是不是你搞的？”丈夫听出了弦外之音，对妻有些怀疑，他开导：“如果是你绑架侄儿，赶快把人给找回来，现在还来得及！”“好心没有好报，我会干这种缺德事？！”李怀兰信誓旦旦。

　　作贼心虚露端倪

　　没有水用，张家在第二天早上就动手修门前那口井的水泵。李怀兰抱着儿子，六神不安地站在楼上的寝室，密切关注着动态。遗憾的是，李怀兰夫兄在掀开水井水泥板时，没有朝井底看，他在井口仅发现水泵的皮管脱落了，重新接上皮管，盖上井口的水泥板，试了试水泵，可以抽水了，转身再次和家人继续寻找儿子。

　　门前的水井修好了，李怀兰心头的石头也落了地。当天，她若无其事地仍在这口井前抽水淘米洗菜。张家没有人怀疑是她干的，因为当时的排查重点放在出事前两天，有个陌生的青年男子曾几次三番在张家门口走动，并东张西望，张家怀疑此人把小张鑫拐走了。

　　连续两天的寻找，毫无结果。9月6日，夜幕又降临了，张家空气沉闷，除了唉声叹气，没有一句话语。李怀兰的婆婆连日奔波，亦已精疲力尽，她为那天没有看管好小张鑫而自责，草草咽下几口饭，又毫无目标地准备外出继续寻找。路过小儿子客厅见无人却灯火通明，她顺手关掉了电灯。“妈，不要关灯，我怕。”极其心虚的李怀兰脱口而出，暴露出内心的不安。她怕什么？闻声的夫兄听到了，他顿生怀疑，想想自家与李怀兰的纠葛，和她打丈夫、推小张鑫的举动，莫非弟媳就是杀侄的凶手？他的目光朝李怀兰脸上扫去，他决定打草惊蛇：“有什么怕，你还可以像出事那天下午一样去看抓牌。”李怀兰顿时脸色煞白，默默无语，抱着儿子掉头就上楼进寝室。

　　尾巴露了出来，李怀兰夫兄如五雷轰顶：大人间有怨，为啥对无辜的侄子下毒手？！弟媳啊，你好狠毒！他转身朝门前那口井走去。他决定抽水见底，水落尸出，但又希望不要成为事实，弟媳不会置亲情不顾而杀侄。张家门口挤满了村上上百号人，惟独不见李怀兰踪影，小张鑫的父亲心中更有底了。他好伤心啊：弟媳，你怎能朝亲侄子下毒手！电灯拉来了，光芒四射的灯光刚在井口亮起，清澈的井底下蜷缩着小张鑫。他眼睛一黑，晕倒在地。

　　几乎是同时，接到报警的当地派出所干警，亦在村上排查，几个村民几乎异口同声地提到了李怀兰，她极有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警察在上楼找李怀兰的同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原来小张鑫尸体已露于公众视线。站在楼上窗前的李怀兰，看到上门的警察和井前的骚动，知道自己的末日亦来到，她转身撩开上衣，用奶水喂起了怀中的幼儿，然后低头在儿子脸上狂吻：儿子，再见。妈妈对不起你啊！滴滴泪水同时落在儿子脸上。

　　在派出所，李怀兰对自己杀侄子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在笔录上按下了手印。刑拘、逮捕，李怀兰还抱有幻想，当警方向她发问：“逮捕之后有何想法？”不知天高地厚的李怀兰竟回答：“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不再犯罪。”

　　可悲啊，李怀兰，犯了死罪还以为只要坐几年牢就可重新回到社会！难怪在12月13日法院开庭的辩论阶段，她不假思索，极其连贯地脱口而出：“今后我一定遵守国家法律，加强道德修养，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明眼人一眼可以看出，只有小学四年级文化的李怀兰把看守所待判的犯罪嫌疑人的“术语”学到手了。她不知，他人可以回到社会，而她犯的是故意杀人罪，哪有不判重刑？！

　　12月20日，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囚车再次把李怀兰拉到法庭，途中，她泪水涟涟地对身旁的法警说：“4个多月未见儿子，我好想儿子啊，见不到儿子的日子，怎么过？！早点放我回去吧，我儿子还等着我照料抚育呢。我不会再做傻事，请相信我……”

　　她忐忑不安地被押入法庭，等待宣判。法院认为：被告人李怀兰目无国法，因家庭琐事对其夫兄张科心存怨恨，将无辜幼儿张鑫(张科之子)故意杀死，情节严重，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被告人李怀兰因形迹可疑被公安机关盘问后，即能主动交代自己的犯罪行为，可视为自首，依法可以从轻处罚，论罪应处被告人李怀兰死刑，鉴于被告人李怀兰认罪态度好，有自首情节，尚不是必须立即执行。为此法院判决：“被告人李怀兰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刑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审判长的宣判刚结束，李怀兰嚎啕大哭：“我被判死缓，我儿子见不到妈妈了……”

　　李怀兰的善良仅仅只对儿子，对侄子还没有忏悔。母性仅仅对儿子开放？离开儿子对他人，甚至对亲情就可无人性？坐穿牢底吧，人类不需要有母性却无人性的禽兽！(特约撰稿人张纪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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