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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拿大换小 湖北一县城假造玉米状元(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2月10日14:17 南方网



  1958年,湖北省麻城县麻溪河乡建国一社放了一颗“早稻大卫星”,他们用移花接木的手法制造了“天下第一田”,亩产18478公斤。而40年后,1998年的秋收时节,该省宜昌市五峰县有人采用同样的手法,制造了一个全省二高山玉米“状元”——谁需要“状元”?!

  “他们把我们都折腾死了”

  2001年1月8日下午和9日上午,笔者来到国家级贫困县———湖北省宜昌市五峰县长乐坪镇白岩坪村,采访了“湖北省科学种田竞赛状元”姜启洪、郭士琼夫妇。

  姜启洪夫妇今年都是34岁,初中毕业,精明能干。全村人均只有半亩地,姜家5口人有3·5亩承包地。为了收获更多的玉米,姜启洪夫妇学习运用“两膜”栽培新技术,连年获得丰收。

  1997年,湖北省科委、省农业厅等单位首次开展评选全省“种粮状元”活动。5月下旬,五峰县科委、农业局、农技推广中心一行人慕名来到姜家。他们看到姜启洪夫妇种的玉米长势喜人,当即表示要把他们“培养”成全省的“种粮状元”。有关负责人当场承诺,如果姜启洪夺得“种粮状元”的桂冠,将按规定获得1·11万元的奖金(省、市、县分别奖励1万元、1000元、100元)。这从天而降、名利双收的好事自然使姜启洪夫妇为之心动,慨然应允。

  1997年8月下旬,玉米收获时节,湖北省、宜昌市、五峰县科委、农业厅(局)等部门组织的联合验收组来到姜家。姜启洪说,在这次验收过程中,省、市有关部门的领导、专家在场,验收是按严格的程序进行取样的。晚上,县科委等部门负责人陪同省、市验收组的同志到相距几十公里、条件较好的渔洋关镇食宿。酒醉饭饱之后,县科委等有关部门的人趁机将验收用的玉米样品偷偷地用小车拉回姜家,调换成大个儿的玉米。经过省、市有关部门对“调包”后的玉米进行测算,姜启洪夫妇的玉米亩产865公斤。姜启洪夫妇说:“其实,当年的亩产量不过700公斤左右。”

  尽管作了假,但由于验收取样的100个玉米穗中发现了两个空穗,姜启洪只取得全省二高山玉米种植单产第二名的成绩,获得了宜昌市“山区玉米状元”称号和1000元的奖金。县科委等有关部门的人说起了怪话,将五峰县没有拿到“状元”,归结为“没有像别的地方那样给上面多送礼”。于是,在1998年的“种粮状元”验收评选中,精心策划了更巧妙的造假。

  这次验收,省里未派专家,全权委托宜昌市有关部门进行。这年,长江发大水,山区也是长期阴雨。姜启洪夫妇种植的玉米全部倒伏,产量显然不如上年。验收前10天,五峰县有关部门的人提前来到姜家,策划导演偷梁换柱。首先,他们要姜启洪夫妇将验收田里的空茎、小穗、病穗玉米全部挖走,将屋前田里的大穗、壮穗玉米移栽到验收的田块里,并叮嘱“不要被人看出来”。接着,他们还要求姜家在其它田块里挑选100个特大玉米穗,分别装入5个口袋,藏在姜家的厨房和猪圈里,伺机“调包”。

  郭士琼抱怨说:“他们把我们折腾死了。除了移栽玉米外,还要上山砍细竹子、木条子、割棕树叶子,把每棵玉米扶正绑起来。”

  姜启洪说:“验收时只有宜昌市来了专家,专家在田间取样,县里干部在我们家里‘调包’。”

  经过“验收”,姜启洪夫妇种的玉米亩产达到“890公斤”。而据他们估算,“当年的亩产不足600公斤”。

  1999年1月,湖北省科委、省农业厅等部门共评出“小麦状元”、“玉米状元”等6个“种粮状元”。姜启洪获得“二高山玉米种植状元”,五峰县荣获“科学种田竞赛组织先进单位”。1999年3月,五峰县科委主任罗海峰从省里领回了“种粮状元”的奖牌、1万元“状元奖”和2000元“组织奖”。

  “让造假的人见见阳光”

  姜启洪说,据知情人透露,奖金领回来后,县科委分给县农技推广中心2000元、姜启洪3000元,自己则留下了7000元,美其名曰是“奖励为培养状元户作出贡献的有功人员”。事实上,县科委将7000元钱按人头平分了,每人360元。

  姜启洪夫妇对此非常气愤。他们说,除了县农业局送来两袋“玉米专用肥”、县农技推广中心做过一些技术指导之外,连种子都是自己从市场上买回来的,至今想不出县科委做过什么“贡献”。此外,县科委的人还时不时拉一些人来“检查”、“参观”,事先打招呼,吃吃喝喝,打牌赌博。走的时候,领导们连姜家种的大南瓜、大白菜和土豆都要拿。据姜启洪夫妇估算,1998年的招待费花了4000多元。这年,玉米长在地里不准收获,供人参观,最后,全都霉烂了,损失惨重。

  从1999年4月到2000年8月,姜启洪夫妇多次到县里讨公道。县科委主任罗海峰呵斥道:“你们还嫌少,把我搞恼火了,一分钱也不给你们!”姜启洪夫妇觉得受到愚弄和欺骗,认为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他们决心揭发自己,“让造假的人见见阳光”。他们鼓起勇气,拆下了高高树立在公路旁的“玉米状元”招牌,向新闻单位揭发了这一骗局。姜启洪对笔者说:“做人的良知告诉我,这个所谓的‘种粮状元’是假的,是某些当官的为了捞取个人政治资本和经济利益的产物。”姜启洪夫妇表示将向省里退还“种粮状元”的奖牌和3000元奖金,也要求对五峰县有关弄虚作假、沽名钓誉者进行查处,并退还吃喝款,赔偿田地里的经济损失。

  “再换就要超过2000斤了”

  2000年12月4日,《湖北日报》刊登了记者调查《“让造假的人见见阳光”————“种粮状元”姜启洪、郭士琼夫妇的述说》。报道在五峰县引起震动,在社会上产生反响。

  2000年12月中旬,五峰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赵铁军和县纪委信访办公室主任张杰山代表县委、县政府到湖北省有关部门“做工作”。12月19日,他们向记者提供了五峰县纪委调查组的“情况调查”。文件称:“五峰县委对此十分重视,在看到报纸的当天,县委书记李盈奕立即召开了书记办公会,专题进行了研究,会议决定由县纪委牵头,组织有关人员,查明姜(启洪)夫妇反映的问题。根据县委领导意见,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曹俊亲自带队对姜启洪夫妇反映的问题进行了认真调查”,“通过认真调查,没发现科委和农业部门的干部在组织种粮竞赛,培养‘种粮状元’活动中有参与和授意造假的行为,姜启洪夫妇也不能提出具体的指证。”

  赵铁军说:“科委是我分管的部门。我们认为科委主任罗海峰同志是一个作风严谨、廉洁的好干部,如果造假,可能是农民自己造假。”她怀疑科委班子内讧,“诚恳”地“邀请”记者“帮助寻找证据”。她还表示:“一但查明是谁,县委、县政府将严肃查处,绝不手软。”

  对此,姜启洪、郭士琼夫妇忿忿不平。他们说:“县里的调查颠倒是非。我们向他们提供了县科委、农业局、农技推广中心等部门负责人造假的整个过程,并指证了这些人的姓名、职务。我们连造假的人坐的车的车牌号都还记得。”

  姜启洪夫妇进一步揭发了造假的详细过程:1997年8月22日,省、市有关部门组织专家到姜家验收。取样时,县科委、农业局的人已经调换了几个玉米,还担心千粒重不够高。第二天早晨,县农技推广中心主任张兴民和县农科所所长谭建国坐个黑色车子从渔洋关镇返回,重新调换玉米,还亲自帮忙掰玉米。

  为了进一步争夺荣誉,1998年验收时,五峰县科委、农业局等有关部门负责人的造假手法更露骨。姜启洪回忆说:“验收前10天左右,县科委副主任向常钧、科长丁祖海、县农业局副局长罗仕维和张兴民坐县农业局的一辆黑色桑塔纳来了。他们布置我们将验收地里的空茎、小穗、病穗玉米挖走,用其它地里的大穗、壮穗玉米移栽补齐,还要将倒伏的玉米捆扶起来,弄得看不出痕迹。几天后,丁祖海和张兴民在镇农技站站长的陪同下,又来催促我们‘快点搞’。”

  “验收前两天的上午,张兴民、丁祖海又来了,要我们掰大个的苞米,准备调包。张兴民要求按10个、20个、30个不等地装袋。我们嫌麻烦,掰了100个大玉米,平均装了5袋。张兴民要求分别放在厨房和猪圈里。”

  8月23日,宜昌市科委受湖北省科委委托,邀请该市农科所党支部书记、高级农艺师盛正逵为组长,带领4位专家,代表省里来验收。郭士琼说:“专家们在地里取样,张兴民负责在厨房里调包,换了60个苞米。后来,张兴民说:‘不能再换了,再换就要超过2000斤了,就假完了,哪个都不相信了。’”

  “为了老百姓,还是搞到这里好”

  造假的诸多场景,被白岩坪村的干部群众看在眼中,恨在心头。

  1月9日,记者访问了三组村民何吉玉。她家居住在“状元田”后的山坡上。记者询问“状元田”的粮食产量,何吉玉不假思索地回答:“1998年阴雨多,玉米收成只有正常年景的一半,亩产怎么会有890公斤?”

  她说:“当时,我看到他俩打桩捆扶玉米,还问是咋回事,郭士琼叫我莫声张,说是上面让这样干的。我儿子曾在姜家陪丁祖海、张兴民喝酒、打牌,知道他们造假的事情。”

  66岁、从1957年就开始担任大队和生产队干部的曾庆源性格耿直,现任白岩坪村委会委员兼三组组长。他说:“哪有那么高的产量?我当时就抵制过他们造假。”

  “他们这种搞法不是共产党干的事。共产党讲实事求是,要当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不能搞虚报浮夸!”

  为了堵住曾庆源的嘴,张兴民通过村支书罗东来请曾庆源喝酒。张兴民对曾庆源说:“省里有个‘种粮状元’的指标,不搞到我们这里,也会搞到别人那里。为了老百姓,还是搞到这里好。”

  笔者问究竟是谁在造假?曾庆源说:“两个普通的山区农民,哪有那么大的胆量造假?即使造了假,干部们来验收时会看不出?!这完全是县科委、农业局的人指使的,当然也得到了他们夫妻的配合。”

  “现在时兴说假话。我们长乐坪镇说是亩产双千斤、每亩双千元,牛皮吹大了,这咋可能?一个贫困山区的农民怎么能达到这么高的指标?如果真是那样,老百姓不都富得流油了!”

  采访中,不少群众气愤地说,造假造得也太离谱了!如果干部们认为没有造假,那么时隔两年多,现在科技水平等都提高了,让县领导和专业技术人员亲自来种块“状元田”,如果亩产能达到890公斤,我们农民愿集资重奖他!撰文:王新胡成何红卫责编:郎国华肖凯荣漫画/版式:简仁山焦点新闻E—mail地址:jdxw@mail.nanfangdaily.com.cn

   jdxw@163·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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