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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少年徜徉街头风餐露宿品读人生(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2月18日15:53 南方网

闲了，孩子们就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也只有在这会儿，她们早熟的脸上会露出些本应有的稚趣。

“叔叔，买香口胶吗？”

　　在广州火车站公共汽车站里，有60多个10岁至16岁的失学外省少年整天围着上车的旅客们卖香口胶挣钱吃饭。这些少年大部分是女孩子，其中有一些是孤儿，大部分来自湖北省黄梅县，还有一部分来自湖南。

　　“叔叔，我想上学！”

　　2月14日晚7点20分左右，笔者在火车站公共汽车站场准备乘坐二汽805路公共汽车回家。在登车时，突然有一个10岁左右的女孩拉着我的衣角怯怯地问道：“叔叔，你要换零钱吗？”我因手中有零钱所以摇摇头。女孩的手中举着一盒口香糖。

　　见她年纪太小，我随口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为什么不上学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卖东西，你爸爸和妈妈呢？”小女孩听后却低下头不吱声了。我又掏出两元钱说道：“小朋友，我买你一盒香口胶。”小女孩听后赶忙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她收下钱后低声说道：“叔叔，我叫陈娟，家是湖北黄梅县的，因为家里太穷了，所以才来广州卖东西挣钱。爸爸和妈妈在新市打工，我就在这里卖香口胶。”过了一会儿，这个叫陈娟的女孩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叔叔，我很想上学！”

　　“天天干啃方便面”

　　当我站起身来的时候，周围的情景令我大吃一惊，我没有想到身边会突然冒出一群女孩。她们一只手拿着一盒香口胶，另一只手拿着一叠零钞，高矮不等，最高的约有一米六，最矮的还不到一米，穿着各种颜色的破旧的衣服。我惊奇地问她们：“小朋友，你们怎么这么多人哪，那你们怎么吃饭、睡在哪里呀？”我的话引起一个16岁左右的女孩的警惕，她质问我道：“你是不是记者，你怎么问那么多？”我更加惊讶了，问那个大女孩：“你们怎么会对记者那么有警惕性？”女孩不理我并让旁边的女孩们不要理我太多。

　　我看气氛不大对劲，便关心地问她们：“你们现在饿不饿，你们是不是在吃饭的时候去买盒饭吃？”谁知，这群女孩们竟异口同声地对我说：“想得美！”我诧异地问她们：“你们不吃盒饭那吃什么！”她们听后又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且脸上表现出不满的神色：

　　“一天就吃两顿饭，能有方便面吃就不错了，还想吃盒饭！”

　　“我们吃饭每天就是一元钱的‘福满多’方便面！”

　　“我有一个多月都没有吃过肉了，每天都是青菜、稀汤，难吃死了！”

　　“我真想吃肉！”

　　“最怕城管和记者！”

　　当我问起她们住在什么地方时，一个看上去非常聪明的小男孩快人快语地说道：“她们大部分住在新市棠下，我住在三元里，还有在那边公共汽车站卖香口胶的女孩们住在走马岗。”我听后更加惊奇地问：“你们在火车站到底有多少人呀？”女孩中一个年龄较为大点的女孩说道：“我们一起有30多个呢！还有跟我们不在一起的呢，加起来在这里卖香口胶挣钱的起码有60多个！”我不由得震惊了，站在那里口瞪目呆。随后，我急忙向那个年龄较大的女孩问：“那些小朋友们在哪里呀？”“喏，每路公共汽车站旁都有我们卖香口胶的，多着呢！”我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前面272路公共汽车站旁果然有6个年龄不大的孩子在围着上车的人们卖香口胶换零钱。我急忙跑到旁边的公共汽车站，见每个公共汽车站旁都有两三个小孩在围着上车的人们卖香口胶。我的心不由得沉重起来：这些孩子也就十多岁，却远离了校园和父母，跑到这千里之外的异乡挣钱，他们不是一两个，而是60多个！强烈的社会责任感驱使我决定走近这群孩子！

　　当我回到805路公共汽车边时，却发现气氛与刚才不一样了，这群女孩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当我问她们公交站场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孩时，她们对我明显表示出敌意的态度。我连忙称自己不是记者，她们这才重新和我攀谈起来。我乘机问：“你们是不是怕记者呢？”这些女孩们听后便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原来是以前有记者来采访过她们，后来在报上登文章说她们在火车站卖香口胶，5元钱一盒，还有使用假币，火车站公共汽车站的城管和执勤警察就来抓她们，要罚款并且要遣送回家，所以她们怕记者和城管。

　　执法人员没办法

　　越秀区城管综合执法大队四中队的袁所长告诉我：“我们对这些女孩也没有办法，只有逮着她们进行罚款教育。这么多的小女孩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们在公共汽车站卖香口胶严重扰乱了交通秩序，也违反了广州市关于禁止乱摆乱卖的规定。这些女孩大都不到十六岁，她们在卖香口胶时总是缠着上车的旅客们换零钱，导致旅客们反感而投诉到城管所。这些女孩们鬼得很，她们有“哨兵”放哨，我们一来，她们就一哄而散。我们也不敢追，害怕她们被公共车撞伤，我们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当袁所长说完后，另一个城管摇着头说道：“这些在公交站卖香口胶的小女孩们差不多有60多个，经询问，她们大都是湖北黄梅县的，年龄都在9岁————16岁之间。我们把她们赶走之后，她们还会再来，怎么赶都赶不完，实在没有办法！”

　　“我们在偷偷地逮着她们以后，都是现场处理，不能打、也不能骂她们，只能没收香口胶和钱，然后进行教育。但她们像平原游击队一样，神出鬼没的，真是拿她们没有办法！还有啊，听说这些小女孩大部分都住在新市棠下那里，有的是孤儿，有的是无父有母或者是有父无母，还有的可能是被骗或者拐卖过来的，有专门的人在控制她们，听说她们是统一住在一起的。这些女孩们大都晚上坐274路公共汽车回去。”又一个城管接着话说。

　　当笔者问起在火车站执勤的警察时，他们说：“女孩年纪都很小，听说是因发洪水把家里的田地和房子冲垮了，无以为生，大人才把她们带到这里挣钱的，处境相当的艰难和可怜。因这些女孩们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在执勤任务时，抓住她们只有进行教育处理。”

　　当笔者采访完在此执勤的城管和警察后再去找那些卖香口胶的小女孩时，她们对我全部表现出敌意的态度。问她们什么情况，她们始终不说，当我问她们为什么不能像昨天晚上那样时，这些卖香口胶的小女孩都说我是记者，并且说城管和记者是她们的“敌人”，声称决不能和我说半句话。当我说要给她们照像时，这些小女孩们一哄而散，声称坚决不能答应。

　　正在这时，她们有三个小伙伴被城管偷偷地逮住了，正蹲在地上呜呜地哭，我就充当仗义“英雄”“救”出了三个小女孩，其中有一个是去年卖香口胶后被汽车撞伤了右腿的。最后，经过几个小时的沟通，她们才渐渐地对我表示出友好的态度，并与我达成“协议”：只准在她们看不见的情况下才能拍照，我听后满口答应。于是，我躲在火车站地下商场上面的IC卡亭旁边，用相机对她们的生活行踪进行拍摄。我了解到：这些小女孩们的香口胶是从火车站地中海商场的士多里批发来的。

　　夜闯棠下女孩家

　　16日下午，笔者又一次来到火车站公共汽车站采访。当笔者对女孩们提出要跟她们到新市棠下的家中去一次时，她们脸上立即呈现出了惊恐的神色并坚决反对。女孩们的神色更加引起了笔者的怀疑：是不是真的如城管所执法人员说的那样，她们是被人拐骗或被专门收养的？是不是专门有人控制这些未成年的女孩们在火车站卖香口胶，从而在女孩们每天的辛苦劳动中牟取暴利？笔者决定跟踪这些女孩们探个明白！

　　晚上8点钟，笔者发现在火车站公共汽车站卖香口胶的小女孩越来越少。询问周围卖报纸的老太太们，得知不少小孩已经坐车回家了！9点，笔者跟着最后的10个女孩坐上了274路公共汽车。在车上，这些聪明的女孩们发现了我的意图。她们在棠下站的前一个公交站沙涌站下了车，当笔者跟着下车时，小女孩们手拉手一路小跑，一会儿便无影无踪！

　　笔者随即打的赶往棠下。在棠下路口，当笔者问周围摆夜市的小贩和载客的摩托兜客仔们有没有看见有10多个小孩经过时，他们回答说看见，并且回答这些女孩们早出晚归在火车站卖东西有一年多了。我一边走一边向周围摆夜市的小贩们询问情况，最后终于在棠下西街十巷附近的一家小卖店发现了正在看电视的5个在火车站卖香口胶的小女孩！

　　正在看电视的5个小女孩回头看到我后一哄而散。我跟着她们来到了棠下西街4号201室，一个30多岁的男子正在锁门。笔者向这位男子说明了来意，近半个小时后，这个男子被打动，他打开了房门让我进去。屋子里很冷，房门的右侧有张搭起来简陋的上下床，床的下铺挤着两个盖着破旧被子的女孩。这个自称姓周的湖北汉子说还有2个在外面玩耍。这个湖北汉子自称5个女孩中有4个女孩是自己亲生的，另一个是自己姐夫的女儿。当我们问起这个湖北黄梅汉子为什么不让女儿上学，而让女儿在千里之外的公共汽车站卖香口胶挣钱、被冷风吹、挨饥饿受罪时，这个湖北汉子一脸愁容，最后竟呜呜地哽咽起来。他断断续续地向我们说出了让女儿们来广州打工的原因：他叫周泽华，家住湖北黄梅县杉杉乡染铺村一组，因长江流域发生了洪灾，家中的田地冲毁，房屋被淋垮，无以为生。他本人又不遵守国家的计生政策，在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后，因想要男孩，又多生了三个女孩。大女儿周琴上到小学三年级，因家中太穷交不起学费而辍学，其余的三个女儿周小芬、周利琴、周纯也都是上到小学二年级或者三年级因家穷被迫辍学。周泽华在2000年6月份带着4个女儿连同自己姐夫的女儿来到了广州。他在找到一份卖水果的小生意后，听说小孩在火车站公共汽车站卖香口胶很能挣钱，于是，便给些零钱让这5个女孩在火车站公共汽车站卖香口胶。据了解，这5个女孩在火车站一天能挣40多块钱，周泽华说要存钱给大女儿治病，治完大女儿的病后就将她们带回家。

　　我忽然想起昨天在公共汽车站碰到的那个腿上有伤的小女孩，连忙问周泽华，你的大女儿呢？这时，在床上假装睡觉的周琴把头伸了出来，并且感激地向我说道：“叔叔，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周琴的腿是2000年8月份在火车站公共汽车站场卖完香口胶后，在回家经过走马岗的路上被一辆飞驰的面包车撞伤的。

　　附近居民不了解

　　我们从棠下西街十巷附近的居民那儿了解到：这附近的出租房内最少住着30多个在火车站公共汽车站卖香口胶的女孩，其中有一小部分是男孩。究竟这些孩子是不是被拐卖过来的，她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这些孩子早出晚归、断断续续已经有一年多了，有三四个女孩已经在这住了有三年多了。对此，这些居民只是表示同情，但也没有什么办法来帮助她们。本报记者何文宣通讯员李宪锋韩大为(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