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投保了重大疾病终身保险的女工，被医院诊断患有膀胱肿瘤并住院治疗后，向保险公司提出赔付申请。理赔过程中，一波三折，纷争迭起，其间涉及的一些事实争议和司法理念，值得人们推敲和回味。

　　索赔遭拒引发诉讼

　　家住南昌市洛阳路的江西某制药厂女工雷雪君，在熟人的介绍和促成下，于1998年9月30日，在中国人寿保险公司江西分公司营销部投保了重大疾病终身保险，并支付了首期保险费1.884万元。次日，保险公司营销部向雷雪君出具了保险单。该保险单约定：保险金额40万元，被保险人一旦被确诊初次患有包括癌症在内的10种重大疾病，保险公司应按保险金额的两倍，即80万元给付重大疾病保险金。

　　1999年10月16日，雷雪君支付了第二期保险费1.884万元。18日，雷雪君因无痛性血尿来到江西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就诊，经检查被诊断为膀胱肿瘤。19日，雷雪君打电话给保险公司报案。20日，医院采取“汽化手术”切除了雷雪君的膀胱肿瘤，并按惯例将病理组织制成腊块和切片。雷出院时，院方出院小结诊断为膀胱移行细胞乳头癌。

　　同年10月26日，雷雪君向保险公司提出申请请求给付保险金，保险公司提出需调查核实。20多天后，保险公司找到雷雪君，要她到江西省肿瘤医院作膀胱镜检查。雷雪君强忍痛苦随保险公司人员作了检查，结果居然是“正常膀胱”。对此，江西省肿瘤医院的医生解释道，“汽化手术”是目前一种比较先进的诊疗膀胱浅表肿瘤的技术，这种手术不用开刀，术后一至二周可以不留下手术痕迹，术后20多天对膀胱进行检查，发现是“正常膀胱”并不奇怪。

　　接着，保险公司人员向医院借出雷雪君病理组织制成的腊块，并抽取雷雪君的血样，委托南昌市公安局法医室作同一认定的鉴定。2000年1月18日，南昌市公安局作出鉴定结论为：所送两组织不属同一个体。为此，保险公司口头告知雷雪君拒绝赔付。

　　雷雪君获知鉴定结论后，感到非常震惊和意外。她认为，送检是保险公司的单方行为，送检的血液、腊块可能被人为调换。保险公司依据鉴定结果拒赔，是一种严重的违约和侵权行为。为此，雷雪君于2000年2月向南昌市中级法院提起诉讼，请求法院确认保险合同有效，判令被告一次性支付保险金80万元人民币等。

　　“基本一致”是否等于“一致”

　　一审过程中，原告雷雪君为支持自己的诉讼主张，向法院提供了医院出具的诊疗文件，实施“汽化手术”的医师、麻醉师及护士也出庭作了证。

　　为确认病理腊块是否被调换，同年5月24日，南昌市中级法院委托司法部司法鉴定科学技术研究所法医研究室对腊块及病理切片进行技术鉴定。不久，鉴定报告认定二者组织形态基本一致；显示膀胱移行细胞癌。

　　对该鉴定结论，原、被告双方产生了分歧。被告认为，“基本一致”就是“一致”，这说明腊块没有被调换。对此，鉴定人员说，“基本”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基本一致”不能等同于“完全一致”。该鉴定结论的意思是，不敢肯定两者为同一体。

　　据此，一审法院认为，双方签订的保险合同有效，但原告向法院提供的证明其患有癌症的证据不足，故其请求法院不予支持，驳回了雷雪君的诉讼请求。

　　DNA鉴定能否一锤定音

　　一审判决后，雷雪君表示不服，向江西省高级法院提出上诉。二审诉讼期间，法院再次提出需作DNA鉴定。摆在雷雪君面前的是两条路，要么拒绝鉴定，但要承担像一审那样“举证不能”的败诉风险；要么接受鉴定，相信保险公司的确没有调换腊块。权衡再三，雷雪君向二审法院提出，把腊块和病理切片以及自己的血液一并送检。

　　2000年11月1日，司鉴所作出鉴定结论：送检腊块组织与血样的基因型不同。

　　据此，二审法院认为，雷雪君与保险公司签订的保险合同系双方自愿，符合法律规定，应确认有效。但是，上述鉴定结论基本可以证实腊块不是雷的体内组织，因此，作出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的二审判决。

　　本案症结何在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学专家指出，此案反映出一个问题，即如何看待司法技术鉴定在司法实践中的作用。

　　就本案而言，二审法院对腊块和病理切片与雷血样作DNA比较鉴定的目的，是为了确认二者是否系雷体内组织。但腊块组织所反映的基因型也仅有参考价值而不具有决定意义。再者，基因型不同与不是同一体也不能直接画等号，因为癌症正是由于DNA结构变异又称基因突变所致，这就决定了正常细胞和恶性肿瘤细胞所反映的基因型确有不同。

　　一位法学专家指出，本案的结果实际上反映了司法官员执法理念的差异。一种是依托于专家的某种意见比如鉴定结论，割断证据之间的相互联系，忽视保险合同本身对保险责任成就的条件约定，这在客观上无意间剥夺了作为弱势个体的雷雪君的合法权益。很简单，如果雷雪君的癌症不复发，依照判决，她将永远丧失索赔的权利。

　　另一种执法理念表现为充分尊重当事人的合同约定，“当事人意思自治”贯穿于新《合同法》的始终，即只要合同被法院确认为有效，那么合同就应当成为当事人之间的“私法”，成为孰是孰非的判断标准。

　　就本案而言，合同没有约定DNA鉴定是保险公司理赔的一个前置条件，因而DNA鉴定既非本案关键，也非雷雪君的义务。严格来讲，保险公司应当调查核实的是医院的诊断有没有错误，医疗文件是否虚假，至于雷雪君到底是否患有癌症，保险公司本身无法作出判断。因此，保险公司在未举证推翻医院诊疗文件之前，先行承担理陪责任是理所应当的。

　　目前，雷雪君表现得十分沮丧和忧伤，她已着手进行申诉的准备工作。这起一波三折的保险索赔案，最后结果究竟如何，人们拭目以待。(尹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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