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花甲的秦皇岛市陈文学老人如今还在为他和秦市另5位老人被骗走20万元钱一事奔走着。

　　3年前，浙江省苍南县的一伙人在某报上打出虚假广告，称寻求投资办厂的合伙人。秦市这6位老人误入圈套，投入的20万元积蓄只买回一堆报废的设备，根本无法使用。在苍南县当地，人们管与北方人合伙做生意诈骗钱财的皮包公司叫做“杀猪公司”，由此可见这类公司的猖獗程度。老人们着急上火，3次去安徽，9次去浙江，期望依靠法律讨回公道和被骗的钱，奔走往返、打官司又折腾进10余万元。3年过去了，诈骗者中两人入狱，一人在逃，但此案的抓捕、审判给受害者留下了诸多疑点。

　　一则广告骗了6位老人

　　1997年11月19日，四川省某报登出一则《浙江省苍南县灵鸿无纺布贸易有限公司寻合资办厂》的广告，称利用废弃的棉、化纤余料和回收的破旧衣服加工生产无纺布前景广阔。陈文学等6位离退休老人看后觉得可行，于是与该公司的法人代表黄可明取得了联系。对方很快就寄来了合作项目的可行性分析报告等资料，并介绍该公司有十余年生产历史，产品销至全国乃至海外，每年可获利60万元。老人们看罢大喜，派人到浙江省苍南县考察，黄可明等人巧舌如簧，迷惑了考察人，而每年60万元的利润也叫6位老人动心，他们最终决定把多年的积蓄投进去。1998年1月8日，双方签订了《合资办厂合同书》，共同出资购买生产设备，产品由灵鸿无纺布厂包销。随后，在无纺布厂代表池方乐(当时化名池峰鸿)的带领下，双方代表共同到安徽省合肥市合江塑纺机械厂订购设备。老人们到该厂后发现，这个机械厂连一台样品都没有，厂长陈圣体的解释是客户需要一台就生产一台，以防产品积压。老人们虽有些疑惑，无奈已经与浙江那头签了合同，池方乐又极力说该厂的设备好，也只好照人家安排的办了。1998年1月10日，需方代表与该机械厂签了购销合同，需方应付设备款40万元。按与浙江苍南的合同，1998年1月18日和3月13日，20万元分两次由秦皇岛汇至合肥合江塑纺机械厂。

　　1998年3月17日，设备运到秦皇岛。6位老人满怀希望地按合同规定与浙江的合资方代表黄可明联系，请他速派技术人员安装调试，黄满口答应，但过了半个多月仍未见人来。无奈之下，老人们自己打开了机器的包装，结果发现这些设备制造粗糙，没有使用说明和安装图纸，还缺少一台卷切机和部分零配件。没办法，大家四处购买凑齐了部件，但根本生产不出一件合格产品。老人们只好与供方合肥市合江塑纺机械厂联系，起先对方还应允派人来，可等了多日也不见人。再打电话，没有人了。老人们于是南下安徽找这家机械厂，结果牌子没有了，陈圣体一帮人连影儿都寻不着了。一打听才知道，合江塑纺机械厂是一家私营企业，法人代表陈圣体是浙江温州人，他伙同他人在当地的皖江机械厂租用了厂房和办公室，领着不明就里的老人“参观”的车间都是人家的。老人们又找到苍南县，黄可明的灵鸿无纺布贸易有限公司也找不见了。大家这才明白：上了皮包公司的当！

　　经到合肥市郊区工商局查询，这个合江塑纺机械厂系1997年12月25日经该局批准登记注册的一家私人企业，登记时未经任何行业主管部门审查其是否有生产机械设备的资格和能力，法人代表陈圣体仅仅凭借一张合肥市的暂住证和租用皖江机械厂一部分厂房的证明就获得了营业执照。后据当地有关部门调查，所谓的浙江省苍南县灵鸿无纺布贸易有限公司和合肥合江塑纺机械厂系同一诈骗团伙，由黄可明发布虚假广告，陈圣体负责进废弃设备，他的合江塑纺机械厂除了骗人之外根本就生产不出什么产品。所谓“合资办厂”也是他们引人上钩打消顾虑的一纸谎言，加之他们精心导演的以假乱真丑剧，终于迷惑住了秦皇岛的6位老人。经过秦市有关部门的鉴定和估价，秦市这6位老人从陈圣体处购买的所谓40万元的设备是废旧劣质设备，无法使用，价值1.5万元，这些设备一直扔在秦市西白塔岭乡一处厂房外的荒草丛里。为了办厂，老人们在秦市租了厂房，招了20多名工人，投入了数万元。

　　追款拉锯战和不明晰的审判

　　秦皇岛6位老人眼见自己辛苦积攒的20万元泥牛入海，他们开始了艰难的追款行程。1998年6月，老人们凑钱派年纪最小的陈文学到苍南县工商局投诉灵鸿无纺布贸易有限公司。工商人员按其注册地址找该公司时，已经人去楼空，毫无所获。陈文学和聘请的律师行程几百公里，历尽辛苦，找寻数日，才在苍南县公安局观美派出所找到了在那里担任司机的黄可明。面对来人，这位高明的诈骗者再次施展骗术，叫他们先不要声张，一口答应追回这笔钱，保证不让老人们吃亏，将来人打发回了秦皇岛。老人们在家苦等了3个月，当再次找到黄可明时，他却拒不还钱。老人们于是向苍南县公安局报了案。

　　数次报案后，陈文学又找到浙江省温州市政府。在一位市领导的亲自过问下，苍南县公安局于1999年5月正式立案受理。经过几个月的追捕，黄可明、池方乐归案，另一重大犯罪嫌疑人陈圣体至今在逃。据陈文学讲，陈圣体家就在与苍南相邻的另一个县，他曾给该县的有关部门写信，请求抓捕陈圣体，但没有回音。

　　2000年5月，陈文学收到了苍南县公安局寄来的温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下达的终审刑事判决书：池方乐犯合同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8年，并处罚金1万元；黄可明犯合同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6年；追缴池方乐所得赃款3万元；黄可明已退赃款5000元发还被害者。

　　陈文学这时才知道此案已进行完了一审，他和其他被害人不解：该案件在苍南县法院开审直至判决都没有通知被害者到庭，连判决书也没有给一份；而且，没有他们关心的关于赔偿老人经济损失的判决内容；判给老人的5000元至今也没有收到。

　　记者从陈文学处看到了温州市中院的刑事判决书，里面涉及了一审内容，一审对此案的事实认定基本一致：1997年6月份，池方乐、黄可明伙同他人经预谋后，成立了苍南县灵鸿无纺布贸易公司，并进行了分工，以骗取他人财物。同年10月份，他们以该公司的名义在四川省某报刊登广告，骗取秦皇岛陈文学等人信任，双方于1998年1月8日签订了合资办厂合同，约定双方各出资20万元人民币购买机器设备。陈文学将20万元合资款汇至池、黄处。尔后，池、黄等人通过安徽省合肥市一机械厂低价购买来一套劣质无纺布半自动生产线。设备运往秦皇岛后经调试，系废旧机器。经秦市价格事务所鉴定，价值1.5万元。

　　有意思的是，陈文学向记者出示了1998年汇出的20万元汇票存根，上面的收款方是“合肥市合江塑纺厂”，而不是判决书中写的“池方乐、黄可明处”。关于另一重大诈骗嫌疑人陈圣体，判决书中根本没有涉及。

　　老人的损失找谁赔

　　诈骗犯被判了刑，可这6位老人损失的20万元该找谁赔？3年来，陈文学等人为了追回钱款，先后3次往返安徽，9次往返浙江，各种费用又损失了10多万元，仍未要回分文，命运仿佛和老人们开了玩笑。如今，这些离退休老人年迈多病，只好委派最“年轻”的、60多岁的陈文学四处奔走了。陈文学曾就民事赔偿一事写信给温州市中院，得到的答复是：可直接向苍南县法院提起民事诉讼。

　　记者电话采访了温州市中院主审此案的朱清琴法官，他现在永嘉法院行政庭，当时是“被中院抽调过去帮忙的”。他认为此案“一审确实有问题”，他“很同情秦皇岛的这群老人，对这事也很气愤”。他“曾经去苍南县法院做工作，争取过让诈骗犯把骗老人的钱拿出来”，但没有奏效。

　　记者又电话采访了此案的一审法官、苍南县刑庭审判员吴美华。记者问：“当时开庭审判和下判决时为什么没有通知被害人？”她说：“从秦皇岛到这里那么远的路，考虑到老人行动不便，而且我们除了故意伤害、交通肇事的案子外，一般不通知受害者。”记者问：“为什么只作出了刑事判决，而没有民事赔偿判决？”她说：“当时苍南县检察院向法院提起的是刑事公诉，而不是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所以法院最后下达的是刑事判决书。”她称法院认定黄可明诈骗5000元，池方乐责任较大，是诈骗实施者，分赃较多，但他家“穷得要命”；在逃的陈圣体也分了很大一部分钱，责任较大，但没有抓住。记者问：“为什么判给老人的5000元至今他们没有收到？”她说：“钱一直放在法院里，可随时来取。”

　　就公诉案件受害者应有的权利问题，记者采访了秦市昌黎县检察院起诉科科长平士文。他说，对于涉及财产的案件，公诉部门应在受理案件3日内给受害人发出委托代理人告知书，受害人收到后考虑是否委托；法院应该刑事附带民事一并审理，作出刑事附带民事判决。此案并没有做到这一点，等刑事判决已经下达了，终审完了，再提起民事诉讼，表面看仅仅是程序问题，却往往影响了结果。

　　记者又与四川某报取得了联系，一位没有透露姓名的负责人回答说：“我们只是提供广告信息，只能从手续上审查一下，只要手续齐全就可以，不可能对这么多广告进行核实。由于自己没有考察好而受骗是当事人的责任，市场经济时代，必须自己处处提防。”而陈文学从《广告法》中查到：广告经营者应对所刊广告进行核实，否则应承担责任。可是刚在温州打了场官司，耗费了那么多精力、财力，再去四川打一场胜负未卜的官司，老人们已经是力不从心了。

　　老人们期盼着社会的帮助，以使他们能追回自己的养命钱，“我们入土时也好瞑目啊！”本报记者 李延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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