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南澳 汕尾

　　2月27日 星期二 晴

　　终于踏上渔船，开始海上采访。

　　2月25日，我和黄蔚山赶到了南澳，本想在那里跟渔船出海。汕头到南澳要过海。当然乘快艇好，15分钟而已。候船间，旅客中有人开始议论说要起风了，快艇可能要停航。短途客运的快艇都要停航，那出海的渔船能开吗？无论怎样，到渔家去看看再说。

　　向导是当地的阿才，一个转舵很快的年轻人，两年前渔汛不是很好时便上岸了，去年姐夫资助他买了台“小四轮”，在陆上跑运输比海上捕鱼强多了，“安全是一个方面，重要的是好赚”。阿才很爽快，晚上我们就决定住在他家里。

　　到了南澳，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天际风云瞬息万变”。爬上防风坝，人都有些站立不稳了，海外作业的渔船匆匆返港，据说海面上的阵风已达9级，一般的渔船是难以顶住那种风浪的。风太大不仅安全没有保障，也捕不到鱼。阿才女友的叔叔回港了，在外作业一天，仅仅捕到一条10多公斤的鳗鱼，亏本不少。

　　据说阿胜是捕鱼能手，16岁上船的，16年来一直出海作业。25日晚上，南澳岛上的风呼叫着一阵紧似一阵，我们赶到阿胜家时，已是晚上9时。“像这样的风，明天肯定不能出海”，凭借多年耕海的经验，阿胜劝记者早点休息。谁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万一在海上有个闪失，“担不起这个责任呀！”后来我们才知道，前些日子，也来了两位广州的记者，因为无法忍受风浪的颠簸，上了渔船不到一天就匆匆返回。

　　正焦急等着这场大风过去的时候，汕尾市城区马宫镇主管渔业的副镇长苏家添得知我们要跟船出海采访，非常支持，并一口承诺帮忙安排记者上船。于是我决定天气见好时，在汕尾出海。

　　第二篇 渔船 朋友

　　3月1日 星期四 晴

　　这段时间马宫镇的春季计划生育工作正处于高潮阶段，要苏家添挤出时间来张罗出海的事，给他添了许多麻烦。

　　汕尾的朋友有心，听说我要出海，特地按当地的风俗替我到凤山妈祖庙求了一道平安符。我不是一个唯心主义者，但也接受了朋友的好意。海边生活的人都知道出海的艰辛，阿军洗净6个大大的红苹果，塞进了我的行囊里，他希望我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害怕吗？要说不怕是假的，大海无边，谁知道有什么情况发生呢。我相信与风浪打过了十多年交道的阿融，决定就跟他的船。

　　装冰，加油，整理网具。一阵轰鸣，我随阿融他们10人一起启程了。目的地在距岸边数十里的深海。

　　阳光下的大海，闪着粼光，我好奇地站立在船头，昂首迎风，看海鸟在船旁滑过，欣赏渔船犁起的浪花。大海航行靠舵手，此时只有阿融在驾驶舱里掌舵，其他人趁下网前躺在木板床上休息。

　　四川籍厨工做的饭菜还真不错，或许是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中吃饭，特别是看到船工们那“可笑”的吃相，我的食欲也增添不少。大家知道，吃完晚饭就该开始干活了。

　　晚上6点多钟了，海面逐渐暗淡下来。阿锋指挥着船工放下了第一网。两条110匹马力的拖船拖着网在海上畅行，“这样的作业方式该有沉甸甸的收获吧”，“效果如何等会儿看就知道了”。

　　8时30分，第一网收了起来。我真的失望了，那活蹦乱跳的尽是小鱼儿。船工们分门别类简单处理后，粗略估算这一网最多也就拖到几百块钱的渔货。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阿融又先后下了3次网。可每网都跟第一网差不了多少。海里的鱼呢，都游到哪里去了。

　　阿融介绍说，无论是什么作业方式都不管用，海里就是没有鱼。

　　第三篇 海盗狗儿

　　3月2日 星期五 阴

　　昨晚突然起风了，阿融说阵风估计有七级。我和衣躺在铺着一张薄草席的木板床上，感觉渔船在上下起伏着往前而行。风声、涛声，还有狗叫声。在大海中央听几声狗叫，真有一种新鲜感。

　　一向令梦中人讨厌的那种狗叫声，变得亲切起来。

　　出海捕鱼时带条狗，并不是阿融的创举，也并非他独享的专利。在渔民中，有不少是带狗上船的。阿融说，有时渔船泊港休息时，一些小偷小摸会蠢蠢欲动，他们偷你的油，拆走你的雷达和定位仪，叫人防不胜防，“养条狗在船上，可以防海盗。”不过海盗有时连狗也一块儿偷走，阿融就曾被偷走过两条狗，现在说起来还很气愤。

　　那条“汪汪”大叫的狗站在甲板的避风处，竖着两只耳朵，渔船在风中摇晃，狗也随之晃动着身子。

　　第四篇 收获心事

　　3月2日 星期五 阴

　　整个上午都是在风中度过的，阿融他们已不敢下网，捕到的渔货少。

　　阿融手中的对讲机不时嘀嘀咕咕地响着，同村的渔民在附近打听着渔汛的情况，商讨着抗风浪的问题。阿融与在家父亲联系上了，父亲是个老渔民，告诉他说今天的东北风比较大，渔汛不会好，为安全起见，还是早些返港的好。老伯在岸上一再叮嘱阿融，“千万要保护好那位记者，莫让他随意走动，实在受不了就赶快回来”。我好生惭愧。

　　阿融他们搏击着风浪时，操心捕不到鱼，更担心撞到在海上的那些“大盖帽”。这些个“大盖帽”罚款的做法令渔民们心惊肉跳。

　　一次经历让阿锋当成故事讲起来，那次他在返港时被碰上了“大盖帽”。“停船”、“靠边”。一阵阵吆喝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好家伙，这几个“大盖帽”以阿锋违规为由，开口叫罚4000元。“只是路过这里回港呀，”阿锋稍一反驳，这些人就要带船靠岸。这一次，阿锋船上的人掏尽了钱方凑够那4000元罚款。当然是不开票的。“省政府规定不可以乱罚款，到下面就不同了，一条渔船一年中至少要被抓几次，同镇的渔船几乎都被抓过，”有渔民气愤地说，“那些人像土匪一样，简直就是在海上抢劫。”广东省渔政、渔监的执法者就不同了，在渔民眼里，这些从省里下来的执法者文明，按章办事，该查什么证件，具备了就走船，从不开口罚款。在某市，渔民要缴交17种费用，缴费的本子重量以公斤计算。“渔民是敢怒不敢言呀，稍为论理他就盯着你的船了，没办法，渔民要生活，说罚多少就罚多少吧。”有渔民说，在惠东某海域，“大盖帽”像收保护费一样，每条外地渔船每月要进贡4000元钱，“钱给了也不开票，反正他们对交钱的渔船心中有数，以后在他们管辖的范围内作业便相安无事了。”

　　“能躲就躲，渔民斗不过他们，”阿融说。

　　第五篇 风浪 渔汛

　　3月3日 星期六 阴

　　这一次出海，阿融算是个胜利者，他等来了南风，等来了渔汛。昨天的风浪中，他转移渔场，伺机下了几网。当天，同镇的几条大马力渔船因为海面上刮起东北风，渔汛不好，在海上呆了几个小时就返港了，“七八百匹马力的渔船，一个航次要耗费4000多元，不回家会亏死的。”

　　凌晨3时许，阿融他们收起了最后一网，休息了两个多小时的渔工们合力将一些杂鱼捞了上来。在船上，有七个渔工来自四川，他们随船出海是没有固定工资的，全都浮动，捕得多拿得多。他们的收入按当个航次收入的2％提成。

　　平常，阿融兄弟几个轮流开船，每个轮回每个人休息两个多小时，渔工也一样，下网后就可以休息。一网下去要拖二三个小时，“收获多少只能听天由命了。”

　　正如阿融所料，他们巧妙地躲过了“大盖帽”，结束了该航次，顺利地返回到马宫港。此时是凌晨6时，马宫港开始热闹起来，远远地望去，只觉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渔船进不到岸边，停泊在距岸约1000米的海面上。手机有了信号，阿融和岸上联系后，一条小船“突突”叫着驶了过来。一盘盘渔货便由小船载着送到了岸上。在这个为期两天两夜的航次中，阿融他们总收入2500多元，除了油料费，人工工资等，刚好保了个本。

　　接船的人说，去年农历冬至以来的几个月时间里，不少渔船没有出过一次海，只能靠借钱过日子。一条渔船投资几十万元，大都是借高利贷打造的，“二三分的利息，一个月利息钱就要几千元，”到银信部门又贷不到款。不少渔民负重生存着，生活异常艰辛。“应该理解那些不出海的渔民，渔汛差捕不到鱼，与其亏本还不如坐在家里。”

　　一次出海，生起许多感慨，对一辈子都在与风斗与浪斗与海斗的渔民来说，这只是平常的几天。

　　本报记者 易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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