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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结识的和我一样的22岁的青年中，陈强注定是极其特殊的一个。当我们的生命正值灿烂年华的时候，22岁的他却早已开始直面死亡，比起我们，陈强更加理解生命的意义。——记者手记 直面死亡。陈强说：“我的心情很平静。” 3月12日，我第一次见到陈强。 对于我的到来，坐在床上的陈强显得有些局促，他连忙叫妈妈把他背到轮椅上去。陈妈妈抓住他的双臂，熟练地把他拽到了自己的背上，他那有些别扭的双腿像是没长在身上一样，拖在妈妈的背后。陈强坐上轮椅，渐渐平静下来，他抬起头望着我，尽管我无法从他因患病而有些变形的脸上看出我们是同龄人，但他却露出了只属于我们这个年纪的灿烂的笑容。面对这灿烂，我忽然手足无措，连忙打开本子，尽管不情愿但还是脱口而出，问他得的是什么病，他却像个学者一样清晰、镇定地说道：“进行性肌荣养不良。”看我笨拙地记录，他又指点着：“你在后面加上‘假性肥大二型BMD’——一种世界性疑难疾病，发病率是三十万分之一。患者一般在7、8岁时发病，症状是肌萎缩、肌无力。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丧失行走、站立能力，全身瘫痪，最终死亡。” 陈强对于这种病非常了解，谈起来更像一个大男孩在点评一场球赛。说起自己和这种绝症较量的过程，他甚至有些自豪——据陈强自己说，这种病的平均死亡年龄是18岁，而现在他已经22岁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得了绝症？” “从小就知道得了这种病，但是我在19岁时才知道是绝症，在这之前，所有人都好心地瞒着我。” “那你当时……” “我的心情很平静。”不等我问完，他就迅速作答，那神态竟颇似我们在学校大考之后的那种解脱、那种轻松…… 说起被病魔折磨的童年，起初，陈强的话语还是那么平静——“楼道的墙上现在还印着我小时候留下的泥手印呢。”陈强指着门外，仿佛是希望我去看看。 那并不是许多孩子都会留下的淘气标志，而是陈强离开一段心爱生活的纪念。 陈强从小走路困难，和正常的孩子一起上学吃了不少苦。那次放学，遇上下大雨，道路泥泞，陈强一个跟头摔倒，就再也没站起来，他一路爬回了家。回到家时，陈强已经变成了一个泥人，泥手印就留在了楼道里。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能到学校去了……陈强不让父母擦掉那些泥手印，他说他一看到它，就会想起那个风雨交加的黄昏，那个使他最终离开学校的黄昏…… “小学四年级……老师、同学对我都挺好的，挺舍不得离开他们，现在想起来……” 陈强第一次流露出伤感。 捐献遗体。陈强认为，这是延续生命的惟一方式。 看着流露出伤感的陈强，同样22岁的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陈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主动对我讲起了捐献遗体的事。 今年初，陈强决定把自己的遗体捐献给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第一临床医院，并在2月21日正式签署了《遗体捐献协议书》。尽管他是黑龙江省首例重病捐献遗体者，但他谈论这件事情时依然平静、轻松。 “你父母同意你捐献遗体吗？” “起初他们不同意……我总觉得自己和社会是脱离的，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接口。有人说，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关键是如何利用有限的生命做最大的贡献。我的生命更是短暂的，但我实在想不出可能利用这短暂的生命做什么有价值的事情……我想，把自己的遗体捐献出来，也许是延续生命的惟一方式。我死了，我的身体还有价值，还可以留在这个世界。父母了解了我的想法之后，不仅同意了，还劝其他亲人：‘这是孩子的愿望，咱们就帮他实现吧。’” 陈强说这番话时，他父母的眼角闪现着泪光，脸上却洋溢着自豪。 崇拜英雄。轮椅上，陈强微笑着打出胜利手势。 按时下的说法，陈强该是新人类或新新人类中的一员。虽然陈强身上没有刺眼的“另类”，但他有这代人共同的爱好：陈强喜欢看武侠小说、古典小说，佩服那些江湖大侠和“意气英雄”。他爱看港台电视剧，最喜欢《精武门》里的陈真…… 陈强不仅是日本漫画的爱好者，还能画一手不错的漫画。在我一再的请求下，他拿出了一个发黄的画夹，一边慢慢打开画夹，一边略带歉意地说：“都没画完，半成品……” 随着画夹慢慢打开，陈真、展昭、方世玉、陈近南、包青天……一个个伴随着我们这一代人成长的英雄跃然纸上。其中一个叫杨欣的现代人引起我的注意—— “这是谁？” 陈强极其惊讶地看着我说：“他你都不知道？他多有名！他就是在长江源头建立自然保护区的那个人。”接着，他又略显激动地补充道：“他做的事情多伟大呀，我羡慕他……” 陈强有一张自画像——坐在轮椅上，伸出手指做胜利的手势，望向前方的一双漂亮眼睛里洋溢着微笑。 陈强慢慢地翻到了最后一张画，我看到画夹里惟一的一幅女性漫画——日本青春派演艺明星酒井法子，此刻，他格外深情的双眸正对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否就是陈强的“隐私”。 “我的许多男同学都喜欢酒井法子，把她的照片贴在床头，你也喜欢她？” “啊……我喜欢的人有许多。”陈强支吾着合上了画夹，淡淡地一笑…… 爱意朦胧。陈强选择友谊与高尚：“幸福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陈强有许多朋友：多年的病友、一起长大的同学，还有很多慕名前来的人。陈强把他们的照片集成一本影集，翻开这本影集，陈强对朋友如数家珍： “李侠，高位截瘫。我们打算在电台办一个栏目，专门为残疾人制作播出节目，但没成功…… 刘枫，军人。他说死后也要捐献遗体。”陈强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 影集中出现了几个漂亮的女孩。陈强突然认真地看着我说：“有一个问题，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答案？” “什么？” “是我的个人问题……我是一个重病人，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不在了。我相信爱情一定很美好，但我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如果我要和一个人在一起，作为一个男孩子，我首先要有能力保护她，照顾她，我做不到……所以我选择友谊，你说，我这样做对吗？” 对于这样的问题，此刻我无法回答，但此刻我也不愿意沉默—— “在你认识的女孩子里，有没有你喜欢的呢？” 陈强皱着眉头想了想，给了我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我不会涉足爱情，但我肯定会明确究竟哪个女孩让我欣赏，让我佩服。” 只要还有时间，陈强准备完成《壮志人生》。 采访结束时，我问陈强近期打算。他说有两件事要做，一是宣传自己所患疾病的常识，传播抗病观点；二是要创作1、2部漫画作品。现在准备开始创作的是根据自身经历改编的《人间真情篇》的第一部《壮志人生》。 “什么时候开始？” 陈强认真思索了片刻，郑重地说：“从19岁开始，我一直在忙，忙过这一阵，只要还有时间，立刻开始！” 后记： 陈强，22岁。 19岁时知道自己患绝症——进行性肌荣养不良。 今年2月21日自愿将遗体捐献给哈医大一院，成为黑龙江省第一个重病遗体捐献者。 从目前情况看，他下一个病重期将出现在25岁左右……本报实习生李阿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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