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成：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见到张玉成，是在他的家里。这是一个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地方，除了木板床和一张吃饭用的圆桌，再没有任何家具，空荡荡的屋子里，两岁的女儿不停地跑来跑去。29岁的张玉成坐在床头，不断地挠着头，一言不发。

　　此时，吕素红已经停止用药一星期了。病床上的她，两个脸蛋又红又肿，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听说你放弃了对妻子的治疗，为什么？”记者开门见山地问张玉成。

　　听到记者的问话，一直沉默的张玉成突然显得特别激动，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那还咋治，你说那还咋治？从1997年起，小红就得了红斑狼疮，人家大夫都说这病治不好了，我还是领着她到处治病，把家里的2万元钱都花光了。花光了我就借，你们知不知道，朝人借钱的那滋味……”

　　曾经和张玉成一起干活儿的几个哥们儿，现在都成了张玉成的债主。其中有个叫刘强的，背着老婆把自己家盖房子用的1万元钱借给了张玉成。老婆发现后，两口子一直把架干到了张玉成的家里。刘强的老婆逼着张玉成马上还钱，可钱早已交了医疗费。情急之下，张玉成给刘强的老婆跪了下来说：“嫂子，钱我都拿去给小红救命了，现在实在拿不出钱给你，你容我一天，明天我就去卖血给你凑钱。”见此情景，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女人一下子哭了，对自己的丈夫说：“有一天我病了，你要有玉成一半强，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对借钱给自己的人，张玉成心怀感激，但更多的是不安。“大家都不是有钱的人，上次借的都没还，下次我还咋跟人张那个口。这两年，一到过年，我就跟杨白劳似的，生怕碰着债主，我都递不上话，这日子过的，别提了……”

　　“可为了小红和孩子，什么委屈我都忍了。借不了，我就卖家里的东西，结婚时置办的电器、家具都卖了，那也不够呀。小红的尿毒症，要治好就得换肾，我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真是没能力再给她治了。”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妻子的病一天比一天重？”记者问。

　　“我也不忍心呀，小红毕竟是我媳妇，我能不希望她好起来，好好和我过日子吗？”

　　张玉成哽咽了起来：“我们还有女儿，还得把她抚养成人。可这两年，人家孩子吃啥，我家孩子吃啥，要再给小红治下去，我们爷俩都别活了。”

　　小女孩儿似乎知道爸爸在说她，跑到爸爸的身边摇着张玉成的手，好像在阻拦张玉成继续说下去。

　　提起吕素红已经向当地法庭起诉的事儿，张玉成露出了无奈：“这不是小红的意思，是她娘家人的意思。让他们告去吧，为了小红的病，我急得整夜睡不着觉，他们还要告我，这不是要把我逼死吗？”

　　岳母：只要我女儿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吕素红的哥哥拒绝采访，记者通过电话辗转找到了吕素红的母亲。老人把记者当成了替张玉成说情的人，一开口就数落起来：“你们帮着张玉成，良心能过得去吗？他一个男子汉，愣看着自己的老婆有病不给治，他还是人不是？”

　　老人说着说着，竟在电话的另一端哭喊起来：“就算我女儿得的是绝症，这人不是还没死吗？大夫不是说只要继续治疗就能维持吗？他是小红的丈夫，他没有钱也不能让小红等死呀，他得想法子。只要我女儿有一线希望，他就得负责到底。”老人还极其坚决地告诉记者：“起诉张玉成是小红的意思，我们只是替小红做主。”

　　吕素红：我不这么做，就没人管我了。

　　对丈夫已经停止给自己用药这事儿，吕素红显得很平静。她有气无力地告诉记者：“家里没钱了，他也没办法了……”然而对于自己要起诉丈夫，她更是无奈：“我娘家人说，张玉成要是不管我，他们也不管我，我不这么做，就没人管我了。”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他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丈夫放弃对妻子的治疗，妻子没有怪他，妻子告丈夫，丈夫也没有埋怨她。只是对于目前的窘境，夫妻俩一筹莫展……

　　夫妻俩还在等待着法庭的判决。接受记者采访之后，张玉成已明确表示还要给妻子治疗，然而，面对一贫如洗的家境，张玉成这句话显得很苍白。

　　看着张玉成、吕素红夫妇在情感、责任和法律的旋涡中挣扎，作为普通人，流露最多的是对他们夫妻的同情。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结婚刚刚4年的他们应该是极其幸福的一对。但幸福并不都是上天赐予的，还要靠和命运进行顽强的抗争才能获得。所以当疾病、贫穷和痛苦来临的时候，永不妥协的应该是人……李阿嫱 本报记者李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