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这里编发的是一名大学生的书信,信中披露的情况骇人听闻。目前广西等地的地下赌博活动,已经严重影响了大学生的健康成长,黑势力也在逐步对文明校园构成威胁。为尊重和保护当事人,在编发此信及本报记者的“调查附记”时,特隐去其姓名、学校等内容。我们期待有关部门早日对这类问题作出处置,还校园以清净。
老同学:
刚从邮局给你汇款回来,赶紧给你写封信。忙了这几天,就凑了这100元钱,心里很难过。或许你听了下面的解释之后,会谅解我一些。
刚开学的前段时间,我手头确实还有几个钱,还你250元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从那一天起,我的灾难开始降临。
那是一个晚上,我到一间同学宿舍去玩,无意中听说隔壁有人赌球,便跑过去看热闹,从此我便把自己推入了可怕的境地。现在我已经明白,那间宿舍是一个赌球窝点,从属于南宁一个势力很大的地下赌球集团。由于那间宿舍里的一名学生在“集团”里有熟人,所以他便被委托代为接盘,帮赌球公司拉生意。而这样的窝点在南宁为数甚多。
我第一次进那间宿舍,也第一次认识了“赌球”的方法。摆在我眼前的是一张纸,上面有好几场赌赛的赔率。这些场次都将在当晚或第二天凌晨进行。我盯紧了一场比赛:巴西对玻利维亚,巴西让两球半。这样开盘的意思是说,如果押巴西100元钱,又如果巴西最终以3∶0或净胜3个以上的球,便可以赢80块钱。而如最终结果是巴西只净胜一或两球(比如说2∶1或3∶1),则那100元钱就全部输掉。要是押玻利维亚的话,道理也一样,它不输到3个球就可以赢钱了。当时我心想,巴西怎么能赢那么多球呢?于是就押了玻利维亚一注。规则是这样:一注是100元钱,每次至少要下一注,用口头押而不是用现金。在得知比赛结果后,第二天就要交钱或者领钱。押注输了却没钱交的话,麻烦自然就找上门来。
我的“处女作”以赌输告终,结果是巴西5∶0大胜。大凡赌徒的心理都是这样:赢了又想赢更多,输了更想扳回来。接下来的两周我每晚必赌,越陷越深。前面的两周我有赔有赚,总的来说大致跟老板扯平。此时我开始意识到赌球严重影响了学习,便要求自己尽早收手。但总觉得没能教训一下老板心有不甘,于是我想看准一场球后,狠押30注。主意已定,我便开始借钱,以防万一会输。很快××汇来了1000元,由于其他朋友的钱还没有到,我就先拿那1000元搏一搏。厄运随着我心态的逐渐扭曲而开始降临。仅两个晚上,那1000元不仅输得精光,连我身上仅有的几百元钱也顷刻间一文不剩!我想要去武汉玩的愿望也变成梦想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国庆节后再连本带利搏回来。
很快,亚洲杯开始了。中国对韩国,韩国让半球。20年来中国还没有赢韩国一次,我坚信这一次也是韩国赢。此前我已把带来的生活费输光了,还欠下好几百元的债。在这种情况下,我不顾后果地押了××注。那天晚上我看了直播。当韩国队2∶1领先时,我只盼终场哨声一响便跑出去买啤酒。不想在最后关头中国队攻进一球扳平,给了我致命一击。我当时几乎肝胆俱裂,瘫倒在沙发上。
第二天,要不是××、××、××拼命借钱的话,我大概会被那帮打手打死在街头。他们3人良言相劝,让我咽下这口气算了,不要再去赌。好几位学友得知我的惨状后,主动请我出去喝酒,一起安慰我,并且劝我立即洗手,远离赌坛,专心学业。那晚我昏昏沉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酒醒后,我慢慢回忆着那噩梦般的每日每夜,痛心疾首,难言悔恨之情。我下定决心要退出赌坛,自己所输的巨额赌资,也不想从那里扳回来了。而最让我不敢面对的是那如山的债务,我想该由我来吞食自己种下的苦果了。
现在我总共借了××1300元,××500元,××800元,还有××、××,当然还有借过你的钱,我都不会忘记。我一定会加倍报答,只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偿所愿?
你的老同学
2000年×月×日
调查附记
接到编辑部转来的武汉一位大学生小许提供的信息后,记者立即与许同学取得了联系。
据许介绍,地下非法“赌球集团”已渗入广西部分高校。赌球并非学生自发而赌,而是由一个势力很大的“赌球集团”暗中操纵,所赌的也并非是学生自己的球赛,而是国际、国内的重大赛事。下赌的金额更非小打小闹,而是以注数论赌,每注100元人民币。押注时既不签字,也不押钱,只需口头一说。赛事结束后,赢者得钱,输者付钱,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且神不知鬼不觉。
如在广西某大学,“赌球集团”的“经理”们从学生中找出他们认为可靠的“中介人”为其揽生意,“中介人”则以自己的宿舍为据点,拉同学参赌。由于赌注金额很大,且同学间又经常互相攀比,以致常有学生押下上千元的注,最多时有人一次押30注,即3000元人民币。而那些通常只是一时性起而押下大额赌注的学生,一旦赌输,往往付不起那大额的赌资,于是便有“集团”里的“众兄弟”们“墙根逼债”这样的镜头在校园周边的角落里一次次地上演。
现就读于广西某大学的学生A是许的中学同学,A曾向许借过钱用于赌球。根据许提供的电话号码,记者与A同学取得了联系,但其慑于“赌球集团”的“行规”而不愿与记者见面,只同意接受电话采访,并一再强调不能暴露其个人情况。
A在电话里对记者说,赌球之风已在广西各高校盛行了两三年之久。通常情况是这样的:每逢有重大国内外足球赛事,一份著名体育报纸的中缝里就会刊登关于赌球的赌点和赔率等事项(只有赌球的人才看得懂,局外人往往一头雾水)。参赌者便根据这份“指南”下注,地点一般是在学生宿舍和学校附近的网吧,输赢第二天结算。
下面是记者采访A时的一段对话———
记者:据你了解,有多少学生卷入过赌球活动?
小A:估计占百分之二三吧。
记者:多大范围的百分之二三?
小A:我们整个大学。
记者:有没有赌输的学生因拖欠赌资而被打的事发生?
小A:没有。因为学生们赌输后不敢不还债。你想想拖欠会有什么后果吧,你有这个胆吗?谁都不想尝试。
记者:所谓“赌球集团”都是些什么人?
小A:与我们接触的都是他们的“中介人”,也就是些在校学生,由他们来联络。至于这些学生的背后是什么人在指使,我们就不知道了,也不敢打听。
记者:你们输球或赢球后,到哪里交钱或领钱呢?
小A:你向谁下的注就找谁,一般是在宿舍或网吧。
记者:最近有赌局吗?
小A:我现在已经不干了,听其他同学说甲B冲甲A时会有热闹。其实这种赌球现象在其他一些省市如广东的高校也是很流行的,公开的秘密啦。(本报记者 张双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