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与邻里发生纠纷，张吉泰的两个儿子被带到派出所，他们在离开派出所后不久即突发急病，大儿子已形同植物人，二儿子也精神失常，多次离家出走。面对检察院、公安局等各方的处理意见，老父亲张吉泰坚持认为是派出所所长非法拘禁并打伤了儿子。 一 1997年10月10日，靖远县靖安乡村民高明禄来到乡派出所报案，称本村村民张建泰家的牲口吃了其弟张吉泰家地里的麻子，张建泰侄儿张巨忠、张巨军将其打伤住进卫生院。次日派出所将传唤证让人带给张巨忠兄弟，要其下午到派出所接受调查，但张巨忠兄弟拒绝。10月12日，靖安乡派出所所长徐玉峰派副所长孙正武带领民警李伟军、联防队员梁某、王某于当晚12时许将张吉泰、张巨忠、张巨军父子带到派出所。调查期间，派出所当晚即打发张吉泰回家，对张巨忠、张巨军进行了询问并做了笔录。10月14日上午10时，张吉泰到派出所去领两个儿子，上午11时许给派出所交来了580元医疗费和罚款。派出所对张巨忠、张巨军二人做出各罚款50元、负担伤者张建泰医疗费100元的处罚决定，剩余380元退还张吉泰本人。

　　事隔40余天后，即1997年11月25日，张吉泰领儿子到本村唐勋尧私人诊所就诊，唐根据张巨忠不能说话、手乱抡等情况，用镇静药、氨基酸和能量合剂给予治疗。12月23日，张吉泰背着儿子张巨忠找到靖远县公安局，以靖安乡派出所所长徐玉峰殴打致伤为由要求看病，该局即派两名民警将张巨忠送到靖远县医院检查治疗。1998年1月2日，张巨忠再次住进县人民医院，期间靖远县公安局派员将其领到白银公司职工医院做了CT检查，表明无异常现象。此后，张吉泰将派出所所长徐玉峰告到县检察院，并先后向白银市政法委、省公安厅纪委等诸多部门反映此事。从1998年开始，其子张巨忠病情日益加重，目前已形同植物人。二儿子张巨军精神失常，多次离家出走。

　　二

　　1998年7月13日，靖远县人民检察院对此事展开调查。该院查明，1997年10月12日晚12时许，派出所传唤了张吉泰父子3人，当晚即让张吉泰回去找钱。同时将张巨忠、张巨军带到民警李伟军的房间过了夜，给戴了手铐。根据调查，派出所民警未对张巨忠兄弟进行过殴打，张巨忠本人说不清具体是怎么被打的，也说不明白被打的伤情。靖远县人民检察院认为，靖安乡派出所所长徐玉峰对张巨忠、张巨军二人的传唤超过时限，属违法行为，转县公安局处理。1998年8月24日，靖远县公安局经调查并依据县人民检察院报告，经过局党委会议研究决定，责令徐玉峰本人做出检查，通报全局。

　　对于靖远县检察院和公安局的调查处理决定，张吉泰表示不服，又到白银市政法委上访。市政法委于1999年12月30日向白银市人民检察院转去张吉泰的申诉材料。该院称此案已于1999年8月23日复查终结并将结果上报。白银市人民检察院的复查结果说，张吉泰提出，因受靖远县公安局影响，白银公司职工医院对张巨忠做CT检查时，未进行仔细检查就得出了结论。办案人员1999年5月26日调出张巨忠的CT片，并请白银市人民医院CT室主任刘太宁及内科有关大夫察看，均认为此片拍摄真实，张头颅、颈椎无异常现象。张吉泰证明，张巨忠曾于1997年10月20日在收割粮食时突然昏死，并于20日被带到宁夏海源县兴仁医院医治，大夫给开了“利福平”、“异炎井”。但从该医院查不到病历及处方。据张巨军证明，他们兄弟俩被带到派出所后，被徐玉峰、李伟军一顿拳打脚踢，张巨忠口鼻流血并当场昏迷，张吉泰亦这样证明。但徐玉峰、李伟军等5人均否认，李伟军只承认给张巨军戴过手铐。张吉泰提出，村民来耀贵等人能证明张巨忠兄弟被徐玉峰等人殴打后留下的伤痕。经过检察院查证，村民高习租、高争文、来耀贵证明10月14日在交公粮时，发现二张面部有青紫现象。但张建泰、村民石富花等人证明，张巨忠从派出所回去20天以后还收过粮食。白银市人民检察院认为，靖安乡派出所对张巨忠、张巨军依法传唤，治安处罚正确。但传唤超时限问题已经靖远县检察院指出并纠正。综合本案各种证据及张巨忠现在的实际情况，可以排除单纯外伤造成的可能性。同时也没有证据证实系徐玉峰等人殴打所致。

　　这样的结果很难使张吉泰心服口服。张吉泰认为有一个疑点至今也没有得到合理解释。根据靖远县公安局、县人民检察院调查结果，其中都曾提到1997年12月23日张巨忠曾在靖远县人民医院住院治疗，经脑电图、血液化验等检查，无病情症状。白银市人民检察院在调查中查明，张巨忠住进县人民医院后，初步诊断为：头昏、头晕待查；四肢无力待查；癔病?经检查，张头、颈、胸、脊椎、四肢均无特殊。而根据张吉泰出具的一份在靖远县医院门诊号为61337的入院单上，诊断却是：“颅脑损伤”，时间是1997年12月23日，但未写明损伤缘由。同是一个医院，做出的诊断却截然相反。

　　三

　　2001年3月29日，记者一行驱车赶到靖远县的靖安乡三星村阳洼社张吉泰家中。眼前的情景不由让人吃了一惊：低矮的土墙围成的院中，孤零零地盖了一间土房，院内两孔窑洞破烂不堪，其中一孔窑洞已经坍塌。在另一孔阴暗的窑洞中，记者见到了已形同植物人的张巨忠。自记者一行进门至离开，他一直平躺在土炕上毫无声息。张吉泰说，大儿子以前身体健康，村里人也都亲眼目睹并作证，现在儿子只能靠每天家人喂食面糊维持生命。二儿子遭遇这番变故后，精神失常，多次离家出走，现在也不知去向。张吉泰妻子高琦秀说起这几年的变故，更是泪如雨下。由于丈夫外出上访，家中病的病，小的小，都是她和十来岁的三儿子、女儿上山劳动。1998年秋上山种地时因翻车，她的腿被砸折，钢板至今还留在腿上。高琦秀哭着说：“为给儿子讨个公道，现在跑了几年了，家里粮也没有，钱也没有，车也卖了，连盖房子的木头都全卖光了。”

　　与张吉泰一家发生纠纷的邻居，就是张吉泰的亲哥张建泰。两家一墙之隔，但现在根本不来往。63岁的张建泰说，弟弟家出了这样的事，自己心里也难受。他说：“娃娃有了病，他(指张吉泰)也不在家，一直吃救济粮。当初他们如果来说上几句好话，我也不会到乡上(指派出所)去……”在沿路一处山地边，记者与一对正在耕地的夫妻攀谈，他们告诉记者，以前张家的两个儿子身体非常好，但从派出所出来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村民议论都说是派出所长打的，但又没人亲眼看见，事情也不好说。

　　2001年3月30日上午，记者分别采访了靖远县公安局、县人民检察院。县人民检察院刘副检察长说，这起案件已经过调查处理，但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张巨忠目前状况是因派出所殴打造成的。当时也核实过，没有徐玉峰所长殴打张巨忠等人的情节。派出所因传唤超时，已由县公安局处理。在靖远县公安局，接待记者的督查民警找来了原靖安乡派出所所长徐玉峰，他现任靖远县公安局刑警大队二中队队长。徐玉峰称，当晚将张家父子带到所里后，老二张巨军说人是自己打的，和其兄无关。次日凌晨2时许，因时间太迟决定天亮再取材料，后来张吉泰交清罚款就走了。徐一再称没有打过人。他说张吉泰在时隔很长时间后多次背着儿子找到县政府，找到公安局，局里也是没办法才出钱给张巨忠看病的。经过多次诊断和检察院调查，县局也因他传唤超时给予了通报批评。张巨忠出现这种病情，是在离开派出所很久的事情，中间又经过私人治疗，现在变成这样，根本不能证明是派出所的人打的。

　　四

　　4月4日记者采访了向张吉泰提供法律援助的兰州正源法律事务所律师王维军。王律师称张吉泰应依法提出“国家赔偿”，根据我国《国家赔偿法》第二条规定：国家机关和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行使职权侵犯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的合法权益造成损害的，受害人有依照本法取得国家赔偿的权利。”该法第24条还规定：对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有故意或重大过失行为的，可对直接责任人给予行政处分，构成犯罪的，应当依法追究刑事责任。这些行为有：刑讯逼供或者以殴打等暴力行为或者唆使他人以殴打等暴力行为造成公民身体伤害或者死亡的；违法使用武器、警械造成公民身体伤害或者死亡的。本案受害人张巨忠、张巨军之父张吉泰称派出所工作人员使用暴力致两个儿子一个成为植物人，一个成为精神病人，经过调查，损害事实客观存在。根据《国家赔偿法》规定，构成国家赔偿责任必须具备损害事实存在、行使职权行为违法、违法行为同损害事实有因果关系等。在本案中，根据现有材料，可直接证明靖远县公安局靖安乡派出所工作人员在执行公务活动中有违法超时传唤的违法行为和受害人张巨忠颅脑损伤的直接证明。但白银市人民检察院的甘白检控复字(1999)第03号复查文件中避重就轻，只明确承认了有外伤事实，但没有就颅脑损伤的事实做出说明，也未予查究。所以根据目前情况，弄清本案的实质性问题是对两名受害人及时做出司法精神鉴定，明确损害事实的原因所在。（本报记者 魏孔明 阎世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