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已经成为我们这个城市一股清新的风,许许多多好心人伸出爱之手,抚慰那些遭受不幸者的心。今天,看到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模样,有谁会知道两年前的那场“战争”……
邱凤珍是上棉一厂的下岗女工,她的丈夫许大沪是上海长江轮船公司的工人。独生女儿许舫正在读高中,学习出类拔萃,又是班干部、优秀团员。
1998年10月的一天,上海电视台播放了一则《家庭寄养伤残孤儿》的新闻,提出让孤残儿童进入家庭,培养他们对社会的认同。政府每月给每个寄养家庭400元劳务费、268元孤残儿童的生活费,其中包括每月50元的医药费,住院治疗费用由福利院负责。
看了新闻,邱凤珍怦然心动。寄养一名伤残孤儿不仅能有份收入,还可以触动一下女儿“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坏习惯。她把这个想法与丈夫一说,立即得到了支持,再征求女儿的意见,许舫也爽快地答应了。
1998年11月28日一大早,邱凤珍夫妇来到上海市儿童福利院,签订了《家庭寄养伤残孤儿》合同,接8岁的焦辉回家。小女孩除了头上有几块铜钱大小的秃疤外,不聋不瞎也不瘸,见到他们就“爸爸妈妈”叫个不停。邱凤珍抱着焦辉,像亲生母亲一样亲亲焦辉的脸,说:“焦辉,爸爸妈妈来接你了,我们一起回家……”
许舫放学回家,一见到焦辉,笑容顿时消失了,拉长了脸说:“怎么长得这么难看!”
一旁的小焦辉丝毫没有注意到“姐姐”嫌弃她,吃饭的时候,她像只欢快的小鹿,抢着摆筷子:“这是爸爸的,这是妈妈的,这是姐姐的。”
摆完后,又叫:“姐姐姐姐,吃饭了。”
“焦辉,多吃点,妈妈喜欢你。”邱凤珍边说边为焦辉夹了一块排骨,却不料伤了许舫的心,她委屈地流下了眼泪。
作为母亲,邱凤珍想方设法要转变女儿的想法,她对许舫说:“妈妈现在多了一个女儿,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将感情全给你,我还要照顾妹妹……”话音未落,许舫已经跳了起来:“她不是我妹妹,我不要这个妹妹。”
原先,许舫和焦辉合睡一张大床。有一天,天还蒙蒙亮,许大沪上班去了,仍在睡梦中的邱凤珍被隔壁女儿的吵闹声惊醒,许舫哭嚷着喊:“妈,你们还让我睡觉吗?你们还叫我读书吗?她翻来复去弄得我一夜没睡好!你叫她走!”
邱凤珍说:“这是不可能的。妈妈寄养焦辉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让你学会尊重人,关心人。”
许舫一点也听不进去:“我睡不好,没法上学。”这时已经不早了,邱凤珍只好让步。
邱凤珍动摇了,她打电话给许大沪,准备将焦辉送还福利院。可丈夫告诉她:“既然寄养了焦辉,就是向社会作出了承诺,我们应该承担起这份责任。”
第二天,许大沪花了300多元买了一张席梦思小床给许舫;又亲自动手将原来的大床改为小床,让焦辉睡。风波终于平息了,席梦思床成了许舫的“精神战利品”。
但是,席梦思床却刺伤了焦辉幼小的心灵,她开始意识到“姐姐”讨厌她,她渴望得到那张席梦思床。许舫在家的时候,她不敢摸,不敢碰。
许舫上学去了,焦辉就用手摸,用脸亲,还慢慢爬上床,“享受”一番。
“妈妈,我也要睡席梦思床,”焦辉再也忍不住了。
“焦辉,妈妈下个月拿了劳务费也给你买张这样的床。”
“你不要骗我。”
“妈妈不会骗人。”
焦辉非常懂事、勤快,她将在孤儿院里学会的“那一套”搬回了家,扫地、擦桌子、洗手绢,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乐得奶奶哈哈大笑。
“奶奶,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啊?”差不多下班的时候,她总要这样问,听到楼梯上有声音,她就乐颠颠地跑去开门。
“妈妈回来了,我的妈妈回来了……”焦辉又是拿拖鞋、又是让邱凤珍在沙发上休息,随后撒娇似地坐在邱凤珍的腿上,亲亲摸摸邱凤珍的脸。
许舫听不下去了,她不能容忍焦辉动摇她在父母心中的地位:“不准你叫‘我的妈妈’,这不是你的妈妈,是我的妈妈!”
“许舫,不许这样,我是焦辉的妈妈,也是你的妈妈。你也可以叫妈妈啊!”邱凤珍火了。
第二天,许舫也学焦辉,喊起妈妈来。哪知道机灵的焦辉拿来拖鞋,嘴里道:“妈妈,快换鞋,我拖过地板了。”许舫气得骂道:“你这个马屁精!”
“许舫,你这个样子还像个姐姐吗?”
第三天,邱凤珍下班回来,看见焦辉在哭,她告诉妈妈:“姐姐不让我看电视,还骂我难看,是孤儿。妈妈,这里是不是我的家?”
邱凤珍伤心地掉下了眼泪,她感到自己失败了。她无奈地说:“焦辉,这是你的家,福利院也是你的家,你先回福利院住吧。”
“我不回福利院,我要妈妈,妈妈说过要给我买席梦思床的。”
邱凤珍伤心地哭了,焦辉也哭,奶奶也哭,许舫被邱凤珍骂得也哭了,原本和睦的家庭变得鸡犬不宁。邱凤珍彻底动摇了。
但许大沪不同意,他说:“不行,焦辉是人,不是超市里寄放的包裹,这样对焦辉太不公平了。”许大沪拿出2000元,为女儿另买了电视机,解决了电视机之争。
女儿的骄横,使邱凤珍对焦辉更加同情、怜悯:女儿凭什么要排斥她,难道就是嫌她长得难看吗?难道难看也是一种罪过吗?
可邱凤珍又没有更好的办法教育女儿,她能做的,只是事事都“摆平”
。即使如此,许舫仍然耿耿于怀。
邱凤珍常对女儿说:“焦辉没有爹妈,我们能不待她好些吗?我还要教她识字,做算术,送她去上学。”
1999年元旦过后,邱凤珍开始教焦辉做算术,从“1+1”学起,焦辉学得很认真,但一个星期下来,她就是答不上来。邱凤珍惶惶不安:“这孩子智商是不是有问题?”她与福利院联系,证实了焦辉的伤残不在身体,她是个弱智。一个弱智孤儿要在学习上有一点突破谈何容易啊,尽管邱凤珍反复地教,焦辉反复地学,可她就是学不会。“焦辉啊焦辉,你不用心学习,妈妈真给你急死了!”
面对弱智的焦辉,许舫想想有些后怕,起了恻隐之心。她有感而发,写了篇《关于聪明与弱智》的作文,邱凤珍甚感欣慰,女儿开始同情、怜悯起这个“妹妹”了。
为了焦辉的前途,邱凤珍夫妇商量后,准备送焦辉去幼儿园,让正常的孩子带带弱智的焦辉。然而,两家幼儿园都先让焦辉去医院测试一下智力。
许舫非常聪明,已经明白幼儿园的用心,她说:“妈,不能去测试智力,一测出焦辉智力低下,幼儿园就有理由不收了。”许舫又向邱凤珍进言:“你教焦辉算术,我教焦辉识字。”邱凤珍听了,简直比吃蜜糖还甜,她看到了自己的辛劳没有白费,女儿终于懂得尊重、关心一个伤残孤儿了。从此,母女俩成了焦辉的老师。
3个月后,焦辉已经能够从1加到100,也学会写字、读拼音字母了。
福利院焦辉的老师曾握着邱凤珍的手,感慨地说:“你才是真正的老师。”
1999年8月末,邱凤珍拿着儿童福利院的证明,带着焦辉来到临近的小学报名上学。一星期后,入学通知收到了。
1999年9月1日,邱凤珍和丈夫许大沪,带着寄养在他们家的弱智孤儿焦辉踏进了小学的校门。
在焦辉的影响下,许舫也开始学做家务了,早晨起床学着焦辉的样子折叠棉被,也学焦辉亲热地叫“爸爸妈妈”。同时,许舫也变得像个关心妹妹的大姐姐,不忘姐姐的责任,有空就教焦辉认字和学拼音字母。
如今,看着两个孩子都在健康成长,邱凤珍和她的丈夫深为当初的选择而倍感欣慰。(柳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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