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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讯:“全国第一家私有货车专列”诞生纪实

http://www.sina.com.cn 1999年10月21日 18:39 南方周末

  草庙,是一个在中国铁路交通图上根本找不到的名字,即使在山东372公 里的地方铁路线上,这也是一个不 起眼的小站。然而9月28日,就在这个小站 发生了一件据称是“观念大解放”的事情---一列由山东省青州市个体户自 筹资金购买的私家列车从这里出发了。

  据了解,这是开上国有铁路的“全国第一家私有货车专列”。

  “可能记入史册的日子”

  9月28日8:30,山东省地方铁路局青州管理处最优秀的机车司机王助 善开始了自己的这次“添乘”任务 。

  此时草庙站人声鼎沸,锣鼓喧天,王助善在发车前再一次检查那辆东风牌车 头,有人告诉他,可不能有丝毫的 闪失,这次行程没准能载入史册。

  这列私家列车的所有者郄传武和尚继良是那天的主角,但他们没想这么张扬 ,郄传武说:“原本准备放一挂鞭 ,车头上绑块红绸子,把货拉走就行了,没想 到领导这么重视。”

  为了这列私家货车的首发,有90多个单位前来祝贺,光花篮就送了上百个 ,摆满了小小的站台。有关领导让 每节车厢都插上了彩旗。

  山东地方铁路局青州管理处主任赵世国告诉记者:“这是全国6万多公里铁 路线上,私家列车运营的首例,它 产生的作用和影响超出了本身的资产价值。”

  9点30分,发车时刻到,王助善稳稳启动列车,拖着35节满装石灰石的 车厢,从草庙站开出。

  一个小车站的生存压力

  益羊铁路是山东省1988年建成的一条从青州至羊口的铁路,因青州又称 益都,所以这段铁路被命名为益羊 铁路。

  草庙车站是益羊铁路线上的一个小站,地处青州市郊。是个曾在中铁建设史 上因建设快、质量好而出过名的小 站。

  草庙车站的站长高纯光是一个有20多年工龄的“老铁路”,他告诉记者: 草庙站共有18个人,去年以前他 们光运费一年就可以赚300万元以上,在全 国铁路普遍不景气的情况下,他们曾经算是吃穿不愁的小康户。

  然而,从去年开始,这个“小康户”却越来越感受到生存的危机,他们发现 ,各种各样的竞争对手从四面八方 向他们压过来,高纯光说:“一辆大卡车一下 子能装20吨货,在山东四通八达的公路上飞驰,去100公里外的地方,一 天 几个来回,逼人得很!”

  高纯光说,在这种情况下,铁路自身车辆周转不灵的局限和铁路部门的一些 制约就显得格外要命。车站货物积 压非常严重。站上规定每月至少运碱石500 车。但今年第一季度的三个月中有两个月连一半的指标都没达到。每个月他们 都 为工作量提心吊胆,拼死拼活。

  车站压货,也要货主的命。运输个体户郄传武回忆,那时他的石灰石常常堆 积如山。按合同他必须大口吃下采 石场源源不断的供货,而他的需方(山东海化 集团和齐鲁石化集团的两个碱厂)又在急等原料,可就是在铁路被卡了脖子, 眼 睁睁看着有钱挣不到手。

  高纯光和他的顶头上司赵世国都很清楚,这些问题和“铁老大”沿袭已久的 体制有关。完成运量是车站货场生 存的最基本条件,在货源充足的情况下,解决 这些问题的方法就是增加车皮。反过来说,有车皮有运力才能有充足持久的货 源 。但哪儿有车皮?铁路部门规定,国铁货车路过益羊线不准许装卸碱石货物,以 免延误运转时间。草庙站只好说出话来 :谁要货,谁就自己联系或提供车皮。这 样一来,又流失了大量客户。但即便是车站上费尽力气争取到一些过路的国铁货 车,但每节车每小时2元的停站费算下来也让车站领导深感痛苦:一般都是五六 十节的车皮加上十一、二小时的装卸,每用 一次都要1500元以上。况且争取 到一辆路车,所履行的手续也是相当复杂,层层审批。时间花不起啊。

  “内忧外患”加剧,车站要生存,就得另出绝招。

  摸底和酒桌决议

  从25岁就干站长的赵世国忽发奇想。去年的一天,他把高纯光和几个副主 任叫去,提出:能不能动员货场经 营灰石的几个私营企业大户掏腰包,买一列火 车,参与国有铁路运营,乍一听,大家心里没有底。赵世国就分析:如果运作 不 失误,铁路不多投一分钱,国有资产不损失一分毫,就会有大把大把的钞票跑进 自己的口袋里。

  他们决定干了。

  赵世国决定先让高纯光在车站货场较有实力的几个业户之间摸摸底,那是1 998年夏秋之交。高纯光开始有 意无意跟几个“腕级”业主谈这一思路。一列 火车毕竟是百万元以上的大数目,况且业主们对这“公私”合营是否有深刻认 识 或有信心也很难说。高纯光小心翼翼摸老板们的心思。

  结果令人失望---剃头的挑子一头热,老板们不感兴趣。

  业主有业主的理由:实力不济,对市场前景信心不足,当时亚洲金融危机对 国内市场也有很大的影响。还有, 对这种方式缺乏信心。

  这是一个令人无可奈何的结果。然而,赵世国和伙伴们的心并没有冷。他们 还要等待时间。他们说:“种子和 土壤都具备了,只是天气条件不合适,等风调 雨顺了,种子肯定会发芽。”

  机会终于来了。今年7月初,一个名叫郄传武的当地石灰石经营大户把部分 业务转到草庙车站,他们认为,这 是一个真正具备实力的实干型人物。同时,银 行存款利率一跌再跌,也使他们看到了人们寻求投资的潜在愿望。另外,亚洲 金 融危机的风暴似乎也渐渐远去,石灰石市场慢慢开始坚挺。

  没想到郄传武一听完高的分析,就说:“行啊,怎么个买法?”响应的还有 一位30岁出头的青年大户尚继良 ,他是郄传武的好朋友。

  被青州人称为“郄总”的郄传武今年40岁,在部队干过文书。1981年 退伍后就回到老家山东青州市王里 镇,以农民身分在镇里的工交办公室代理过“ 国家干部”。1983年,他“下海”(用他的说法是“单干”)了。干了十 几 年,从小到大,现在已拥有自己的公司---青州市岱石贸易有限公司,是青州 市影响颇大的一家私企。

  尚继良几年前还是青州市饮食服务公司的一个下岗职工。他干石灰石生意比 郄晚,经济实力在青州还算不上大 腕,但被评价为“有商人的头脑和创业精神” ,目前,他也拥有自己的公司———青州市顺达有限责任公司。

  在高纯光分别找他们谈过买车皮的事后,两个人都心动了,但真的要买时, 又犯了嘀咕:栽了怎么办?跟国家 合营的事牢靠不牢靠?政策允许这样干吗?

  但两个人都不愿失去这个可能给有丰厚利润的机会。今年7月下旬的一天, 郄传武和尚继良邀了几个好朋友去 海岱宾馆喝酒,为的是让朋友帮忙拿拿主意。 那天,他们大多的话都是围绕着买火车的事。分析来分析去,怎么算怎么合算 , 尚继良年轻,他截断大家的话,抬眼看着郄传武问:“你说到底买不买?”郄传 武看了看大家,坚定地说了一句:“买 啦!”

  事情定了下来;共买35节,郄传武购买其中的25节,尚继良购买其中的 10节。

  35节车皮总价值107万元,资金由郄和尚自筹。车皮是青州地方铁路管 理处受郄和尚的委托从青岛铁路分 局铁石车辆段购买,是不适应铁路提速要求被 淘汰下来的旧货。每一节车皮在买来前都经过了检修,并做了适当翻新,并在 车 体上喷上“益羊铁路专用车”字样。  车厢还进行了编号,分别喷上两家公司的简称:“顺达”和“岱石”。

  私家列车到底有什么好处

  投资买一辆属于自己的列车,到底会得到什么样的实际好处?

  记者了解到,在拥有了“私家列车”之后,郄传武他们还要像过去一样,向 车站支付每吨每公里0.188元 的运费、每年每节车皮2000元的检修费和 每年总计数十万元的装货费。

  郄传武不太愿意细算这笔帐,他说,不说别的,我首先要保证不赔。这有依 据,如果车皮连续使用两年,成本 就可以全部收回。即使退一万步,使不了两年 ,每节车皮光卖废钢铁,也可卖一两万。

  但账这样算不是生意人。郄传武承认,最大的好处还在于大大加快了货物周 转,有句话是“货不停留利自生” 。这样,他不仅可以直接开采更多的石灰石, 而且可以大量收购零散开采户的石灰石,扩大业务量。据介绍,他目前就在六 七 个村建有收购点,每天的业务费可达1000吨,两天就可以装满一列车。

  还有,如果自己没有货物可运,按照跟草庙站的协定,其他货主可以租用车 皮,每吨0.5元的租金。仅这项 收入,也很可观。 

  车站说,郄传武他们购买私家列车后,有了车皮的支配权,从而获得了有货 即运的主动权。在每年需货方对供 货方进行公开招标时,他们因“手中有车”, 也大大增强了竞争力。

  草庙货站的算盘也是越打越欢快。他们说:“这个思路的高明之处就是不花 一分钱,就可以不停地赚钱。”高 纯光说,这样一列私家车,正常运营,每年至 少可增加运量10万吨。这样,估计郄传武他们每年可赢利60万元,而草庙 车 站则每年从中收入150万元。

  真是天上掉下了大馅饼。一个思路,使一个小站的年收入一下子增加了50 %。

  另外,若没有这列私家车,使用别的路段的车皮,费用又要增加30万元。 换句话说,就是另外又省下了30 万元。

  赵世国看得更深一些。他说,跟私营业主合作,让他们的车上路,无疑是拴 住了一个大货主,而这个大货主的 客户又都会向铁路靠,铁路没花一分钱,凭空 增强了竞争能力,而这个竞争能力又会自动增强,因为他拴住的大货主,会最 大 限度地使用这个资源,挖掘这个资源。

  但郄传武和尚继良仍然有意无意地躲着媒体的采访。他们说,一是的确太忙 ,二是不希望这事过分张扬。他们 说,当初也有过一些担心,万一车买来了,利 用不起来,毕竟路是国家的,人家不让用,或者用什么理由卡一下,只能吃哑 巴 亏,那时后悔就晚了。对这种合作方式他们也不敢有百分百的把握:怕一转风头 ,不让干就惨了。

  但他们说,既然决心下了,就要干下去。

  据调查,为管理好这列私家车,保护投资者的权益,益羊铁路专门下了《关 于“益羊铁路专用车”的使用管理 办法》的红头文件。文件写明了“私家列车” 的产权归属,并称:“若在使用过程中,车辆出现损坏时,由责任单位赔偿产 权 所有者的经济损失。”赵世国说,必须用法律保护这一成果,制定制度为这一成 果服务。

  目前,这列火车每两三天就可走完一个行程。郄传武和尚继良除每年支付有 关费用外,对列车运行不再过问, 装车、调度、行驶全由车站一条龙服务。但郄 传武强调:他们对车皮有完全的支配和使用权。

  山东省地方铁路局对此给予中肯的评价:它有利于推进铁路企业改革,实现 跨所有制的资产重组和联合;有利 于个体经济成分融入公有制经济,长期共存, 共同发展。

  高纯光看到了事情的另一个方面,他说,私家车上国铁运营,说明国有铁路 的一个重要职能就是提供服务,没 有好的服务意识和服务质量,一本万利的好事 怎么会来?

  本报记者 迟宇宙《齐鲁晚报》记者 胡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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