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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利益被害 熊国剑安危鸣不平

http://www.sina.com.cn 1999年8月28日 07:34 南方周末

  

   □本报记者 

  有冤屈去找熊国剑

  1998年6月的一天,三位青年农民来到湖南省江永县交通局副局长熊国 剑的家中,“扑通”一声跪在他面 前。他们是江永县粗石江镇粗石江村的村民, 名叫蒋光荣、侯德云、侯德保。他们来找熊国剑反映他们抵制一次不合法的选 举 后的遭遇。1998年3月4日晚,粗石江镇政府一手包办了粗石江村的村委会 主任改选,在700多名选民只有30 多人到场的情况下,就改选了村主任,原 因据称是村主任与村支书不和。原村主任蒋光荣和村民侯德云、侯德保等人对此 提出异议,要求进行重选,并与镇领导发生了口角,3月8日上午,他们被江永 县公安局拘留,理由是“涉嫌扰乱选举会场 秩序”。他们的家属向公安局交纳了 12000元保证金后,3人才得以取保候审。随后,公安局又以“传唤不及时 到案 ”为由,没收了他们的保证金。

  从1998年3月份开始,他们和家属为了讨还公道数十次来到县城,结果 被有关部门“踢皮球”一样的推诿 搪塞。6月的一天,蒋光荣的老婆王士翠到县 城“告状”,一个公共汽车司机告诉她:“你们的事情很冤枉,我们老百姓都 知 道。你们要去找熊国剑,也许能解决。”

  熊国剑何许人也,为什么老百姓有冤屈会想到去找他?

  熊国剑,时任湖南省江永县交通局副局长,小县城里的“中层干部”,但在 江永县,很少人叫他“熊局长”或 “熊副局长”,人们习惯叫他“熊记者”。熊 国剑曾在江永县办的《江永报》当过3年记者,但现在,《江永报》已停刊一 年 多了,叫他“熊记者”的人却有增无减。人们叫他“记者”,是因为他总是写一 些反映民间疾苦,为民鼓与呼的文章。

  在听取了三位农民的倾诉后大约一个礼拜,熊国剑开始调查采访了此事,对 选举的过程和有关背景作了充分的 了解。1998年10月16日,《南方周末 》头版刊发了熊国剑就这一事件写的文章《抵制非法选举遭报复》。之后,《 湖 南广播电视报》和《中国青年报》也先后报道了此事。然而,舆论监督对于江永 县公安局却丝毫没有触动,据称,《南 方周末》报道此事后,江永县政法部门一 位领导公开称:“《南方周末》、《湖南广播电视报》不是党报,他们说话作不 了数。”《中国青年报》报道后,他又说:“《中国青年报》也不是党报。”今 年2月10日,《人民日报》在11版头条 位置刊发《粗石江村选举风波》一文 后,公安局宣布退还蒋光荣等人的保证金。

  三个农民通过熊国剑讨回了公道,熊国剑却又一次为他人讨公道而得罪了有 关部门和某些人。有人私下威胁: “说不定哪天让他死在大街上。”熊国剑对此 不以为然,对于他来说,为了替老百姓说话而得罪了有关部门,这不是第一次 , 也不是最后一次。

  “烤烟税”事件

  1996年9月1日,一封挂号信摆在当时任《江永报》记者的熊国剑的办 公桌上,信是从江永县夏层铺镇上 甘棠村寄来的:

  尊敬的熊记者:

  你好!我村因无法完成镇政府单方下达的烤烟种植任务,目前镇政府组织的 工作队正在我村挨家挨户向未种烤 烟或未完成烤烟种植任务的农户强行征收烤烟 税,凡拒不交纳或没钱交纳的农户,有的被抄家,有的被捆绑,有的被迫外逃 。 我们村民已经没法活了,听说你是个替农民讲话的记者,请你快写篇报道救救我 们吧!

       上甘棠村一村民

       1996年8月30日

  随信寄来的还有10多张“烤烟税”收据、发票复印件。

  熊国剑何尝不知道征收“烤烟税”的内幕!向未种烤烟的农民征收所谓“烤 烟税”的做法,是县里为了抓住烤 烟税收这一“大头”制定的“土政策”,推行 了不止一年了。按“土政策”规定,每户农民必须完成一定数额的烤烟种植任 务 ,未完成县政府下达的烤烟种植任务的农户,县政府一律以每亩150元的标准 征收“烤烟税”,有的乡镇称之为“烤 烟税”,也有的称为“押金”,也有称为 “妨碍烤烟生产罚款”,名目繁多。

  在接到来信后,从9月6日到月底,熊国剑对全县数十个村子进行了暗访, 发现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县里 向农民强征的“烤烟税”金额超过了50万, 许多农户为交烤烟税不得不卖粮卖猪。

  1997年1月8日,《半月谈》内部刊物“读者来信每周摘编”第一期刊 登了熊国剑的来稿《湖南江永强征 “烤烟税” 干群关系若水火》。接着,国务 院领导同志亲笔批示,督促湖南调查江永强征“烤烟税”一事。1997年2 月1日,永州市政府专门成立了一个调查组,赴江永调查此事。虽然向农民征收的 “烤烟税”没能退还,但这项在江永以及 其它地方推行多年的“土政策”终于寿 终正寝了。

  拔秧事件

  在揭露“烤烟税”事件后不到半年的1997年5月16日,又一个惊人的 消息传到了熊国剑的耳朵里:当天 下午,桃川镇党委书记李某率领40余名镇干 部,把该镇水美村24户村民30余亩长势喜人的秧苗统统拔掉,而且还强迫 所 辖的上洞中学30多名初中一年级学生参与“拔秧苗”行动。镇政府拔秧苗的原 因是:江永要建“中国香柚之乡”,推 行稻田改种香柚,要打一场“香柚下水田 的人民战争”,水美村的一片水田被划成香柚种植区,村民们却不认为那片水田 适合种香柚,仍然种了水稻。镇党委书记在受了县里“工作力度不够”的批评后 ,就下令强行拔掉秧苗。

  1997年7月30日出版的《人民日报》刊发了熊国剑的署名文章《秧苗 何辜,遭此劫难》,并配发了题为 《要时刻想着农民的利益》的短评。之后《湖 南日报》连续4期在头版发表评论,指出个别地方政府任意侵害农民利益,是 导 致干群关系紧张的祸根。在社会舆论的压力下,桃川镇政府对被拔秧苗的农民作 出道歉并赔偿了经济损失。 

  冰毒事件

  1998年7月份,一个消息在江永县城不胫而走:江永县挂牌保护的台商 廖明哲,居然是个大毒枭。廖自称 是台湾商人,由江永县一位副书记介绍来江永 “投资”。他声称要在江永投资几千万元开发农业。为保护这位“台商”的利 益 ,县里给予挂牌保护等种种照顾,甚至给廖配备了一辆警车。廖就利用这些便利 条件在“果园”里制造冰毒。多名群众 发现廖行迹可疑之后到有关部门反映情况 并报了案,却未引起重视,直到廖在福建贩毒被抓。事发后,江永县上下震动, 曾有领导发话“不得传播,不得议论”。

  关于“冰毒案”的报道《“大开发商”原来是毒枭》使熊国剑在江永获得了 空前的名声,却也使某些人对他更 难容忍。当时熊国剑已调到交通局当副局长, 一位上级来处理此事的领导在全江永县科级干部大会上将他的报道从头到尾批 驳 了一遍,说它“散文不像散文,新闻不像新闻”。 

  砍树事件

  1998年4月,江永县粗石江镇仙姑塘村支书谢庚伟没有征求村民意见, 以3万元的价格将村里300立方 米杉树林卖掉,而实际砍伐量则达600立方 米,把村民们从1969年到1983年栽种的30亩杉林不分大小砍了个精 光 。以前谢庚伟不声不响地卖房子、卖水田、卖大礼堂了,村民们在谢庚伟的“高 压政策”下一直不敢吭声。这次谢庚伟 贱卖了村里的树林,终于激起公愤,500多名村民自发拦截了运送木材的车辆,扣押了部分木材,并向上级反映情况。 县 有关部门来调查此事,在未作结论的情况下就提出把木材拉走“代管”。10 月12日上午,几个村民代表坐着公共汽车进 了县城。他们找到了正在办公的熊 国剑,递上了295户村民签名的控告信。

  熊国剑开始下乡调查,问老乡是哪一年种的树,哪一天砍的树,发现村里十 多年来的帐目一直没有公布,还调 查出村里30多个人挨过谢庚伟的打。

  1998年12月28、29、30日,湖南卫视“晚间新闻”连续报道了 此事;1999年1月2日、3月 4日,《湖南广播电视报》、《中国青年报》 也先后发表了熊国剑的报道。不久,谢庚伟被粗石江镇党委免去村支部书记职 务 ,被江永县纪委开除党籍。县纪委称,谢庚伟主要有三方面的问题,“一是赌博 ,二是经济问题不清,三是民主作风差 ”。

  谢庚伟是唯一一名因熊国剑的报道而受到处理的“干部”。

  “我违背了游戏规则”

  1999年8月份,本报记者来到上甘棠村、水美村、粗石江村、仙姑塘村 ,以及熊国剑采访过的其它乡村, 说起熊国剑,村民们的语气,都崇敬而亲切。 “记者,就是向上面反映情况的人。”一位村民说。只有少数人,可能了解“ 熊 记者”的窘境,在粗石江村,村民侯德云叹口气对本报记者说:“现在这社会… …听说他压力很大。”

  江永县有关领导在和本报记者谈起熊国剑时,一再表示,县里对待舆论监督 一直采取欢迎的态度,并称熊国剑 的报道对改进县里的工作起到了一定作用。对 熊国剑本人,县里更是从来没有“打击报复”、“穿小鞋”,“戴帽子”。这 一 态度的最有力证据,就是熊国剑写了这么多批评报道,没有被撤职免职,还当上 了交通局副局长,在县里,这说得上是 相当不错的一个职位。作为和熊国剑处境 的对比,江永县的有关领导还不止一次地提到河南某县的一个通讯员因写了一篇 本地的批评报道而受到打击报复的事。 

  正因为如此,在江永县,不少人持这样的观点:“熊国剑能到今天这地步, 全靠领导关照,也该知足,也该感 恩戴德了,何苦再去写捅县里的漏子的文章呢 ?”也有人认为,熊国剑当交通局长,是受了“招安”。

  几乎所有人都难以理解,熊国剑作为一个屡受“照顾”的人,作为县里一名 级别不低的干部,何以写出一篇篇 让当地政府部门难堪的文章。熊国剑对此的解 释简单得很:“我是农民出身的,最看不得的,就是他们欺负老百姓!”

  熊国剑说,他这样做的后果之一就是,在江永县,一些人像避瘟神一样地避 着他:“县城就那么小,机关干部 谁不认识谁,可是很多人在街上碰到我,能不 打招呼就不打招呼。”人们这样做当然是有实际教训的,一位曾在县政法部门 当 领导的人,有一天晚上和熊国剑一起在街上走了一段,第二天,几乎全城都在传 :“熊国剑要曝某部门的光了,昨天某 某正给他提供材料呢!”

  “并不是每个人,都对我有什么具体的敌意,我甚至可以说,有些人对我文 章中的观点是比较赞成的。”熊国 剑说,“问题是,我违背了有些人的游戏规则 。”  “那游戏规则是什么呢?”记者问。

  “就是不关你的事你不要管,上司对你这么好你就要跟他走,报答他。”

  曾当过熊国剑的老师和上司的江永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原《江永报》社副社 长唐善军认为,“不管怎么说,批 评报道的风险要大一点。长期在报喜不报忧的 情况下生活,写这些报道肯定要招来不利的影响。机关干部在一种环境里生活 很 久,一般不会发表和领导不同的看法。明哲保身是长期形成的氛围,这是一种心 理定势。县里面经济比较落后,大家把 工作看得很重。如果不是把工作看成饭碗 就不会这样。”

  在江永县的很多人看来,熊国剑是一个把自己的饭碗看得不重,至少看得比 老百姓的利益,比公平和正义要轻 的人。而这样一个人,还能保住自己的饭碗, 就已经是个奇迹。(方三文 迟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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