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的在读研究生詹子方写小说侵权案，8月23日由杭州西湖区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被告詹子方 输了。詹子方不服表示要上诉。

　　去年，还在读研究生的詹子方发表了小说《我的大学》，因他在小说的一段百字文里用调侃的语气描写了一位老师， 而这位老师的名字与原杭州大学一位教授同名，从而惹来麻烦。14位老师联名上告，校方给这位即将毕业的学生以记过处分 ，取消了学位，三名与他小说里的人物“对号入座”的师生还将他推上了被告席。

　　一段百字文惹下大麻烦

　　作者用调侃的语气描写了一位老师，被14名教师联名上告

　　1998年7月15日出版的第4期《江南》文学双月刊推出了“九十年代新作家小说专号”，其中原杭州大学（注 ：1998年4月浙江大学与杭州大学等四所高校联合办学，组成新的浙江大学）中文系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专业研究生詹子 方的中篇小说《我的大学》，以第一人称“我”讲述考研究生前的四年大学生活，通过“我”与芳和梅的感情纠葛，反映出当 代大学生对青春的惶惑和无奈。

　　这篇小说发表两个月后，9月10日教师节那天，原杭州大学中文系黄金贵等14名教师联名上书，向有关部门寄发 了《致省有关领导的公开信》，称：“本省大型文学刊物《江南》1998年第4期在‘90年代新作家小说专号’中发表了 纪实中篇小说《我的大学》......明目张胆对曾批评过他的任课老教师（博导），具列姓名、专业、职务，进行人身攻 击；对另一位他所憎恨的班主任女教师，不点名谩骂、污蔑，已构成严重的犯法侵权行为......全篇已构成了对整个杭 州大学歪曲、污蔑的‘纪实’，社会影响更为恶劣......为此要求学校对作者严肃处理，特向省里有关部门申诉，希望 对《江南》杂志就此事件作严肃调查、处理……”

　　9月18日，一家省报刊出了该报记者采写的《这个作者太出格》一文，文章指出：“詹子方之所以要侮辱教授、谩 骂教师，仅仅是因为对那位教授的课程不感兴趣，而教授则认真执行了学校每堂课点名的规定。那位班主任‘得罪’这名学生 的主要原因是：她要求学生把精力集中到学习上而不要放在谈情说爱上。”最后文章给詹子方定性为“在校研究生以小说的形 式来侮辱老师，丑化母校，这在全国还属首例”。

　　随即全国多家报纸都纷纷转载这篇文章。

　　那篇被认为点名侮辱老师的小说，其实问题全在一段连标点符号在内共185个字的文字上：“上课的教室是不固定 的，跑来跑去的很有意思。教师们也个个不同，有喜欢开玩笑的，有板着面孔的，还有一个教古代汉语的，与这门课程一样令 人烦，每次上课都点名。古代汉语教师姓黄，叫黄金贵，我想黄金当然是贵重的，这不是废话吗。黄教授是个博导，可他一点 风度都没有，上课的时候老是抽鼻子，每抽一下，我们就听到有一个很响亮的声音，是他喉咙里发出，好像什么东西从他的嘴 里掉到了肚子里。”

　　此文中，因为“黄金贵”这个名字与原杭大中文系教授黄金贵相同，由此认定写的就是同一个人。詹子方的麻烦便由 此而来。

　　是虚构？还是恶意诽谤？

　　詹子方称与老师素无恩怨，用了他的名字只是出于调侃

　　小说《我的大学》是否真的是为了攻击恩师、同学和母校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作者詹子方矢口否认，他说当初的创作目的只是为了反映当代大学生的生存状态，痛击人性某些方面的堕落和青春的 腐败。

　　至于与黄老师的恩怨，詹子方激动地说：“我读大学二年级时黄老师教过我一年的古代汉语，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 纠葛，”他接着说：“我不知道那位记者和那些中文系的老师有没有看过《我的大学》这篇小说，里面并未出现杭州、浙江等 字眼，而且小说中用‘我’并非写我自己，用黄金贵这个名字，也只是出于调侃。”詹子方承认自己写小说的经验不足，但不 认为艺术真实也会构成侵权。

　　《我的大学》的责任编辑何胜利也谈了自己的看法。他说，对现实主义的结构目前还有不同看法，往往容易对号入座 。小说中的人物黄金贵，一不是主人公，3.5万字的小说，通篇下来，只有一段调侃的百字文。二是当时我们不知道小说中 的黄金贵是真名，也不知道杭大有个黄金贵，而且这是小说，又不是新闻报道，编辑不可能对小说中的人物姓名进行核对。

　　公开道歉反令事态恶化

　　老师认为詹子方不够诚恳，詹子方认为中了圈套

　　詹子方为了平息事态，主动找黄老师道歉，起初黄老师告诉他，只要认错，会宽容他的。他按黄老师的指点，向另两 位师生也一一道歉。

　　詹子方说：“后来学校里又有风声要对我进行处分，我心里慌了”，于是他打电话问黄教师，如果在媒体上公开道歉 的话，是否就能平息事态？当时黄老师答应得很爽快。于是詹子方就写了道歉信分别交给了三人，他们修改之后还给了他。黄 金贵还为他找到了可以免费登道歉信的报社，詹子方对黄老师也甚是感激。后来，道歉信就在原来那张报纸上以《这个作者太 出格》一文的报道反馈形式免费登出来了。

　　可此举反而成了师生相煎的一根导火线。双方争论的焦点是如何修改道歉信。黄金贵认为詹子方的道歉信，名为道歉 ，实为辩护。他感到自己的真意、善意又一次被欺骗了......而詹子方却认为自己中了他们的圈套，他说，黄认为我检 讨不深刻。我本想真心诚意地道歉，谁知他们诱惑、威逼我修改道歉信，实在让我难以服气。

　　写篇小说丢了学位

　　詹子方毕业在即，校方突然对他作出记过的处分决定

　　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

　　校方称：“在校研究生以小说的形式来侮辱老师，丑化母校，这在全国还属首例。如何处理这名学生自然也成了一个 全新的问题......法院作出判决，我们处理此事，也就有了依据。”

　　但是，《一位小说作者的公开道歉信》登出不久，法院尚未受理此案，校方就于去年12月9日对詹子方作出了记过 处分［浙大新发研(1998)031号］。

　　校方态度为何有如此大的转变呢？

　　据詹子方的同学说，再有几个月詹子方就要毕业了，如果官司一拖再拖，待詹学位证书和毕业证书都拿走了，这不是 太便宜詹了吗？所以他们宁可迟一点诉诸法律，也要扣住他的学位。

　　按浙大的有关规定，受处分者，不得授予相应的学位。所以，詹子方硕士研究生毕业了，却拿不到学位。

　　浙大研究生院的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学校处分詹子方是为了教育他，同时也教育其他人以后要接受教训。 对此处理，詹子方自己也没有意见，有些人认为对他处理比较轻了。”

　　《我的大学》的责任编辑何胜利说：“校方的这种做法是欠妥的，杭大的一些老师也认为这样做太过分了。中文系教 授对文学创作的规律应该比较了解，不至于跟其他人一般对号入座。而这事却恰发生在他们身上。这样的话，我们的文学创作 还怎样搞？”

　　一位律师认为学校的做法没有道理。他认为小说不是纪实报道，从法律角度看，小说中没出现对杭大教授黄金贵相貌 、身高、年龄等具体人物的侧重描述。况且作者写小说，只觉得黄金贵这个名字比较有意思，完全从小说的安排上考虑，丝毫 没有要侮辱现实中的黄金贵的意思。

　　法院判决　詹子方输了

　　他表示料到结果，但仍要上诉

　　詹子方口头道了歉，在媒体上又公开道了歉，学校也给了他处分。但三名师生还没放过他。

　　今年春节前，黄金贵和与小说中的“梅”、“李老师”“对号入座”的徐某、敖晶三人于去年11月9日、11日分 别向杭州市西湖区法院递交的起诉状被正式受理，詹子方和《江南》被推上了被告席。

　　今年8月3日，杭州市西湖区法院终于开庭审理此案。法院考虑到涉及原告之一徐某的个人隐私，故未公开审理。

　　8月23日上午，法院开庭合并审理了另两位原告黄金贵、敖晶诉詹子方、《江南》杂志侵权一案。当时，原告只有 委托代理人在场。法庭的辩论非常激烈，仍是小说中写的黄金贵和“李老师”是否为原告本人。最后，法庭对三案一并宣判， 认为詹子方、《江南》侵害三原告的名誉权成立，判詹子方分别赔徐某1.5万元，黄金贵3800元，敖晶2100元，还 要求对他们消除影响，书面赔礼道歉。《江南》杂志社赔偿5000元。对此，有媒体戏称“原告黄金贵这回贵了”。

　　免费为詹子方代理此案的杭州星韵律师事务所葛伟军律师说：“官司输了，是因为法院根本没有采纳我们的有关证据 。”

　　因《我的大学》，詹子方受到校方处分并丢了学位，就连毕业分配在杭州找到了的工作，也因学校按新规定不同意而 泡汤了，最后不得不回原籍温州工作了。这次回到伤心地，詹子方说：“判决的结果我们早料到了。我们现在惟一要做的事， 就是上诉，维护自己的合法创作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