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勇

　　精神赔偿到底该多少？一直以来对这问题好像很难统一认识。上海的一位女中学生进超市，遭裸体搜身，告上法 院，一审精神赔偿27万。商店不服：没掉一根汗毛，太便宜了这小姑娘！二审法院好像同意了此看法，赔偿额“刷”地降到 了1万！

　　从27万到1万，这就是对精神赔偿的认识距离。

　　国人的性格是比较讲究实际的，在一定程度上，重物质胜于精神，对个体生命价值的存在有时忽视得相当可以。

　　至今，我还深记着电影《二嫫》中的一个镜头：一个农村的山区老汉牵着头驴在路上走时被汽车撞了，驴倒地难 起，老汉也同时倒地。司机下车问：怎么办？老汉木然地头也不抬：“驴！没法干活了。”“给你50块！”此时，血正从老 汉的袖子里头流下来。但他仍在地上木然地说：“不是钱。是驴，没法干活了。”司机看来不耐烦了：“给你200块！”钱 递到老汉的手上。老汉一边低着头用流着血的手数钱，一边仍木然地说：“不是钱，驴没法干活了。”

　　对消费者人格的尊重好像是近年来的事。伴随着市场经济的进程，对消费者人身侵害的精神赔偿逐渐提上议事日 程。但是，包括一些商品生产者和经营者、立法者甚至司法人士，对此的认识仍停留在“传统”上，仿佛也很难越过《二嫫》 中农村老汉的认识层次。从另一方面讲，精神这东西，似乎也很难丈量。

　　精神赔偿的争论没有结果。这当口，对消费者进行人身侵害的新闻仍不断爆出。最近，仅北京就有两起。

　　其一，中央某部退休干部，刚分新居，装修完毕，满心欢喜地到西三环家具城看家具，相中了一套价值3400 元的家具。隔天货送到家，却发现此家具非彼家具，有质量问题，于是同厂家有了争论，提议少付400元，不想再折腾了， 结果厂家不认。晚上家具厂厂长居然找上门来，文质彬彬的老头不堪其扰，竟然因此而突发脑溢血一命归西！

　　其二，8月2日下午，北京通州区福兰德商城保安因怀疑消费者韩永刚偷窃商品，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又把一暖 壶开水从韩永刚头顶浇下，致使韩被严重烫伤，至今仍未脱离生命危险。而通州区消协秘书长刘汉长介绍，去年福兰德商城已 经发生过一起非法搜身案了。

　　认真说来，对消费者的人身伤害，伤害的已不仅仅是消费者的人身权益。

　　最近这几年，房地产市场一直疲软，8000多万平方米的空置房让房地产开发商心急如焚，大量滞压的资金也 给金融系统带来巨大的风险。那么这种后果是怎么造成的？除了前几年的价格恶炒导致房价过高之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 房地产市场太混乱，陷阱太多，给消费者造成巨大的精神伤害，谈及买房则色变。笔者就采访过数起房地产欺诈案件，消费者 把十几万、几十万的积蓄拿来买了房，幸运者得到了房，不是面积缩小，就是楼有裂缝，各种质量问题不一而足。不幸者则什 么也得不到：盖房的地方杂草丛生，官司一打数年，耗尽了精力。别说精神赔偿，就是清退部分房款也是艰难。

　　对消费者权益的漠视已无可置疑地影响了经济的发展。从某种程度上讲，对消费者权益的认可，不再是对人格尊 严的理论认识，而成为一个经济问题。法律界、政府以及商界，都有必要行动起来，给侵害消费者权益者以惩罚性重罚，从而 营造健康的消费环境。

　　最近，广东省通过了《广东省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办法》，首次对精神赔偿额度作出具体 规定：“经营者以暴力或者其它方法公然侮辱或捏造事实诽谤消费者，搜查消费者的身体及其携带物品，侵害消费者的人格尊 严或者侵犯消费者人身自由的，应当停止侵害、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赔礼道歉，并给予5万元以上的精神赔偿。”

　　广东省人大财经委员会副主任委员陈长清说：“人格尊严和人身自由是无价的。目前社会上不时出现侵犯消费者 人格尊严和人身自由的事情，这是现代文明社会不应该发生的事。我们在法规中作出精神赔偿的具体规定，就是要表明态度— —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出现！”

　　对商家来说，这5万块可能是舍不得割掉的一块肉；对消费者来说，恐怕没人愿意去挣这份钱，何况也不是想挣 就能挣的——商家要不“配合”，有判决也难执行；而对法律的制订者及执行者乃至政府部门来说，这至少表明了一种态度， 是站哪队的态度。

　　最近，王海“知假买假，双倍索赔”的招数似乎越来越不灵了，王海也摘下眼镜，到中央电视台做主持人去了。

　　这意味着什么呢？

　　是否意味着以广东的《办法》为起点，消费者的法律保护可操作性越来越强，消费者靠自己而不是靠“王海式” 以毒攻毒、扫荡一切害人虫的时代的结束？

　　但愿这不是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