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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写:走进中国的“空巢”家庭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06月03日08:43 华声报

  有人说,人生是一个舞台。我们每个人都在这个舞台上扮演过自己的角色,都从中体验过人生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人世沧桑……然而,正是我们经历的所有这些构成了人生的精彩。不知人们是否想过?所有这些"精彩"――甚至包括痛苦在内,也许有一天都会失去,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会走进一个你不得不面对的世界。在这里,几乎听不到声音,没有欢乐和痛苦的体验,没有希望和失望的感受,当时间变得漫长的时候,生命,就变成了一种折磨;那一道单元门,或是几能台阶,就把我们同外面那个精彩的世界隔绝开来。

  难道我们每一个人在走进天堂之前,都要经历这种地狱的洗礼吗?

  魂系一线

  那天晚上,他几乎没什么感觉就晕倒在地上。80多岁的夏大爷想站起来,但就是没有力气……他心里很明白,或者说他其实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如果远在上海的女儿这时碰巧回来,就有救了,否则只有等待死亡。他喊不出来,可他能清晰地听到门外人们匆匆的脚步声,然而,总是由近到远;一次又一次……他突然感到很悲哀:他的生命就寄托在奇迹上――奇迹能发生吗?

  也许是心灵感应,那天奇迹还真发生了,女儿竟然奇迹般地回来了,于是我们才有幸知道了这个有关奇迹的故事。

  夏大爷老伴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去世,惟一的女儿又远在上海。他于是便开始了"出门一把锁,进门一盏灯"的孤寂日子。前几年,身体没什么毛病,白天出去走走,有时也和过去的同事、一些老同学聊聊天什么的,孤独感还没有现在这样强烈。生病后,因为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期,一条腿不得不进行截肢。从一个健全的人一子变成残疾人,他就再也走不出这片被禁锢的小天地了。

  自从那次"奇迹"之后,女儿万般无奈找了一个师傅经常来帮忙,把老人需要的水、药品和暖瓶等物放在旁边伸手可及的椅子上。安顿好之后,女儿又走了,把他的牵挂和希望也带走了,却把更深的恐惧留给了他:女儿告诉他,她找了一个德国人……

  女儿挺孝顺,要什么就给什么,有空就打电话,可女儿是否知道,时间对这个24小时被束缚在床上的人来说流动得有多慢!是否知道父亲内心深处的恐惧?他心里对那个德国人耿耿于怀,他管那德国人叫德国鬼子,他怕德国鬼子把他唯一的慰籍和希望带走。他不能去干涉女儿的婚姻,然而,他知道"奇迹"是不会发生第二次的……

  卓老太也是一个被禁锢在床上的人,她因为脑溢血后遗症导致的偏瘫,已经在床上躺了6年了。因为生活不能自理,为了方便,人们给她剃成光头。床,成了她的栖身之所,也成了她的监狱,因为她无法走出一步,每天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长时间望着窗外,看着太阳一点点地升起来,再一点地落下去。她现在盼望国家能早日出台一部法――关于安乐死的法律。有时她真想哭:她连死的权力都没有!

  她要忍受病痛,忍受保姆的白眼儿,要忍受与世隔绝的孤寂……6年的折磨已经把她所有生存的欲望都磨没了。儿女们不能说不孝顺,为她请了保姆来照料她。然而这种照料,同照料一只猫、一只狗又有多大区别呢?所有的亲情只剩"保姆照料"这一点内容了。她活着,不仅自己痛苦,也是别人的负担。解脱这种处境的唯一办法就是死,可她自杀两次都没成功,却在肚子上留下道道伤疤……

  在采访中,我们也注意到小保姆在看卓老太时那冷漠的眼神,那眼神让我们也感到不寒而栗,一下子就明白了卓老太的处境:面对没有任何情感交流的意愿、如同看一个动物一样的眼神,生命会是一种什么状态?

  一位80多岁的独居老人,就因为患有帕金森氏病,手抖动得厉害而不敢出门。有一次他走出家门后,回家时掏出钥匙竟怎么也插不到钥匙孔里去,急得他直用头撞墙……

  据调查,目前我国老年人已经达到1.26亿,我国的老年人每年还在以3%的速度增长,而80岁以上的高龄老人则每年以5%的速度增长。在老年人中,特别是"空巢"家庭的老年人――那些身边无子女的老年人,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生活照料问题。有的老人在意外死亡很长时间才被人们发现。

  据调查,目前我国老年人的"空巢"率已经达到26.4%

  这一对90高龄的老俩口,为了下楼这件事已经商量了好几个月了。5层的楼梯,对他们就构成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于是他们就被禁锢在家中的小天地中,日复一日,他们只能互相面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那台电视。他们太想去晒晒太阳,听听孩子们嘻戏的声音了┅┅这一切对别人来说太平常了,而对他们来说却是一种奢侈――唯有这样他们才会感到他们是活着,活在一个人的世界中。他们仅有的一个儿子在国外。因为住在5层楼上,他们平时很少下楼,靠着儿媳的姐姐每周为他们买一次菜和生活用品维持生活。

  在一个天气晴好的冬天,他们终于决定实施这个计划。下这5层楼,无异于一次探险,也许一脚站不稳,就会从楼梯上摔下来。俩人搀扶着,如履薄冰般一点一点走下来,没想到在阳光下他们突然感到天旋地转┅┅

  当居委会主任从院内花坛经过时,看到两个老人挤靠着一起坐在花坛边上,冻得浑身哆嗦。一问方知,他们因无法上楼而回不了家了。主任连忙叫了几个年轻人把老人背上了5楼。

  高龄的马老太太住在一栋有电梯的楼房中,按说走出家门对她来说应该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她却近半年没出门了。由于高龄导致的骨质疏松,她已经骨折过好几次了。经常来照顾她的女儿工作忙――她不能生病,怕影响女儿的前途。

  马老太明白,她如果老不走动,很快就会走不动了,所以她每天都在家里走3000步,每走100百步,她就在纸上划一道儿,直到走满3000步。她用毅力在与死神作斗争。为了打发漫长的时间,她把孙子留下的拼图玩具找出来,每天一次一次拼上又折开。然而,她还是向往外面那个世界:要走到人们中间去!

  她每天都走3000步呢,在外面遛一会儿总该没问题吧?她终于下决心走出家门,坐电梯来到外面,她万万没想到,当她的脚踏上大地,接了地气的一刹那,突然感到天旋地转,失去平衡,没走两步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种奇怪的现象在医生那里得到了解释:人长期在屋里,视野对耳内迷走神经的刺激形成一种固定的条件反射,当人突然来到外面的世界时,宽阔的视野会使人的平衡功能发生紊乱,于是人便会感到天旋地转。很多小说中也写过,长期在地牢里囚禁的犯人一走到外面的世界时会晕眩。

  就是想说说话儿

  中央戏曲学院的一位老师退休后在生活热线当主持人,有一次接到一位老人的电话,打了很长时间,说的都是家里那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儿,直到最后也没说出想解决什么问题。当这位老师问他究竟想咨询什么问题时,老人叹口气说:"我没别的,就是想说说话儿,说说家里这点儿事儿。"

  说说话儿,这对任何人都是太简单的事儿了,然而对很多老人来说,别说有人听你说说话儿,就是想听人说说话儿,也十分的不容易。王大爷就是为了说说话儿,想出了一个绝招儿――把家里的马桶弄坏了!

  房管所的水暖工小方怎么也不明白,王大爷家的马桶老坏,按他的经验这样修好之后起码能用一年,可两天之后又坏了。于是,再一次给王大爷修好马桶的两天之后,他又敲门来到王大爷家,笑呵呵地问:"大爷,您的马桶没坏吧?"

  王大爷一愣,随后一把抱住了小方:"孩子!真是难为你了!"老人随后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把真话告诉了这个素不相识的水暖工:"如果不是你来修马桶,我就连说话儿的人都没有!"

  王大爷平时太寂寞了,就希望家里来个人,如果知道今天该收水电费了,他就早早在门口等着,只要听到动静立刻就把门打开。据说这样的老人不在少数,一位居委会主任告诉我们,她们去看望老人时,只要知道她们要去,就一直等在门边。她刚一敲门门就开了把她吓一跳。

  幼儿园正准备搬家。忙乱中却突然钻出一个老头儿,他执意劝说园长不要搬走。弄得大家十分气恼:这老头儿怎么回事!简直是无理取闹!幼儿园搬家关他什么事儿!

  谁也不知道,就是这些欢蹦乱跳的孩子们支撑着老人生活的信心。

  我们到老人家采访时,发现他的家中全是灰尘,不知多少天没打扫了,对这个行动迟缓的老人来说,打扫卫生已经是很困难的事了。在落满灰尘的地上,有一条清晰的脚印通向窗口,可以想象,这是老人每天都经过之处。是什么东西吸引着老人每天都要到窗边去呢?我们走到窗边,发现窗下面就是那个幼儿园!每天,老人看着忙碌的父母们把孩子们送到这里,看着孩子们在下面玩游戏,看着他们打闹┅┅在老人那静得让人恐惧的世界里,孩子们的喧闹声是他唯一的乐趣!

  现在,喧闹声没有了,只有滑梯、攀登架静静地立在那里,诉说着凄凉。可老人每天还是在窗前望着:悲凉中只有一种希望在支撑着他――他相信有一天孩子们还会搬回来的,所以他每天还都准时来到窗前,等着┅┅

  人们也许不能想象:一个单元门和几级台阶,就能将老人们与外界隔绝开来。而隔绝,恰恰是人类最深刻的悲哀!否则,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存在监狱――人们正是用这种最深刻的痛苦来惩罚犯罪。当卓老太要求安乐死时,就使我们想到:隔绝,其实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有一天我们也会老,也走不出家门了,我们会选择死亡还是这种被隔绝的地狱?

  置疑传统孝道

  1998年春节晚会上,一首歌词平实得像聊天一样的歌儿引起轰动,这首歌儿就是"常回家看看",据歌手陈红说,她唱了这首歌后,有的老年人拉着她的手连声说这首歌唱出了他们的心里话。然而,被这首歌所震撼的不仅是老年人,还有很多中年人、青年人……

  从文革结束后的20多年间,能被人们普遍传唱的歌并不多,人们能记起来的大约只有"十五的月亮""小芳""血染的风采"等几十首歌,像"常回家看看"这样既没涉及爱、也没涉及死的歌能引起轰动,应该说是一个奇迹。┅┅如果我们不缺少亲情,我们还会被这首歌所震撼吗?

  父母在不远游的祖训早已被人们遗忘了,这些年一直不断的出国潮,把老人们的子女撒向世界的各个角落。即使生活在一个城市中的子女也被生存竞争所困扰,难得有时间聚在父母身旁。于是这首充满亲情的歌儿,适时地唤起了我们心中那渴望亲情的角落┅┅

  左邻右舍都管刘老汉叫"日本老头儿",当面叫他,他也不恼,好像是默认了。

  刘老汉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在日本,据说要把老爷子接过去。老人每天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邮递员送信的时候等在那里,就是等信这件事每天支撑着他的生活。后来,他索性不让邮递员送信了,天天跑邮局自己去拿,跟邮局的人都混了个脸儿熟。人们都知道他在等儿子的信,也都知道儿子要带他去日本享福。

  儿子刘新曾经是个警察,后来托朋友关系去了日本。没有任何特殊技能的他只能靠打工谋生,艰难可想而知。然而即使再难,也不能让84岁的老父亲知道,每次写信只是报喜不报忧。前年回国,一进家门,家中的情形让他愣住了:马桶坏了,厕所里积了一周的大便;地上的尘土积了很厚;老父亲已经不能给自己做饭了,全靠邻居和居委会做一些吃的送来,有一顿没一顿的┅┅问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叫房管所来修马桶,才发现老父亲手抖得已经打不了电话了!40多岁的汉子不禁流下了眼泪。

  刘新真是左右为难,自己一人在日本尚且艰难,再把几乎离不开人的父亲接到身边┅┅然而,他还有别的选择吗?刘新回日本后迅速为父亲办好了探亲的一切手续,再次回到老人身边。

  谁都知道老人要走了,新理了发,新做了棉袄,平日落寞的脸上也有了笑容。房子也与居委会签了合同,由居委会代管。

  到了机场的一刹那,老人却突然变了卦,死活不肯走了,刘新怎么说都不行――终于他跪在了老人面前┅┅

  在我们采访时,居委会主任叹到:"咳!也是40多岁的老爷们了,就那么哭着走的!"

  人们不解地问:怎么不跟儿子走呢?老人愤愤地说:什么儿子!我没儿子!"谁也不会想到,在等待和思念儿子的漫长的时间里,他渐渐对儿子的孝心和动机都产生怀疑,不再相信儿子了。不少老人都说:小人儿理解不了大人,大人理解不了老人。代际之间似乎永远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人民大学的穆光宗先生在编辑部的座谈会上对孝道有一个很现实的评价"在现代社会,要做孝子非常不容易――成本非常高。老人病了,子女们想24小时守在身边几乎不可能。因为竞争很激烈,时间是非常稀缺的资源。"有的老人长期生病,需要人照顾,这样子女们可能就面临这样的选择:做孝子,还是牺牲前途?

  北京大学人口所的陈功博士更是出语惊人:"在社会发展越快的时候,也是老年人危机最深重的时候,他们常常是牺牲品,而且他们也只能牺牲。因为社会要保证整体的发展,实际上对高龄老人是处于无能为力的状态。"

  当年,《红楼梦》里的好了歌可真是大大地刺激过我们:痴必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难道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会不孝顺?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据中国老年人供养调查体系的一项调查表明:中国有三分之一老年人认为子女不孝。在<红楼梦>那个以传统孝道为道德主体的年代尚且"孝顺子孙谁见了",那么今天岜不更靠不得儿孙了么?

  何去何从

  我们老了该靠谁呢?老了就注定要被"牺牲"到地狱去吗?

  近年来,随着我国独生子女政策的实行,我国的家庭功能正在发生根本性的转变:家庭规模在缩小,3口之家,单亲家庭增多,甚至1口之家者也不在少数;家庭结构在改变,别说四世同堂了,就是非曲直代人同居的家庭也很少了;由于上述两种改变导致了第三种改变,就是家庭功能的改变,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家庭养老照料功能外移给社会。目前我国各种养老设施也确实建了不少。

  我国社会正在提前进入老龄化社会,而这种老龄化现象有一个很学术的名词――"少子老龄化",即父辈多子辈少。这是我国独特的社会现象,社会的老龄化与家庭结构的演变结合起来,这种演变的结果就是中国"空巢"家庭的大量增加,据统计,在我国独身老人和身边无成年子女的老年家庭占老年人总数的确25%,且有不断增加的趋势,据预测,到2005年,空巢家庭将占老年人的一半以上。为了采写这篇报告文学,我们采访了很多空巢家庭的老人,他们中的很多人不仅得不到基本的照料,生活十分困难;而且享受不到亲情的慰籍和温暖,精神十分痛苦。在这个被社会遗忘的角落里,我们的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使我们不得不思索很多问题:老年人的出路在哪里?社会是否就能把老人都养起来,让老人们在走向死亡之前免进那个被隔绝的地狱呢?

  据统计,我国住在各种养老设施中的老人不足100万,不到老年人总数的1%。而我国目前80岁以上的老年人已达到900万。另一项调查表明:大部分老年人不愿意进养老院。还有一个数字更令人寻味:在各种养老设施中,最好的入住率也只有30%。

  我们在采访中发现,老人们普遍有一种很深的恐惧:对疾病的恐惧,对意外死亡的恐惧。

  在这次采访中我们还发现这样一个人物――南丁格尔奖获得者原朝阳医院护士长司范。她退休的十多年来,利用她曾在医院工作的有利条件,帮助了许多老人,协助居委会做了许多助老工作。她所在的团结湖街道的老人们因此有了安全感。一个人,给那么多老人带来安全感,这真是不可思议!

  70岁的司范成了团结湖地区放多老人们的精神支柱,然而,她也是70高龄。当我们打电话要求采访她时,她正卧病在床。她听说记者住在团结湖地区,第一句话就是:那你参加我们的时间储蓄吧!让我们感到十分惶惑,但转而又十分感动:谁也不会像她那样清楚地了解老人的苦衷了!她告诉我们,光她本人退休后就处理过这个地区的3起老人突然死亡事件,有的老人死后很久才被邻居收水电费时发现。

  81岁的张老是两航起义人员,退休前在民航工作,老两口无儿无女。因为他们的老家在南方,因而在北京没有别的亲人。别看他比司范大十多岁,但他仍然与老人们一样叫她司大姐。他说:"司大姐是为我们老人累病的!我们这些老人最怕的就是生病,病了也不敢往医院跑哇!挂号、取药、交费,楼上楼下的我们也跑不动啊!每次我们就只好找司大姐。"老人叹到:南丁格尔精神啊!

  老人的感叹深深打动了记者。然而,在感动之余,更深的却是忧虑:毕竟只有一个司范啊!她实际上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儿女们的养老功能;而司范面对的却是老龄社会的庞大群体,很多老人身边没有司范,甚至享受不到社区的助老服务。(摘自《中国老年》作者曲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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